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激烈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包厢内所有人都嘘声屏息，没有人敢制造出太多动静。
他们全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主位上此时靠得很近的两个人。
人类大多带着微妙嫉妒地看向季辞，血族更多的则是看向埃尔斯，脸上全是看到铁树开花的惊奇。
这些人类不了解他们的亲王，可血族里没有人不清楚，埃尔斯有多么厌恶人类的靠近，那些所谓被他看上就能从麻雀变凤凰的传闻，实际上有百分之九十的夸大，被他多看几眼的人类确实能够改变命运。
但不过是引起其他血族的哄抢，低等级的血族对血统纯正的血族有着盲目的奉承，这是一种血脉上的绝对压制。
哪怕埃尔斯只是随意夸了今天一个人类衣品不错，那个人类就会收到来自其他血族数不清的橄榄枝。
埃尔斯从来不在意这些，所以外面关于他奢乱的绯闻才会越来越多，有些人类为了给自己造势，哪怕只是和埃尔斯搭上几句话，也会给自己安一个被埃尔斯看上的名号。
真正的埃尔斯就连对待自己本族人都阴晴不定，更不可能给予其他种族优待，血族里总有窃窃私语说亲王大人是因为太久没有喝真正的血，才会变得性情古怪。
所以眼下这个场景，实在是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围，简称CPU都给干烧了。
而处于视线风暴中心的两个人心中已经默默试探完了，季辞默默放下沾上橙子果汁的叉子，在坐下去的时候，超绝经意地往旁边挪了一点，拉开了些和埃尔斯的距离。
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不在意，埃尔斯对此也无动于衷，只是红眸微黯：“继续。”
他伸出手点了点半杯酒的透明杯子，立马有人又将雪茄送到他手边，同时音乐声顿起，包厢内又恢复寻欢作乐的一派场景。
季辞对这种场景实在难以习惯，他偷偷皱了皱眉头，小脸上浮现几分难所适从。
准备点燃雪茄的手一顿，埃尔斯没有侧头，只是余光瞥了他一眼。
啧，娇气的人类。
手腕一翻转，雪茄被揉碎丢到地上。
举着打火机的亲眷愣了两秒才将手伸回。
聚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对于吸血鬼来说后半场才是真正的狂欢。
眼看包厢内已经有血族蠢蠢欲动露出尖牙，盯着身旁人类的脖子目露渴望的光芒，埃尔斯轻嗤一声，将手上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后站起身，一双长腿显得他鹤立鸡群：“散场吧。”
这是一个信号，代表着他们可以带走自己今晚看上的人类，不管是带回去吸血让他成为附庸还是做其他的事情，都是他们双方的自由。
空气之中的躁动顿时随着这句话落下被推到**。
几道大胆的视线落在季辞身上。
正在借着有埃尔斯身影遮挡，忍不住偷吃了点下酒菜的季辞：？
发生了什么？又有人在看自己？
他嘴里还塞了点凉拌黄瓜，腮帮子微鼓茫然地眨了眨眼，受惊后本能将头埋得更低，看起来更像一只被抓住偷吃的仓鼠。
埃尔斯没有回头，对着亲眷淡淡道：“送他回去。”
四个字没有夹带任何情感，却宛若一道惊雷落下，所有视线都被吓得收了回去。
简单的一个命令，落在这些血族耳朵里就多了另一层意思：他要罩着这个人类。
季辞将嘴里的东西快速咽下后，刚想摇头拒绝，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连大点声音说话都成为困难，有一种小时候坐公交车到站了却不好意思喊司机停下的窘迫感。
两个亲眷是一对兄弟，看长相有些像大学生，他们一直听从埃尔斯的命令服从于他，并不代表他们的血统有问题。
相反的，这对兄弟的血统比包厢内其他血族都还要纯正一些，才有资格成为埃尔斯的护卫。
他们被命令去护送一个人类，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不满，弟弟先一步闪现到季辞面前，彬彬有礼伸出手：“请。”
季辞抿了下唇，还是什么都没说，抬脚跟着他走了。
在他走后不久，埃尔斯带着剩下一个亲眷也离开了，包厢里的氛围顿时轻松了不少。
