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深夜,黎予淮双手枕在脑后,目光呆愣愣看着头顶柔和的灯光。
海洋味的信息素。
海洋味的。
海……
不是,居然就这么水灵灵地告诉他了?
告诉一位异性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暴露程度仅次于当众脱裤子比大小,比完还告诉你谁长谁短。
黎予淮一直很喜欢这个味道的抑制剂,但没测过契合度有多高。
想来不会太低。
该测一测的,万一很高很高呢?
他们这种顶级AO,遇到高匹配度的另一半很不容易。
不过,测出来又能怎么样?
可是他就这么直接告诉我了哎。
黎予淮纠结地咬着嘴唇。
怎么就这么巧呢?世界上怎么就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
不对,黎予淮突然想起件事来。
那之前在酒吧,他说喜欢这个味道的抑制剂,不就是相当于在跟秦司晋说,我很喜欢你的信息素?
oh,no!
黎予淮正绝望地胡思乱想着,身上有点痒痒,可能是江边的蚊子咬的包。
他伸手去挠,突然一下,腰部传来剧烈的刺痛。
“嘶——啊!”黎予淮痛呼出声。
秦司晋撑起身子:“怎么了?”
黎予淮可怜兮兮转头:“我好像,扭到腰了。”
他的脸被养得有些肉了,不再像之前那么消瘦。柔软的枕头一挤,脸颊肉直接嘟出来一块。
像只河豚。
还是生气ing的河豚。
秦司晋:“……”
秦司晋突然扭头,把头埋进被自己,肩膀控制不住地颤动,伴随着若有似无的鼻子喷气声。
“……”
黎予淮努力凶巴巴:“不许笑!有什么好笑的,还不是你弄的!”
都怪秦司晋,要不是他非要他骑在他肩膀上,他才不会紧张得扭到腰!
秦司晋掀开被子,把头转回来。
他笑得脸有些红,唇角不再假惺惺地收着,反而咧得很开,眼泪挂在眼角。
黎予淮彻底炸毛,翻过身准备用物理方式屏蔽人。
结果动作幅度太大,本就饱受摧残的腰又扭了一下。
这下老实了,黎予淮咸鱼般瘫在床上,动也动不了。
“好了好了你别动,我给你拿点药。”秦司晋见他真疼狠了,不笑了,连忙哄着。
大半夜,秦司晋叫侍者送了药酒上来。
在侍者“大明星就是玩得花”的眼神里,面无表情关上房门。
秦司晋把药油在掌心搓热,温热的手心贴在黎予淮腰上。
“忍着点。”
“随便按,A市金刚小铁龙,不是盖——嗷嗷嗷!”
秦司晋轻轻推开药油,还一边含笑问道:“金刚小铁龙大人,你叫什么?”
“轻点轻点,小铁龙要被变成废铁了!”黎予淮因为疼痛而踩在秦司晋腿上的脚使劲跺了跺。
跟小猫踩奶似的。软绵绵,没什么力气。
秦司晋面无表情,大腿肌肉悄然紧绷。
涂了半天,估摸着差不多了,秦司晋去了盥洗间,洗掉手上的药油。
秦司晋边擦干手边交代:“趴着睡,别压到腰了。”
黎予淮双肘撑在柔软的枕头,想了想,说:“也不是不行,就是趴着睡我鼻子会不会压塌啊?”
“……”
没理他这个离谱的问题,秦司晋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
“秦司晋。”黎予淮又叫他。
“怎么了?”
“我后背痒痒抓不到,你给我挠挠。”
“……”
**
第二天早上的飞机,回A市。
师门三人组外加编外影帝,四人一起吃了顿早饭,然后坐上同一班航班回家了。
下午六点,终于到家了。
黎予淮推开车门,兴奋地飞扑进别墅。
“星星宝贝!宝贝在不在?”黎予淮夹着嗓子喊。
“星星宝贝~”
“宝贝,爸比回来啦~”
“乖崽?”
