老者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右臂酸麻无力,刚站直便踉跄着跌坐在地。他盯着缩在妇人怀里瑟瑟发抖的女童,忽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笑:“造孽?我养她们母女三年,换来的却是偷人养汉!这丫头片子本就不是我李家的种,卖了她抵账,有何不对?”
妇人闻言猛地抬头,泪水混着灰尘淌满脸庞:“你胡说!囡囡明明是……”
“是什么?”老者冷笑,“是你跟那野男人的种!若不是看在你还有几分姿色,早把你一同卖去窑子里了!”
“你血口喷人!”妇人激动地扑上去要撕打老者,却被莫秋榆拦住。
“莫要脏了你的手。”莫秋榆沉声道,转头看向沧纤辰,“沧湛,此地不宜久留,先将她们母女带出去。”
沧纤辰点头,正要上前,忽闻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官差的怒喝:“里面何人喧哗?竟敢在闹市纵火行凶!”
老者闻言眼睛一亮,突然放声大喊:“官爷救命!这两个恶徒无故伤人,还想用火药炸了小店!”
莫秋榆又气又笑:“老贼你倒会颠倒黑白!”
说话间,几名官差已持着水火棍冲进来,为首的捕头扫了眼狼藉的大堂,又看了看瘫在地上的老者与站着的莫秋榆二人,沉声道:“都给我拿下!”
“且慢!”沧纤辰上前一步,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过去,“官爷请看,我等并非歹人,实是路见不平……”
捕头看清玉佩上的纹路,脸色微变,刚要说话,却见那老者突然爬起来抱住他的腿:“官爷明鉴!这玉佩定是他们偷来的!方才他们还想拐卖良家妇女,被我撞见才痛下杀手啊!”
“你!”莫秋榆气得磨牙,正要争辩,忽觉窗外有黑影一闪。沧纤辰眼神一凛,猛地将他推开:“小心!”
一支冷箭破窗而入,直取莫秋榆心口!
冷箭破空而来,带着凌厉的风声。莫秋榆被沧纤辰猛力一推,身形踉跄着后退数步,箭头擦着他衣襟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梁柱,箭羽兀自嗡嗡震颤。
“谁在暗处放箭?”莫秋榆惊怒交加,抬头望向窗外,却见黑影早已没了踪迹。
捕头亦是一惊,厉声喝道:“护住现场!其他人跟我追!”几名官差应声追出,大堂内一时只剩捕头与他们对峙。
那缩在角落的妇人见冷箭袭来时,下意识将女儿死死按在怀里,此刻浑身抖得像筛糠,忽然抬头看向捕头,哽咽道:“官爷……不是他们的错,是……是李老汉先动的手。”
李老汉一听,急得挣扎起来:“你这贱人胡说什么!分明是他们……”
“够了!”妇人突然拔高声音,泪水汹涌而出,“我与囡囡虽是戏子出身,三年前流落至此,是靠在街头搭台唱戏卖艺才勉强糊口,何曾吃你的穿你的?你见我母女孤苦,便强占我家租住的小院,日日索要供奉,稍有不满便打骂相加。如今见我们赚的银钱不够你挥霍,竟想将囡囡卖去勾栏,这般狼心狗肺,还敢在此颠倒黑白!”
这话如惊雷落地,众人皆是一怔。莫秋榆恍然大悟,看向李老汉的眼神愈发冰冷:“原来如此。你这老贼,竟是靠着盘剥弱女子过活,还敢自称‘养育之恩’,当真是厚颜无耻!”
李老汉被戳破底细,面色涨成猪肝色,却仍嘴硬:“你……你血口喷人!她们本就是……”
话音未落,忽闻客栈外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沧兄,莫兄,许久不见,竟在此处闹得这般大动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青衫男子缓步走入,手中捧着一柄长剑,剑鞘古朴,剑身隐有流光。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一人捧着另一柄剑,正是莫秋榆的“嫌笑剑”。
“陈涧?”莫秋榆又惊又喜,“你怎会在此?”
陈涧老了挠后脑勺:“师傅像你们多死不归山,让我来寻下你们,见饭铺这里有大火,再加上听见了你的声音,便可预知是你们在此!”
沧纤辰唤出梁梦剑,指尖轻抚剑鞘,眸色微动。莫秋榆已迫不及待从随从手中接过嫌笑剑,拔剑出鞘,寒光一闪,笑道:“还是你懂我,这老匹夫正欠教训!”
李老汉见他们亮出兵器,又听闻“梁梦剑”“嫌笑剑”等名号,脸色骤变,显然知晓这两柄剑的来历。他眼珠一转,突然猛地撞向旁边的火盆——方才伙计添火时未将炭盆盖严,此刻被他一撞,火星四溅,落在旁边堆着的干柴上,瞬时燃起一簇火苗。
“不好!”捕头惊呼,忙喊人取水灭火。
李老汉却趁乱向门口冲去,一边跑一边狞笑:“小杂种们,今日暂且饶过你们,他日定要你们好看!”
