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陆之时隔几个月，刚才重新有了腿，连站立都有些略微的颤抖。他还没来得及抽出手来。
乞丐安装的机械手臂行动快速而有力，待他反应过来时，手臂已经被针尖划出一条裂口，血液瞬间流出。
他对双腿的控制还不是很到位，试图一脚踹开乞丐，却有点难抬起腿。
他左手拉住乞丐的手臂试图掰开。这么些天来没有双腿，陆之基本都是靠着双臂支撑身体。可尽管现在他的胳膊已经用力到颤抖，乞丐的手却纹丝不动。
陈灿呆了一下后，立刻扑了过来一脚踹开了乞丐。
失去力量的一瞬间，陆之还朝后倒了两步，被陈灿扶住。
陆之拔下注射器，掐住了胳膊，试图随着伤口将液体挤出。可液体已经输入体内大半，一股凉意从手臂蔓延，一股汇入心脏，一股涌上大脑。
“嘿嘿嘿……”乞丐坐在地上，一脸狞笑地看着陆之。
陈灿看到他的笑，瞬间来了气，一脚揣在了他脸上：“笑笑笑，笑什么？有病啊？你这什么破玩意，想死吗你？”
乞丐笑着低了些头，目光露出一丝阴翳。
“想死？”
“死了才好呢。”
“你……”
“陈灿。”
陈灿还想继续输出，却听陆之叫了他一声。
陆之觉得自己有点晕，眼前一片黑，耳边仅剩下刺耳的嗡鸣声，脚底也踉跄了几下。
像是低血糖发作那般的晕。
他几乎是以最后的理智才喊了陈灿一声。
陈灿见他那般摇摇晃晃，立刻过来扶住了陆之：“陆哥，你怎……我去！你眼睛在放PPT！”
陈灿对上陆之双眼的时候，只察觉他瞳孔仿佛变成一帧帧的画面，一秒一张快速闪过，但是看不清画面的内容。
陆之感觉陈灿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模糊的传来，但是几乎没有办法思考他究竟在说什么。
他的脑海中也有些零碎的画面闪过。
小的时候在孤儿院。
在陈灿家的地下室看到的实验室。
门上……有一个logo……
……
陆之眼前是一片漆黑，几乎整个身体都无意识地压在了陈灿身上。没有佩戴外骨骼，陈灿也有点扶不住。
罪魁祸首可不能放跑。陈灿咬牙切齿怒目瞪向乞丐，情急之下甚至有了破音：“你做了什么！你那是毒药吗？把解药交出来！”
陈灿很想冲上去将乞丐一拳砸翻。但是他又离不开陆之。
陆之此时看起来状态已经好些了，半跪在地上。
“嘿嘿嘿。”乞丐一半机械的眼中露出几分阴翳，“解药？我可没有。只是如果找不到解除的方法，七十二小时后，就等着变成我这样吧，嘿嘿嘿。”
他低沉沉地笑着，转身离去的动作飞快。像一只……
阴暗爬行的蜥蜴。
快速地淹没人群，不见踪迹。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皆神色匆匆，身体都有不同的部位如金属器械一般。
而他们对发生的这一幕并不稀奇。
只依稀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啧啧啧，有一个被这疯子抓住的。”
陈灿也顾不上那些，抓住了陆之：“陆哥，你感觉怎么样？”
陆之揉了揉眉心，缓缓站了起来：“我没事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指……游戏正式开始，在下发任务？”
陈灿眨眨眼。
陆之一说他才意识到这一方面。
游戏沉浸感太强，环境太逼真。他差点忘记了这是游戏。
“那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那我们的游戏任务就是、72小时内找到解药吗？但是我们毫无头绪啊。”
系统自动弹出透明面板：恭喜玩家解锁任务1：72小时内找到解药！
灰黑色的大楼压迫力十足，不知是阴沉的天压得太低，还是楼建的太高，仰头几乎望不到楼的顶端，却见一片乌云。
陈灿翻了个白眼：“恭喜个屁……需要这么硬核的解锁方式吗？”
陆之揉了揉有点发麻的手臂，余光瞥到被他丢在地上的注射器，捡了起来，认真观察。里面还残留着一半的液体，轻轻晃动还能看到粒子上下的移动。
透明面板再一次弹出：获得道具“注射器”，内装有液体。您的背包已为它备好位置。记得留着它，有重要作用哦！
陈灿在一边持续吐槽：“不是啊。平时玩游戏总觉得新手指导太杂太繁琐，嫌麻烦。在这里直接是，一点不给，就给丢进来了？”