有个外形平庸的吸血鬼摸着自己有些秃顶的头道：“来，你今晚跟着我走吧。”
他伸出手指随意点了点蔷薇裙的女孩，眼中有几分遗憾。
如果埃尔斯没有刚刚留下那句话，他一定要带走季辞，先不论其他的，那张脸就足够合他的胃口。
他正是刚刚怂恿埃尔斯试试看人类其他玩法的血族。
不难看出这一屋子剩下的吸血鬼中，他的等级还要略高一些，所以选人也是他先选。
夏天天目露不甘心，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选剩下的，他难道连季辞那个阴暗到话说不出的废物都比不过吗？
不、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要踩在这个废物头上。
于是他抢在蔷薇裙女孩前一步道：“大人，刚刚离开的季辞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他这是被亲王大人看上了吗？”
焦急的表情就好像真的在为好友担心，只有和他一起过来的人类知道，他这完全是在昧着良心耍心机了。
果然那吸血鬼一听立马来了兴致，他立马改变了主意，朝他招手：“来，你过来。”
夏天天刚走过去，脸蛋就被对方有些粗短的手摸了摸。
对细腻程度还算满意，这吸血鬼露出几分丑陋的笑：“那你就跟我走吧，顺便跟我讲讲，你那好朋友的事情。”
夏天天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好啊。”
蔷薇裙女孩有些震惊得看着他，没想到他会突然背刺自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她身后的一位女性血族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笑道：“你跟我走吧。”
女孩微微惊讶，转头看到长相艳丽眉间英气的女吸血鬼顿时脸红了红：“好。”
女性血族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心情较好的开口：“你没有跟着他是一件好事，他这个人玩得变态，在我们圈内名声都臭了。”
被看上的人类，几乎没有好下场。
蔷薇裙女孩顿时偷偷在心里松了口气，然后略带微妙地看向一脸激动的夏天天。
……
包厢内发生的事情都与季辞无关，他静静坐在亲眷的车后。
艾尔十分开朗地做自我介绍：“我叫艾尔，我哥哥叫艾斯，你运气真好，我们的大人从来没有让我们送过其他人类回家。”
回忆起前面在电梯那听到的，关于埃尔斯的花边绯闻，季辞眼睛又圆溜了几分。
没想到这个埃尔斯居然是这种人！居然吃干抹净不负责？连送人回去都不愿意。
这对于一直根正红苗好孩子的季辞来说有着不小的冲击力，他在心中又给这位亲王大人大大画了个叉。
车子路过一家烧烤摊的时候，季辞忍不住被食物的香味吸引，朝着窗外看去。
平常他不喜欢这些油腻的食物，但他从今天一大早穿过来，就没有进食过，所以刚刚才会在包厢忍不住吃了点。
但那两口东西根本不足以垫肚子，他现在依旧饥肠辘辘。
原主家里根本没有食物，只有外卖残渣。
跟在埃尔斯身边久了，艾尔早已练就了眼观八方的超高情商，他一下子看出了季辞饿了。
刹车一踩，在他不解的眼神中露出八颗牙齿：“等一下，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没有给季辞拒绝的时间，他转身立马朝烧烤摊一头扎了进去。
章鱼101终于有时间讲话了：【宿主，你确定埃尔斯不是我们要找的埃尔斯吗？】
季辞垂眸：“……小蝙蝠不会这么出格，他是很有礼貌的好孩子。”
小萝卜头身上总是带着出身世家的矜贵高傲，同时不可避免的有着古板的性格，做事总是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和今天看到的埃尔斯有着极大不同。
章鱼101不解：【但是……】
系统的话还没有完全落下，突然刺耳的警笛声音从不远处响起，这种声音是季辞从来没听过的警报声，相比起寻常警车的声音更加急促些。
原本热闹的小吃街顿时乱做一团，到处都是人们逃跑和尖叫的声音，各种东西被丢到地上踩踏。
101扒拉着车窗发出惊恐的声音：【是陷入狂乱的杂种吸血鬼！他在到处找人咬！】
【啊啊啊不对它怎么朝我们跑过来了！！】
什么杂种吸血鬼？
季辞还没有反应过来，车顶突然一声重击响起，直接往车内下凹了一块形状。