偌大的客厅里回荡着黎予淮各式各样的呼唤声。
没有可可爱爱的小卷毛冒出来。
门口传来细微的滑轮滚动声。
秦司晋拉着两个不小的行李箱走进来。
黎予淮看着自己的箱子在人家手里,冲他尴尬一笑:“嘿嘿,忘了忘了。”
他转移话题:“星星不在家吗?”
秦司晋放好箱子,手撑在玄关处换鞋:“他……”
“该不会又出去玩了吧,我跟他说过今天下午到家。”
“他不是和你视频过了吗?”
“看背景不像是在家里。”黎予淮提出质疑。
这小孩怎么不着家呢。
“前两天找管家视频,要星星和我说两句话他也不在,好奇怪哦。”
秦司晋唇角抿了一下,他说:“他中午跟我说过,去书房看书了,我去叫他。”
黎予淮奇怪地看着秦司晋的背影,心想:三楼书房里都是些和演戏、经商甚至法律相关的书籍,星星一个五岁大的小萝卜头,能看懂吗?
“对了,明天正好周六,叫星星那位一年级的小朋友来家里玩吧?”黎予淮突然说。
秦司晋身形一顿,随即应道:“好,你安排就是。”
沉稳的脚步声消失在三楼。
黎予淮收回视线,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大盒子,去找管家:“章叔,这是给你带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管家受宠若惊,接过礼盒,边笑边打开:“喜欢喜欢,夫人真是有心了。”
在看见盒子里装着一套精美茶具后,管家是真的有些感动了,他就爱收集点茶具茶杯。
他摸摸杯子,说:“谢谢夫人。”
黎予淮笑:“客气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嘛。”
没过多久,三楼的书房门再次打开,拖鞋吧嗒吧嗒的声音顺着楼梯滑下来。
“小鱼爸比!我超级想你!!”
人还没到,清脆的呼喊传开八里地。
秦亦星穿着淡蓝色的睡衣,穿着黄色的拖鞋,像只蓝色小炮弹一样,嘭地一下弹射进黎予淮怀里,把他撞得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
等黎予淮站定,他亲亲秦亦星的脸蛋,温柔道:“我也很想你。”
“小心点,你爸腰不好。”秦司晋慢悠悠跟在身后,气定神闲语带调侃。
是久违的父子同框。
捕捉到关键词,黎予淮扭头瞪视:“我腰好得很!”
秦亦星从黎予淮怀里探出头,好奇懵懂地望着两人。
他突然拧起小眉头:“你们睡觉了?”
黎予淮被噎了一下,好在他此刻没有喝水,不然指定得喷出来。
秦司晋也闭了闭眼,一幅不想承认这孩子是他亲生的表情。
见两人沉默,秦亦星缓慢意识到自己猜错了。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秦亦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没有就算了,我朋友告诉我大人一起睡觉会痛。”
黎予淮:“……”
你最大的朋友也才一年级啊喂!
“所以爸比只能和我一起睡。”秦亦星转了转浅金色的眼睛,笑嘻嘻抱住黎予淮。
黎予淮无奈,这能是一样的睡吗。
两人凑得很近,黎予淮亲了亲秦亦星的小卷发。
突然,黎予淮动了动鼻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发现秦亦星身上居然也有一股浓郁的海洋信息素,甚至秦司晋身上的还要浓郁。
这样浓郁的信息素,不像是不小心沾上的。
黎予淮皱眉。
星星才五岁,一般来说腺体还未分化成熟。就算早熟了,也不该是这个气味。
有科学研究指出,子代信息素的气味是AO亲代的信息素结合,或者会产生变异。
这种完全垄断式遗传很少见,十病九亡。除非做腺体移植手术,否则毫无生机。
等等,腺体手术!
那秦司晋和他签合同,该不会是想摘掉他的腺体,换给秦亦星吧?
