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篇报道出来之后,卡米丽娅就连到自家花园里透透气都不被家里人允许了,如今就算是在白天,屋子里所有帘子都要拉上,而且它们还统一换成了那种遮光性最好,面料最为厚实的。
这也使得目前沙菲克家中暂时没有了白天和黑夜的概念,因为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屋子里都会点上蜡烛,但一次性又不敢点太多,一家人已经借着微弱的烛光吃了好几天的饭了,这都快成了一种习惯。
他们现在就像是见不得光的吸血鬼,但实际上比吸血鬼还要可怜,因为他们连走在月光下都要顾忌,相较吸血鬼惧怕太阳,沙菲克一家开始惧怕镜头。
卡米丽娅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真正太阳和月亮了,若是不看时钟,待在屋子里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用魔法模拟出的天空,再怎么逼真,终究比不上真的。
在这一期间,埃尔文为了逗女儿开心,自创了很多手影游戏,但再好玩的游戏终究会有玩腻的一天。
许久没有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卡米丽娅有好几次撕心裂肺哀求她的家人们,哪怕是打开窗户一小会就看一眼外面的世界也好,可得到的都是否定。
尽管沙菲克一家早已向法院起诉,各大报社也收到过相关部门送来的警告信,可总有些无良记者根本不把这些法律法规放在眼里,也不知他们又是通过何种渠道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掌握这家人的行踪。
无论这一家人究竟如何小心谨慎转移到别的住所,借此逃离已经被监视了的生活,可那些媒体总是要比他们的速度还快,率先到达他们的新住所蹲守,一篇关于沙菲克家族的哑炮小姐及其她的家人现状的报道将会在第二天登在报纸最醒目的位置。
时刻被监视的生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身心折磨,这导致布兰琪的焦虑症越发严重。
原本在法国放松了一年多,又被自己父母宽慰开导了一年多的布兰琪对女儿迟钝的巫师天赋逐渐有了些释怀,至少她不再像先前那般只要一提到就像是失去了理智那样,也能心平气和同丈夫商量女儿的出路。
如今外界的步步紧逼,使得布兰琪彻底走上了极端。
如果想要让外面的质疑和不好的揣测彻底停下,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证明给他们看。所以在沙菲克住宅在失去白天黑夜的概念同时,布兰琪对要让卡米丽娅学会魔法这事的执念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狂热程度。
也许是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催生的极端情绪驱使导致她对女儿越发没有耐心。因为卡米丽娅的心脏从小就不好,家中所有人都被要求无论何时说话都要轻声细语,如今定下这个规矩的布兰琪自己却从早到晚都在朝卡米丽娅咆哮,一天要将她吓哭五六次,吼她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今日的她还是没有魔法觉醒的迹象。
在这方面有些走火入魔的布兰琪后来又开始尝试先前嗤之以鼻的所谓能改变哑炮命运的偏方妙招,变着法子哄卡米丽娅吃下能让人立马学会魔法的“仙丹妙药”,可是这些东西怎么可能会有用呢?
有一次她竟发起疯来,趁家里人不注意,将卡米丽娅从很高的楼梯上扔下去,这是在效仿雏鹰学习飞行时,它的父母将其从悬崖上推下去,也只有置于最危险的处境那一刻才能激发出体内的全部潜能。
可是布兰琪的狠心没有让卡米丽娅爆发出她体内蕴藏已久的魔法潜能,她没有和寻常小巫师那样从高处摔下去时,像个皮球弹起来,一点事也没有,而是摔断了胳膊和几根肋骨,养了很久的伤。
正因卡米丽娅的这次受伤,埃尔文和布兰琪之间爆发了第一次争吵,可以说正是这次争吵真正威胁到了他们的婚姻。
连心爱的丈夫都不理解她的所作所为,更不要提如此溺爱唯一的小孙女的公公婆婆了。
报道刚出来时,家里的两个老人和儿子儿媳一致枪口对外痛骂那些无良记者,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老糊涂开始嘀咕起布兰琪刚嫁过来时的那些陈词滥调。
他们一开始并不会当着儿子和儿媳的面说,只敢在背地里说给自己解气,可自从卡米丽娅被自己的母亲狠心扔下楼,年轻的小夫妻之间矛盾频发,两个老人像是嫌这个家还不够乱,成天开始念叨起家门不幸,儿子被猪油蒙了心,娶了法国婊|子当成宝,搅浑了沙菲克纯正的血统,生下了那可怜的不会魔法的小巫师。