101再次不争气地放声尖叫：【啊啊啊！！】
机械电子音都破了。
引起恐慌的黑影如同怪物一般四肢着地踩在车顶上，手脚并用地以一个十分诡异扭曲的姿势朝车内看去。
被吓了一跳的同时，季辞也终于看清了所谓杂种吸血鬼的模样。
他身上的皮肤和其他吸血鬼的苍白不同，是一种难看丑陋的青灰色，没有半点血色，瞳孔颜色虽然是红色，却混杂着黑，最显目的还是那过于尖锐的犬齿和至少五厘米的指甲。
这样一对野兽一样的牙齿放在人脸上，显得格外狰狞，也让它身上彻底没有正常活人该有的气息。
“血……哈……哈……”怪物发出丝丝哈气的声音，面前可以分辨出一个字。
车窗玻璃在它面前仿佛只是个摆饰，它像开罐头一样敲碎玻璃，手径直穿过朝着季辞所在的位置抓去。
季辞没有被吓得六神无主，他下意识反抗，抓着车内装饰朝怪物的手重重砸去。
可惜人类和其他种族的力量悬殊过于强大，完全没有阻碍到怪物伸手的速度。
在那尖锐变异的指甲即将戳到他脖子的那一刻，季辞有几分绝望的想闭上眼，怪物却猛地发出一声突兀的惨叫，然后被一股巨力抓住朝后面丢去。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痕迹划过后，怪物砸在水泥地上，甚至把地面砸出了几道缝，传来全身骨头碎裂的声音，而后一双黑色干净的鞋子就踩在它的脖颈上，往下轻轻一碾，脚下的怪物仿佛在他脚下变成一片已经干枯的落叶，没有用力就直接踩碎了。
又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这下它连痛苦嚎叫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男人风衣锋利的衣摆被风吹得做响，被风吹得凌乱一些的额发也没有挡住那冷峻眉眼间的凌厉，光是站在那里，后面所有尖叫逃跑的人都成了背景板一样，他犹如天神救赎般从天而降，深邃的眼眸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亮得出奇的眸光一转，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没有过多犹豫，他抬脚朝着车的方向走来，随之而来那恐怖压抑的气场也跟着一起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季辞只能愣愣看着眼前这个“救命恩人”，想开口说谢谢，却被对方的那双仿佛藏了整个宇宙星光的金眸所吸引，一句话都说出不来了。
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都在此刻从耳边消失了。
顾离厌看着像是被自己吓住的少年，薄唇紧抿微微眯起眼眸又沉默不语。
他本早该习惯这种情景，这是每个普通人面对他的正常生理反应。
可这一次不同，强烈的反应从心尖涌出，他用了全部力气才克制着没有让自己的表情出现变化，原本自然垂放的手臂不知何时早已因为过于用力的紧绷突出青筋，被梦魇住一般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盯着他的视线，像是剐着骨头舔着血一般，呼吸间都冒着过于克制暴走情绪后留下的血腥味。
顾离厌花了好几分钟，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般想开口说第一句话。
季辞却先一步，有几分茫然的道：“你认识我？”
他放在旁边的手不自觉微微发颤，却并不是因为害怕。
这眼神就算是冰块都要被他盯融化了，更别说他用这么复杂的眼神看了他这么久，里面蕴含的情绪实在太强烈了，强烈到他不得不先将道谢的事情放下，问出这个疑问。
犹如漫天星辰的眸光顿时黯了下来，里面所有情感宛如瞬间跌入寒潭，金眸中透着凛冽寒意，就这样静静注视着他。
风又更大了。
“……不认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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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遇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