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葶之的语气像是在哄着小孩子一样，一下子就让苏也失去了所有的斗志。
原本还在假寐的人，直接就彻底闭紧了双眼。
回归后的大胆试探，让苏也片甲不留。
果然，在沈葶之的眼里，她永远都是个小孩子，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外甥女。
一种悲凉感突然袭上心头，让苏也没了继续下一步的兴致。
原本侧抱着沈葶之的她突然松开了揽着对方的手，然后将手无力地垂在了身侧的被子上。
她望着沈葶之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很搞笑。
可能这就是感情上的不来电吧。
不喜欢原来就是不喜欢。
苏也不再强求，打算扯好被子好好睡一觉。
明天就是崭新的开始，而她也会离开这里，去做些该做的事情，去完成一些遗留下的憾事。
“阿也，是被子不舒服吗？”
沈葶之察觉到了苏也的不对劲儿，所以体贴地问了一句。
只是，苏也没回答。
两个人一下子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这种沉默是以往苏也和沈葶之在一起相处时从来不会有的。
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苏也离开的那几年是二人之间绝对的沉默。
只是想想，沈葶之就觉得浑身紧绷。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太不舒服了。
她不喜欢。
“阿也，你要是不喜欢这个被子，我明天去你家里给你取两床。”沈葶之再次开口，依然没换来苏也的回应。
但是，苏也却重新揽过她的腰，动作依旧，力度却不似刚刚。
这个抱力道轻轻的，似有若无。
“别说了，之之，我困了，晚安。”苏也静静地说着，像是恢复到了之前乖巧的少女模样。
闻言，沈葶之的心里突然一滞。
这或许是沈葶之一直想看到的苏也的样子。
可是如今看到了之后，她竟然觉得很别扭，一种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但是绝对不对劲儿的感觉。
“晚安，阿也。”沈葶之强压着不自在回应了苏也。
日出时分，房间内逐渐有了些光亮，窗外的路灯悉数熄灭。
苏也就那么保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然后静默地看着窗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苏也却稳住泰山。
她很珍惜彼此相拥的每一个瞬间。
直到身侧的人动了动，苏也才松开手起床了。
她径直进了卫生间，狠狠地朝着脸上泼了一捧冷水。
深冬冰凉的自来水一下子就带走了苏也身上所有的倦意和迷茫，她顿时清醒了。
去住校。
去住校。
去住校。
苏也重新在心里对自己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就去洗漱收拾。
她的行李箱在她昨天下车后就送去了学校，安排进了宿舍里。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她只是不死心，她想再试试。
可是，有些时候自取其辱从来都是那么轻易就可以体会到的。
苏也已经体会到了。
她无奈地摇摇头，看清了镜子里的自己。
以前一米五几的小家伙在几年内成为了一七几的挺拔姑娘。
那个稚气未退的小少女，也已经和昨日完全做了告别。
那份暗藏着的爱恋，也要就此画上一个句号吗？
苏也是不死心的。
她还想再试试……
但她还有那份勇气吗？
苏也不知道在卫生间呆了多久，直到门外的人敲了门。
“阿也，我们吃了饭要去学校见一下领导呢，你收拾好……”
“好了。”
苏也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满脸明媚笑容地望着沈葶之说了一声“好”。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餐厅，给沈葶之拉开椅子，然后盯着对方坐下才坐下。
她没有像是小时候一样，什么都要率先尝一尝。
她在等沈葶之动口。
对方吃了，她也跟着吃了。
“阿也是担心我在饭菜里面下毒，然后下了让你只会学习的毒吗？”沈葶之喝着碗里的小米粥，笑着看苏也。
她原本以为对方会和之前一样，开玩笑地和她说是。
结果，苏也慢条斯理地喝着粥，蓦地抬头笑了笑：“不，就是觉得之之小姨做饭很辛苦，所以小姨理应享受劳动成果的第一口。一会儿我来洗碗吧。”
苏也叫沈葶之为“之之小姨”。
这个称呼虽然是苏也之前常挂在嘴边的。
可是，经历了昨晚野蛮不羁的苏也之后，沈葶之不大相信刚刚那是苏也的。
但苏也就那么真实地坐在她面前，微笑着享受着早餐。
“阿也，你是个成年人了，有选择做自己的权利和机会，你没必要这么迎合我的，更何况，现在的孩子都不是你这样的，他们也……”
“她们怎么样？不尊重长辈吗？和长辈大呼小叫？颐指气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长辈有不轨之心？无廉耻不自持？”苏也突然打断了沈葶之的话，并且对沈葶之说的话进行了反击。
她只是简单地用了几个问号，就让沈葶之语塞了。
苏也的话掷地有声。
“阿也，我的意思其实不是……我其实是……我……”沈葶之突然无法组织出恰当的语言来了。
在这一刻，在课堂上侃侃而谈的沈葶之貌似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苏也依然在喝粥。
苏也仿佛掌控了全局，让沈葶之无言以对。
“之之小姨，我只是觉得我在努力地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望您可以帮我指正，我会改……我想弥补当年的不懂事。”苏也垂下眸子认真说道。
“不，你没错，你做得很好，你一直都很不错的，我们吃饭吧。”沈葶之终于也打断了苏也的话，但她的表现更像是童话里恶毒后妈亲友做的样式。
率先挑起争端，然后做旁观者，最后老好人式总结发言。
沈葶之在此时竟然有了负罪感。
刚刚的她是不是就不该挑起话题。
自食恶果啊！
沈葶之全程都沉默了，房间里静的惊人。
二人并不再发言，只是闷声喝粥。
饭后，苏也主动洗了碗。
她在做当年很少会做的事情。
她在成长。
她在改变。
她熟练得像是做了很多次这种事情，其实只有她知道，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单独完成这一切。
以前，在家里，吴美丽虽然忙，但是沈葶之如果来了会帮忙做，家里也会请阿姨。
后来，苏也去训练吃食堂，有阿姨清理战场，她从来不做这些事。
以至于，回来的第一天，她就独自做了这些事情。
苏也想，大概这辈子也就只能在这里做这一次，那就做一次吧。
两个人一起并肩来到楼下时，沈葶之本打算给苏也开副驾的位置，对方却径直钻进了后座。
“之之小姨，我补个觉，到了麻烦您叫我。”苏也话音落地，便将外套往脸上一蒙，靠着靠背小憩了。
之之小姨。
您。
多么客套又疏离的称呼，沈葶之挑不出毛病却又不想接受。
她艰难地从嗓子眼挤出了一个“嗯”，然后用车子的发动机声掩盖了她内心的失落。
车子到达学校的时候，学年校长还没来，沈葶之也就先带苏也去班级看座位。
只是，原本就不大的教室，此时已经被满满当当的学习材料堆满了。
沈葶之选了半天，也没有选出一个适合的位置给苏也。
苏也却自己选了讲台下最吃粉笔灰的位置：“我坐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