外头铺天盖地的报道和家中无人理解,让布兰琪这个异乡人感觉到孤立无援,开始后悔年轻时的莽撞,若当年没有为爱背井离乡如今也不会落得如此处境。
布兰琪第一次在外头面前失了态是那天他们抱着发高烧的卡米丽娅到医院挂急诊,也不知是哪走漏了风声,一大帮记者将路堵的死死。
由于埃尔文心急要找医师跑得很快,抱着孩子的布兰琪落在后头,一不留神便被记者拦截住了,怀里是发烧到四十度已经有些不省人事的女儿,另一边是永无休止的闪光灯,那一刻布兰琪被激发了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不得不像一个疯子那样朝那帮无良的记者怒吼道,我的女儿有病,都积点德吧,她不能受惊吓,不能……你们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
可是这样的奔溃却让这群真正的疯子越发兴奋,就连他们的目光都成了那该死的闪光灯,欲要将沙菲克母女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一并夺下,所以在那一刻布兰琪只感觉自己和女儿□□就那样暴露在众人面前,可她忘了她是一个出色的女巫,忘了她手中紧紧握着的魔杖,忘了自己并非手无寸铁,明明还有反抗的能力,可是她什么咒语都想不起来了。
布兰琪就感觉自己和女儿真的没有穿衣服,满脑子在想如何遮羞,她不要紧,被人看了就看了吧,她才不在乎了,可是她女儿不行,女儿还这么小,她现在被人看了,要她以后怎么办?
她用手遮挡住卡米丽娅的脸蛋,这时她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不知是被气得,还是怕得。
以前在家里是被宠着长大的公主,在学校里是众星拱月的校花,可曾经那么不可一世那么骄傲的杜波伊斯小姐,在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卑微无助的母亲,要不是女儿,她甚至羞愧得想要当场去死,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她还是杜波伊斯小姐,她可以如此任性,但她现在是一个母亲,她有了一个致命的软肋。
直到埃尔文带着医师一同赶来她们才得以脱困,这个气愤的丈夫兼父亲见状,失去理智用恶咒攻击了那些围着他心爱的妻子和孩子的人。
由于教育理念不同,布兰琪和埃尔文之间爆发的争吵一次比一次激烈,一个认为要孩子没有外界谣传得那般“无可救药”,一个消极地认为也许他们该接受事实,他们谁也无法说服谁,昔日的海誓山盟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吵了许久,并将怒火转移到孩子身上的布兰琪在一日终于忍无可忍砸烂了自己父亲为女儿买人生中第一台天文望远镜,撕烂了她的第一本行星探测日记,就像当初戒奶期她硬着心肠剪断了女儿的安抚奶嘴那样,她说这是必要的手段,只有切断卡米丽娅对逃跑去当个麻瓜的一切念想,她才会逼迫自己去做个巫师,才会发生奇迹。
可是卡米丽娅的哭闹引发了这个家庭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争吵过后,布兰琪抹去脸上的泪水决心要做个了断。
“嘉米,告诉妈妈,你要妈妈还是要爸爸?”她用力摇晃着还在哭泣的卡米丽娅。
卡米丽娅只顾哭,她看着地上被母亲摔坏了的望远镜,粗鲁无比地用自己的小拳头捶打母亲,边打边伤心欲绝地说她是坏蛋,让她走。
“那好我走,我是这个家最不让人待见的坏蛋。”
当天晚上布兰琪留下了结婚戒指,带着一些简单的行李回到了法国,再过几日一只从法国来的猫头鹰捎来一张离婚协议书。
到最后她还是选择做回骄傲的杜波伊斯小姐,而不是心力交瘁的沙菲克夫人。同时媒体也终于选择放过一个失去了完整家庭的孩子,不是忽然的良心发现,而是关于纯血家族出了一个哑炮后裔的热度在他们的反复翻炒中终于下去了,人们已经被其他的消息所吸引。
后来卡米丽娅时常在想如果当时她没有因为母亲砸坏了望远镜而一时怨恨上她的话,也许她会跟母亲回法国去,那样她最终会成为一个怎样的女孩呢?又会拥有怎样的生活呢?
可这样一来也就遇不到那个男孩了吧,其实还不如这辈子都不要遇到他呢,这样她也不会那么放不下,可没有遇到他,她在霍格沃茨的日子或许连仅有的一点甜份都缺失了。
卡米丽娅一直想不明白塞德里克对她而言的意义,可是她知道她随时都愿意为他奋不顾身无数次,哪怕在这无数次中他的目光都会从她的身上错开看向另一个女孩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