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院中,宋云则手中拿着母亲的首饰盒,归雁站在宋云则身后,一众奴仆面对着宋云则一字排开站着。
宋云则气势汹汹的看着面前这些陪伴她十几年的忠仆。
“前些日子,我常被父亲罚跪祠堂,故而院儿中的事情管的就少了些,昨日忽然发现我这儿丢了些母亲留给我东西。
诸位也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人,要么是与我一同长大,要么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也不会为难你们。
就给你们半炷香的时间,主动承认错误,交还我母亲的遗物,便从轻发落,否则,别怪本小姐不念旧情。”
院儿中太阳越升越高,奴仆们的额头上也挂满了汗珠。
此时,半柱香的时间也到了。
见无人承认,张嬷嬷走上前,对着宋云则行了一礼道。
“大小姐,时间已经到了,既然还没有人主动承认错误,不如搜屋子、搜身好了,大家都是院儿里的老人了,出了这种事情,就是大小姐不说,也是一定要揪出这叛主之人的,我们院儿中绝不姑息养奸。”
“张嬷嬷说的极是,归雁,你来。”
“是,小姐”
归雁行了一礼,就向后面仆从们的住所走去,一段时间后,又走回来,拿出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交给宋云则。
“归雁姑娘既然搜完了屋子,那就开始搜身吧,我老婆子先来。”
归雁看向宋云则,宋云则微微点头示意她就按照张嬷嬷所言,她是信任张嬷嬷的。
随即归雁向下方走去搜了张嬷嬷的身,后逐一搜完一众奴仆。
下方,木杪(miao)只觉大事不妙,这二小姐莫不是开了窍了?可她们最近也没干什么啊?
最终在木杪还是没能逃脱,归雁在她的身上搜出了一支金钗,上前交给了宋云则。
“二小姐,这两支钗子都是在木杪处搜到的。”
木杪听闻满脸不可置信,慌张的跪下,磕磕巴巴的为自己找借口。
“二,二小姐,奴,奴婢的家人为奴婢定了亲,是奴婢的表兄,您是见过的,这钗子是,是表兄给奴婢的聘礼。”
宋云则上下打量着木杪,漫不经心道:
“你表兄我知道,他是府中喂马的小厮,每次我见到他,他都是一身的补丁,他父亲虽也在我宋府做事却重病缠身,前日我还见他向护卫借钱治病,又如何买得起这做工精美的金钗呢?”
“满嘴胡话,还不实话实说!”
宋云则丢去漫不经心,眼神凌厉的看向木杪。
木杪却还是眼神闪躲,顾左右而言他。
“张嬷嬷,还不快速速发卖了这手脚不干净的奴婢!省得她再偷取些什么珍贵的东西,惹小姐心烦!”
归雁见状厉声呵道。
“你这丫头年纪轻轻不知事,府中这样打着灯笼也难寻的好差事莫不是要白白的丢掉!
还不快实话实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偷取主子的东西,你忘了那年你娘难产,是靠夫人请的产婆才顺利生下了你吗?难道你想要你娘气死在家中吗?”
张嬷嬷气得满脸通红,满脸的愤愤不平,上前用力的捶打着木杪。
也非是张嬷嬷仗着自己年龄大欺负小侍女,而是那张嬷嬷与木杪的娘是多年的手帕交,实在是不忍心木杪走上歪路。
可手帕交终究还是比不上救了自家一家人性命的夫人唯一的女儿,木杪若是招了就是皆大欢喜,她也不用为难。
若是不招,主子依旧是那个主子,张嬷嬷依旧还是棠溪院最忠心的嬷嬷,只是木杪怕是要…
木杪一听到自己的娘,就什么都招了。
“是落樱院的琉璃!琉璃说要是我不做,就要让人杀了我娘!小姐,求小姐不要发卖奴婢,求小姐救救我娘!”
听到木杪的话,宋云则沉思片刻吩咐道。
“我知道了,你娘不会有事的,我会保她平安无事。
你们都各干各的事儿去吧,木杪带路,我要去见一见你娘,归雁和张嬷嬷一起去吧,钱嬷嬷管好院儿中的事。”
看着自家小姐带着人离去,钱嬷嬷面色狠戾向旁狠狠的啐了一口。
“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们院子里就她一个奸细,如今二小姐终于醒悟,处置了她,太好了!这院儿中谁没受过夫人的恩惠,个个儿都忠心的很,就她一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木杪带着众人前往家中,因着顾及宋云则,就命人寻了一顶小轿。
“小姐,除了我,我们院儿中还有落樱院那边的人!木杪本就是被逼的,奴婢愿意将功补过,希望小姐能够给一个机会!”
“你细细说来,不得有半分隐瞒!”
“是春叶!夫人对奴婢有恩,奴婢不愿被琉璃控制传递一些要紧的消息,只做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琉璃还是知晓了许多唯有我们院儿的人才知道的事情,比如夫人的嫁妆!奴婢心有疑惑,就趁琉璃不备跟踪她,后来才发现原来是春叶!