“想跑?”莫秋榆提剑便追,“偷放冷箭的是你同党吧?今日定要将你拿下问个清楚!”
沧纤辰亦拔剑跟上,梁梦剑出鞘时带起一阵风,卷起地上的火星。二人一前一后堵住门口,剑光交错,将李老汉困在当中。陈涧站在一旁,看似悠闲,实则早已封住李老汉退路。
李老汉见状,索性破罐子破摔,抓起旁边的油壶便向火中掷去。“轰”的一声,火焰骤然腾起,舔舐着梁柱,浓烟滚滚。
“疯子!”莫秋榆暗骂一声,挥剑格挡飞溅的火星。
混乱中,那妇人突然尖叫:“囡囡!我的囡囡!”原来方才火起时,她护着女儿后退,却被倒塌的木架隔开,女童困在火圈内侧,吓得哇哇大哭。
“我去救她!”妇人不顾火势,疯了一般想冲过去,却被火焰逼退。
“莫要冲动!”沧纤辰喊道,正欲上前,却见李老汉突然扑向妇人,想抓她当人质。莫秋榆眼疾手快,挥剑逼退李老汉,怒道:“老贼,死到临头还不安分!”
剑光闪过,李老汉惨叫一声,左腿被划伤,踉跄着后退,恰好撞在燃着的木柱上。衣衫瞬间起火,他惊恐地尖叫,在火中胡乱扑腾,最终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囡囡!”妇人哭喊着,再次冲向火圈。此时横梁已被烧得噼啪作响,眼看就要坍塌。莫秋榆心头一紧,提剑斩断旁边的布幔,蘸了些残余的酒水,大喊:“沧湛,掩护我!”
沧纤辰会意,挥剑劈开坠落的火星,莫秋榆裹着湿布幔冲入火中,一把抱起女童,转身便往外冲。就在他冲出火圈的刹那,头顶横梁轰然砸下,恰好落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
“娘!娘!”女童扑在莫秋榆怀里,哭着喊娘。
众人这才发现,那妇人方才为了推开莫秋榆,自己却被横梁压住,火势已蔓延到她身上。她望着女儿,嘴角竟带着一丝笑意,艰难地说:“囡囡……跟着……好心人……好好活……”话音未落,便没了声息。
“娘——!”女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却再也唤不回母亲。
火势渐大,众人只得退出客栈。陈涧看着一片火海,叹了口气:“这老贼倒是罪有应得,只是可惜了这对母女。”
捕头清点现场后,对着莫秋榆二人拱手道:“方才多有误会,还望二位海涵。此事缘由已明,这女童……”
女童此刻缩在莫秋榆怀里,小脸熏得乌黑,眼神空洞,再无方才的哭闹,只是死死抓着莫秋榆的衣襟,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莫秋榆心头一软,看向沧纤辰:“沧湛,这孩子……”
沧纤辰望着女童茫然的眼睛,沉默片刻,点头道:“带着吧。”
莫秋榆咧嘴一笑,轻轻拍了拍女童的背:“从今往后,我便是你莫哥,他是沧哥,我们带你回家。”
女童眨了眨眼,泪水再次涌出,却一声不吭,单单望向母亲去世的地方。陈涧看着二人,笑道:“倒是没想到,你们二位竟要做这奶爸了。”
莫秋榆瞪了他一眼:“少打趣,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再说。”转头问起了女孩:“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能告诉一下哥哥你的名字吗?”女孩拽着她的衣襟的手紧了紧!小小的手在宽阔的胸前,显得更加渺小,好似一个纸核桃!稍稍用力就像纸皮一样破开!喃喃开口:“我……我叫囡囡……”
“啊?囡囡?多普遍的名字!跟没有名字似的!”莫秋榆非常疑惑。
“不行!得给你新取一个名字!你说呢?沧湛——”
“嗯!”
“你父亲姓什么?”
“我……不想跟爹爹姓——”
莫秋榆转头看了看沧纤辰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继续问道:“那跟你娘姓好不好?”
小女孩点了点头:“我……娘姓穗!”
“名无厌。”
沧纤辰脱口而出。
知晓是没有任何厌恶天真烂漫的意思!
“好名字!”
莫秋榆再次转头看向沧纤辰
“没想到嘛,沧纤辰你还怪会起名字的嘞!”
回头看一下小女孩儿:“以后你叫穗无厌,好不好?”
“嗯!”
莫秋榆: “那字什么呢?”
抬头看向一边的桉树,桉名似安。
莫秋榆:“字……桉!”
沧纤辰:“哪个安?”
莫秋榆单手指向一旁的桉树:“这个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