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羲的呼吸渐渐沉了,像被风雪磨平了棱角的风。霍子竹将他往怀里拢了拢,指尖顺着他后颈的发尾滑下去,触到披风下凸起的脊椎,一节节像串被冻住的玉扣。
“睡会儿。”他低声说,下巴抵在对方发旋上。那里还沾着点墨渍,混着雪水的凉,倒比案头的徽墨多了点活气。
周玉羲没睁眼,只往他怀里钻得更深,膝盖不经意蹭过他的腰侧。霍子竹的手顿了顿,随即更紧地圈住他,掌心熨在他左肋的旧伤处,像在焐一块经年不化的冰。
帐内的烛火跳了跳,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被揉皱又展平的画。周玉羲忽然动了动,指尖划过霍子竹小臂上的刀疤——那是去年替他挡箭时留下的,箭簇擦着骨头过去,至今摸起来还能觉出皮肉下的凹凸。
“还疼?”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霍子竹低头,看见他眼睫在烛火下投出的小扇子,忽然笑了。他抬手捏住那截细瘦的手腕,往自己心口按去:“这里疼。”
隔着层锦缎,周玉羲能摸到他胸腔里的震动,比自己的心跳沉些,像战鼓敲在厚实的牛皮上。他忽然翻身,膝盖顶在霍子竹腿间,呼吸喷在对方下颌线,带着点药香混着雪气的暖。
“那这样呢?”他轻声问,指尖在对方喉结上轻轻划了下。
霍子竹的呼吸陡然重了,伸手将他按在榻上。狼皮褥子被压出褶皱,像片被踏碎的雪地。他低头时,发梢扫过周玉羲的鼻尖,两人的气息缠在一处,分不清谁的更烫些。
“别闹。”霍子竹的声音哑得厉害,手却诚实地扯开他衣襟的系带。月白色的中衣滑下去,露出锁骨处那圈勒痕,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粉,像道未愈的伤。
周玉羲忽然抬手勾住他的后颈,将人拽下来。唇瓣相触时,带了点雪水的凉,随即被体温焐得发烫。他舌尖扫过对方齿间,尝到点淡淡的茶味,是威远侯方才留下的雨前茶,此刻混着彼此的气息,倒比任何烈酒都醉人。
霍子竹的手顺着他腰线往下滑,摸到护具勒出的深痕,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里的皮肉比别处薄些,像层裹着火焰的纸。周玉羲闷哼了声,抬手去解他的腰带,指尖却被对方按住。
“你的伤。”霍子竹的唇贴着他的耳垂,热气烫得他缩了缩。
“死不了。”周玉羲咬了咬他的下颌,听见对方倒抽气的声,忽然笑了,“去年在漠北,你压着我在雪地里啃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霍子竹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传到周玉羲身上,像远处隐约的雷声。他没再说话,只俯身吻下去,从喉结到锁骨,像在描摹一幅刻在骨头上的画。周玉羲的手插进他发间,指尖攥得发紧,狼皮褥子被两人蹭得沙沙响,像风雪又卷回了帐内。
烛火终于熬不住,“噼啪”响了声,灭了。
黑暗里,周玉羲忽然抓住霍子竹按在他腰间的手,往自己心口带。那里的心跳快得像要挣开皮肉,撞在对方掌心,带着点孤注一掷的狠。
“你看,”他喘着气说,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它跳得多欢。”
霍子竹的吻落在他心口,隔着薄薄的皮肉,像在安抚一头困在笼里的兽。外面的风雪不知何时又大了,拍得窗棂砰砰响,倒衬得帐内格外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缠在一处,像两株在寒夜里互相取暖的藤。
周玉羲的手摸到霍子竹背上的旧伤,那是道深可见骨的刀疤,当年为了护他,被敌人的长刀划开的。他忽然收紧手臂,将人往怀里按,像要把彼此嵌进对方的骨血里。
“霍子竹,”他在黑暗里轻声说,声音沾了点水汽,“这局完了,我们去漠北。”
“好。”霍子竹的声音埋在他颈窝,带着点含糊的闷,“去看狼群迁徙,去烽火台喝酒,去……”
周玉羲没让他说完,只翻身将人压在底下。狼皮褥子被卷到一边,露出冰凉的榻面,却被两人的体温焐得渐渐发烫。窗外的风雪还在吼,像在替这帐内的私语,守着个不能说破的秘密。
天边泛白时,霍子竹才睁眼。周玉羲枕在他臂弯里,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像哭过。锁骨处的红痕和旧勒痕叠在一处,倒像朵开得正烈的花。他轻轻替他拢了拢披风,指尖触到对方后颈的皮肤,温温的,像刚焐热的暖炉。
周玉羲忽然动了动,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含糊得像梦话:“别起……”
霍子竹低笑,伸手将他往怀里带了带。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晨光从窗缝钻进来,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像撒了把碎金。
“再睡会儿。”他说,声音轻得像怕惊了晨光,“天大的事,等醒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