奴婢不敢声张,只小心记下她们每次见面的情景,在院儿中也愈发的明目张胆为落樱院打探消息,只盼着小姐早日发现奴婢,好让奴婢揭穿春叶!”
“春叶!?怎么会是她!”
听到春叶的名字,宋云则不禁失笑,气笑的。
这整个棠溪院中,的确是每个人都受过她阿娘的恩惠,这是江若辞特地选的,只是希望棠溪院不出内贼,宋云则无需在算计中长大成人。
他们除了这一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全都有家人,唯有春叶一人是孤儿。
当初宋云则选春叶为几个核心的侍女之一时,江若辞就是反对的,因为春叶是孤儿,她的来历最为清晰,可也是最不清晰的一个。
或许太过清晰的来历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即使宋云则救了还是乞儿的春叶一命,为她取了一个新的名字,还给了她一个不错的安身之所。
江若辞仍然觉得心中不安,觉得春叶有问题,可拗不过女儿宋云则,春叶终究还是成为了棠溪院的核心侍女之一。
如今细细想来,宋云则竟发现春叶是落樱院的人倒也并不意外,到头来前世也终究是她自己害的自己让阿娘的嫁妆被算计了去。
“当真是金钗影摇春燕斜,木杪生春叶啊。一对儿金钗探出了木杪你这个假叛徒,而你这个假叛徒又道出了春叶那个真叛徒,倒也是和我为你们两个取的名字对上了!
既如此,就不要打草惊蛇,归雁,你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暗中盯着春叶,其余的该怎么样还是像往常一样,或许这个春叶还能在关键时刻给我们一大助力呢!”
“是,小姐,归雁绝对会让春叶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叛徒!”
是夜,一只雪白的鸽子径直的飞入棠溪院中。
宋云则在窗前拿下绑在鸽子腿上的信件,坐回到桌前,漫不经心的将那卷成一个小圆柱的信件展开,仔细的读着。
归雁见看着信件的宋云则猛然间面露喜色,就知道她家小姐要的东西应该是做好了,就打趣道。
“小姐,这季家三公子这般的好,若是我遇见了,定然是要心悦于他的!不若,小姐您也换个人喜欢一下?”
“归雁,你觉得他对我好?
不,你错了,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对我好,只不过是因为他对我有所图谋,更何况仅仅是做一个钗子就是对我好了?你可别忘了,他还要让我帮他做两件事情呢!”
“依奴婢看啊,这两件事情无非就是他想让您给他一个做您夫君的机会,亦或者是他想让您和沈家公子退亲!”
“归雁,不若这样,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如果这季三公子真如你所言,那我就与沈家公子退亲,如果是如我所言,那你就让我连吃三个月的海棠酥,如何啊?”
“小姐所言当真?”
“真,小女子一言,顶过君子五言,二十马难追!时限就以我为他完成这两件事为准!”
“好,一言为定!”
说罢,宋云则就捏着手中的信件放到桌上的烛火之中,焚烧殆尽。
半月后,宋云则带着归雁来到停月楼的月满阁中。
季淮予在月满阁中等候已久。
宋云则一推开门,就看见季淮予手中拿着一个盒子背对着门站着等她们。
或许是阁中人耳朵灵敏听见了开门声,还未等宋云则向前走去,他就转过身来走到宋云则身边,将手中黑色的盒子和食篮递给宋云则。
“你要的金钗,看看满意吗?还有你最爱的海棠酥,是我母亲让我给你带过来的。”
宋云则听闻季淮予的话,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眼中闪过惊喜接过盒子与食篮,打开查看,看见与画中几乎完全相同的物件儿,心中的喜悦更甚,只是心中略有不舍。
“简直一模一样!这分量,足金的?我可没有钱给你啊。”
“想什么呢,你都没钱我能有多少钱!就是不值钱的东西外面度了层金!”
听闻此话,宋云则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又对着季淮予竖了一个大拇指。
“机智!”
季淮予看着仔细端详的宋云则,又从袖中拿出一个妃色的盒子递给宋云则。
“这支是足金的,给,给你的,当作是你帮我做两件事的定金。”
“使不得,使不得,这一只钗子就足够了。”
宋云则口中说着不要,可是手却是出奇的诚实,直接就接过季淮予手中的盒子,将盒中金光闪闪且更为精细的玉腰奴金钗取出,放在口中用牙齿使劲一咬。
果不其然,金钗上出现了几个明显的牙印。
“就是这个感觉,果真是足金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足金的?”
“母亲说江姨喜欢足金的,你是江姨的女儿喜好应与她相似,我就猜你也喜欢足金的。宋云则,这第一件事情我要你与沈屹川退亲,与我定亲!”
与此同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南城大门前。
一只手缓缓掀起马车轩上的帷幔,露出半张花容月貌的脸,即便是南城的世家小姐们也难以与之相媲美。
透过掀起的帷幔隐约可见旁边坐着一位女子,面容更为貌美,若是宋云则在此,必定可以认出这女子与她母亲江若辞十分的相似。
女子轻声的呢喃从马车中传出。
“南城……”
“金钗影摇春燕斜,木杪生春叶。”出自贯云石的《清江引·立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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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