合同……金钱……结婚……腺体……
他仿佛一只弱小的野兔,一步步踩进猎人的陷阱,陷阱里遍布荆棘。
越想越心惊,黎予淮脑内的思绪打成死结,后背渐渐出了一层冷汗。
不,不对,他们没做过腺体配型。
而且秦亦星每晚都和自己睡在一起,明显没有生病难受的症状。
秦司晋和秦亦星对自己都很好,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黎予淮纠结得眉毛都打结了。
难道秦亦星是天选之子,不仅提前分化,还完全遗传了A爸的信息素,表情没有任何基因病?
黎予淮忽然抱紧秦亦星,凑近他还未长出腺体的后颈处闻了闻。
信息素并没有更浓郁,看来不是,信息素不是来自他身上。
那真是见鬼了,这股信息素到底哪冒出来的?
草,越想越恐怖。
看不见的信息素?
“小鱼爸比?爸比?”
“黎予淮?”
“黎……”
“黎予淮!”
黎予淮终于回过神。
“你刚刚怎么了?”
黎予淮张了张嘴。
总不好说是在怀疑你们要摘我腺体吧。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秦司晋平稳无波的声音:“看那儿。”
黎予淮下意识顺着秦司晋的视线,终于看见了放在茶几上的大木盒。
大木盒是低调的哑光黑,看形状,里面装的是吉他。
黎予淮愣在原地几秒,伸手掀开盒子,里面是一把银色的吉他,带有镂空羽毛花纹的吉他。
秦司晋给他买了把吉他,和他用过的那把一模一样的吉他。
黎予淮缓慢眨眼,突然扭头看向秦司晋:“给我的?”
秦司晋挑眉:“你觉得他抱得动吉他?”
说完,还瞥了眼只到自己腰高的秦亦星。
秦亦星气鼓鼓瞪了他一眼,躲到黎予淮身后,不想说话。
黎予淮把“管家看着也还身强体壮”的话咽回去,用膝盖想都知道,这话说出来就太煞风景了。
正巧这时,管家从厨房端了两杯果汁出来。
他看见秦亦星,眉头下意识皱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笑着说:“那晚先生就定下了,只不过第二天你们都不在,给耽搁了。”
他把其中一杯放到黎予淮面前,另一杯伸过去,正好是秦司晋和秦亦星的中间。
秦司晋看了一眼,刚伸出手,就被秦亦星很自然地啪一声打开了,后者接过来喝了一口。
还在看吉他的黎予淮:“?”
刚入春就有蚊子了?
秦司晋问:“喜欢吗?”
黎予淮摸了摸琴盒。
喜欢,怎么不喜欢。他一直都想有一把好点的吉他。
下意识的笑容还没扯出来,突然想到刚才的猜测,黎予淮唇角的弧度瞬间僵住。
于是,他的表情就变成了一幅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表情,巨他妈难看。
得亏黎予淮长得好,五官才没有彻底扭曲。
秦司晋打量着他的神色:“不喜欢?”
“不、不是……”黎予淮冷静了一下,试图分析现在的局势,发现仅凭自己的人脑驱动完全无法揣测秦司晋想干什么。
散财童子还散上瘾了?
“不喜欢再去挑别的款。”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怎么了?”
黎予淮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司晋皱眉,瞥了眼秦亦星:你惹他生气了?
秦亦星瞪回去:放屁,明明是你干的,鱼鱼最喜欢我了!
黎予淮想了想,说:“那份……那份家庭版打工人生存手册还在吗,能在给我看看吗?”
碍于秦亦星在场,黎予淮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这也是合同的要求。
讲这么复杂,星星一个五岁小孩,也该听不懂吧?
秦司晋抿唇,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才说:“好,我去拿。”
秦司晋又去了三楼。
黎予淮看着似乎长高一点的小崽,低头问:“星星啊,你身上……”
听到黎予淮在叫他,秦亦星仰头,眨眨眼,用软糯粘人的声线说:“爸比怎么啦?”