“没有人管一下我们的死活了吗？”陈灿招招手，试图寻觅到一个路人来帮助自己。
而这些路人也没投给他们一个眼神。
在偌大的城市与中心广场，血色的雾气混杂的诡异的音乐，心中越发凄凉。
陆之扭头，才算是第一次看到陈灿那一头五颜六色、比原来的红发更加张扬的发色。
“……”陆之问他，“你也第一次玩吗？”
游戏是可以按照风格调整自己的虚拟形象。
但是陆之从没想过陈灿会在这里，把他的彩虹头想法付诸于实践。
“这不是为了等你一起吗……”陈灿不好意思笑着挠挠头。陆之住院这段时间他总不能还会花心思去研究游戏吧。
除了很早之前宣发内测的时候他看到过一些基本操作外，一无所知。
陆之转动针筒，上面印着一个小小的logo，乍一眼是一个三角形，可细细看上去，又好像是一个星球的缩影。
陆之感觉在哪里见到过这个印记。
在下方有小小的一行英文字母——When night falls。
“When night falls，当夜晚来临——”陆之轻声念出那行英文，“夜幕降临时？”这游戏偷懒啊，怎么把游戏名加进公司logo。
大楼上的屏幕循环再次播放到了创元科技最新脑机接口技术的广告。
陆之攥了攥注射器，盯着那块屏幕：“我们去后面那座塔里看看。”
双子塔有东西两栋。刚才播放的广告视频中，左上角是公司logo——那个星球变为三角形的图案。后面一闪而过的建筑就是那个双子塔。
陈灿在路上不断滑动手指调着背包和数值面板：“哦，这个游戏副本名为［旧日回响］，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还是个卡牌游戏，分为赤卡、墨卡和青卡三个卡槽。基础有几张卡牌，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应该会有用。”
“这有一个什么……三值，是个什么东西？”
“三值？”陆之侧过身去看了一眼，纠正读音，“SAN。”
“OK，SAN。”陈灿点点头，“干啥的？为啥我只有百分之八十？”
“不知道。”
从广场到塔那里并不远。过来后又没了方向。
“我们应该进哪个去？”两人站在楼中间，仰望着望不到顶的楼，再次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男左女右，我们去左。”陆之说罢，果断扭头朝右边的塔走去。
陈灿震惊地挠挠头：“这对吗？陆哥，那是右边。”
里面是一片黑暗。
陆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陈灿紧跟其后。
近四米高的合金闸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关闭的时候发出“怦”的一声巨响，耳膜几乎要被震碎般，黑暗如带着触手般攀附上来，一种窒息感蔓延至全身。
“！”
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离地面约莫两米的地方，突然亮起了零星几点黄色的光。
光朝着这边过来，好像一个扫描仪扫过来，察觉了异常一般。几道猩红的光柱骤然贯穿黑暗。即使在强光刺激下本能地闭上了眼，也依旧能够透过眼皮感受到那些光束如刑讯灯般扫过。警报声刹那间撕破耳膜，如浪潮般层层扑来。
“警报！警报！检测到外来人员入侵，开启戒备！”
“等一下、等一下！什么东西？”陈灿向前踉跄了一下，黑暗中撞到了陆之的后背，又向后倒了几步。
在红光一闪一闪的间隙，暗处传来金属关节“咔嚓”活动的声响。那几道黄色的光在光幕背后显出两个两米多的人形。他们撕开光幕，一步一步走来。
在沉重的脚步声间隙，几乎可以听到地板碎裂的声音。
陈灿捧脸吃惊：“妈呀！我们该去哪？什么戒备？为什么要戒备？”
“先别管这个了。”陆之的声音在层层声浪中显得支离破碎，一把抓着陈灿闪避过袭来的第一道红光“这不是普通的红外射线……是……”
陆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他刚才从口袋抽了一张纸巾抛出去，在接触到红光的瞬间被切割成了一簇粒子，随风消散。