黎予淮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了他几秒,随后一笑,摸摸他的脑袋:“你身上这套睡衣挺好看。”
“我也觉得,管家爷爷给我买的。”秦亦星笑了,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
黎予淮记得,秦司晋也有虎牙,不明显,只有大笑时才会露出来。他看到过。
黎予淮打开行李箱,招呼他过来:“我也给你买了一些衣服,来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小鱼爸比!”秦亦星小小欢呼一声,小跑着过去。
不知道是分开太久了还是怎样,秦亦星今天十分配合,按往常来说,得哄半个小时再亲亲抱抱才肯配合。
一套套换下来,黎予淮满意地点头。
果然,他审美还是不错,星星穿着果然很可爱。
管家也夸他眼光好。
试完衣服,在秦司晋下来之前,黎予淮找借口支开了秦亦星。
黎予淮仔细翻看合同,没发现任何有关信息素和腺体的字样,只是秦司晋单纯让他照顾秦亦星。
见他看了许久,秦司晋下颌紧绷,语调硬邦邦:“怎么,反悔了?”
黎予淮错开视线,鞋尖点点地板:“没,随便看看。”
“合同写了一年就是一年,少一天都算毁约。”秦司晋说。
“毁约不仅拿不到报酬,还要支付三倍违约金。”秦司晋板着脸,故意把话说得很重。
被拿捏的黎予淮:“……”
哈哈,你怎么知道我想毁约来着,这也太巧了吧。
现在毁约肯定是不能了,三倍违约金,三千万。
真要毁约,那三张卡他肯定是不能动了,他也没这么厚脸皮。
打一年工和打几辈子工,黎予淮还是分得清的。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这吉他你退回去吧,太贵了。”黎予淮把合同还给他,又说。
秦司晋观察片刻,得出结论:“那就还是不喜欢。”
黎予淮:“……”
倒也说不出那么违心的话来。
这么漂亮的吉他,摆在家里当摆件都不会有人嫌弃,怎么可能不喜欢。
“礼物的价值不在于价格,重在心意。”秦司晋认真道。
说完,他用手背碰了碰耳根,发现烫得惊人。
秦司晋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说出这种话来。
黎予淮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他又换了个思路:“等合同到期了,你把这部分钱直接扣掉就行。”
雇佣关系就是要公私分明。
虽然他们俩现在有点那什么,但黎予淮一向不喜欢欠人人情。
不知道秦司晋为什么要直接给他买下来,但黎予淮本身也挺喜欢这把吉他,就当是借雇主的钱提前买了。
秦司晋没说话,只是刚才还微微勾起唇角已经完全消失,甚至隐隐有下撇的趋势。
观察了一会,黎予淮试图揣测:“或者加三十万利息?”
妈呀,居然有一天他能说出“三十万利息”这种话,这就是壕无人性吗。
秦司晋深吸一口气,眉间郁色更重。
他一言不发上楼了,留下和黎予淮和管家面面相觑。
黎予淮探头:“?”他咋了?
“夫人记得喝果汁。”
管家叹气,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客厅里只剩下黎予淮一人。
他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茶几上的昂贵吉他,心中思绪万千。
还是不对。
他们一定有秘密瞒着自己,而且秦司晋当初找上他肯定和这个秘密有关。
并且这个秘密,很可能有悖医学常识。
三楼书房内。
没了黎予淮当润滑剂,父子俩的关系称得上是相当僵硬。
此刻,秦亦星没什么表情,和秦司晋面对面坐着。
书房里静得连掉下根针都能听见,安静到有些窒息。
几瞬呼吸之后,秦亦星突然打破死寂:“他发现了。”
秦亦星看着秦司晋,十分肯定地说:“他一定是察觉到了。”
秦司晋静了几秒,才缓缓抬眸。
看着面前这张和自己有九分像的面容,秦司晋忽然笑了。
cheese:难怪他刚刚反应那么奇怪,原来是知道了啊……知道了也好,可以开展下一步计划了。
小鱼:救命!他要动手了!俺滴腺体嗷嗷嗷!
夕夕:不……你们知道的并不是同一个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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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看不见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