陆之拽着他拐入一个暂时来说不会被扫射到的角落。调出背包，虚空一握，从屏幕抽出大刀：“大门打不开。目前看上起来，这里的戒备系统除了这些红光，只有这两个警卫。如果我们放手一搏……”
言语间，警卫已经追踪到了两人面前。身高带来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不是人，而是两个机器人。
陆之抬头盯着警卫发着黄光的眼睛，漆黑的表皮带着肃穆。他身高一八三，自诩不算矮，却只到了警卫胸膛的地方。
他补完了剩下的话：“那也不是很能搏。”
地面瓷砖被红光扫过的位置熔出一条条焦黑沟壑。
他的大刀与机械的手臂抨击出火花，虎口处传来几乎要被撕裂般的疼痛。
大刀，名称虽然朴实无华，但着实锋利异常。
警卫被斩断的机械手臂断面喷射出液态的金属，在溅出的瞬间变形凝固，如同带锯齿的利刃般，在他的腰侧撕开一条血口。
“唔。”陆之皱着眉捂着侧腰，顺势将陈灿推向了立柱后方，躲开了第二道红色射线。而他则闪到了另一边。
却发现，警卫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他，而是只有陈灿一人。
在立柱后方，陈灿摸到了一个立方体的东西。
在警卫即将向他撞来之时，陈灿迅速撞碎了那个玻璃箱。高压的水龙与机械警卫碰撞在一起。
红光扰得人眼花缭乱，陆之翻滚躲过第三道射线。
高压水枪停止工作后，整个房间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陆之顿了一下，高声喊他：“陈灿，往你的右手边走，那边有电梯！”
说罢他也打算朝着那边去。
可大厅中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周围视线瞬间明朗了，两人却不敢贸然行动，在原地停住了。
所有的光源悄无声息地开始扭曲。陈灿脚下的影子仿佛从正从地下缓缓爬出，漆黑的轮廓有生命般的化作实体。
陆之两步跨了过去，一刀劈下。
可物理伤害对那样无形的物质是没有伤害的。
陆之举着刀：“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先走，去电梯，我善后。”
“哦、哦好。”陈灿原本是想跟他稍作纠缠。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就是，所在的这个环境会越来越危险。他越犹豫一步，陆之要面对的就更多。
浑身浸湿了的警卫缓缓从水中坐起。
陆之一脚再次踹翻它，挥刀砍向冲向陈灿的另一个警卫，还得分神躲开溅出的金属液体。
地上遇了水有点滑，陈灿一路踉跄着向电梯跑去。
可影子，却无法摆脱。
不对。
陈灿从背包抽出手枪，转身扫射向中心的吊灯。“嘭”的一声，巨大的吊灯炸裂开来，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趁着黑暗，陈灿快速跑向电梯，中途还不知是碰到了什么东西，被溅了一身的液体。
他却来不及去注意这些，快速闪进电梯挡住了电梯门，随手按下了最顶层的数字：“陆哥，快来！”
陆之朝着奔向电梯的警卫追去，一刀劈开他的头颅，自己的手臂却再次被溅出的液体划伤，溅出血液来。
陆之捂着伤口快速向电梯奔去，身后是紧追着的警卫。
“准备关门！”
陈灿撤开手，陆之几乎是扑进了电梯。
在电梯门即将闭合的缝隙中可以看到，那机械警卫几乎已经要撞到门上。可是最后一秒，他却如同停了机一般，黄色的眼睛暗了下去，停在了原地。
门外传来电子音：“防卫系统，自动升级中……”
陈灿喘着气靠在了电梯墙壁上，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传来。
他打开自己的属性面板。
“陆哥……我的三值，怎么变成70了？”
陆之刚打算过去看看，余光却突然瞥见，头顶电梯的缝隙有银色液体渗入。
陈灿感觉身后的触感发生了点变化，触感有点奇怪。
他缓缓转过头。
无数表皮狰狞的干尸，脸上嵌着黄衣之王的面具，长满肉芽的指节相互紧扣着，组成电梯的六面“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