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清晏被助理AI领到会议室时，见到了满脸通红的商煜晚，一脸期待的章泽，还有一个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吃人了的女人。
“阿煜，我来了。”牧清晏看起来心情非常的愉悦，即便他来到这里的原因让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
他热情洋溢地先向章泽伸出手道：“这位是章泽副队长吧，我们刚才在会议上见过的。您好，又和您见面了。”
章泽从牧清晏一进门就在偷偷打量他。这人的长相嘛，堪称完美，性格好像也很是乖巧。他一想到他家终于铁树开花的商煜晚，便像个终于把闺女嫁出去的老母亲一般，激动地握住了牧清晏的手，使劲地摇了两下。
跟章泽客套地寒暄了两句后，牧清晏转向旁边头顶乌云密布的钟铃儿，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您好，我是牧清晏，很高兴认识你。”
钟铃儿心跳猛地加速，控制不住得乱跳个没完。作为一个法医，她见过无数人类的骨相与皮相，而眼前这位，无疑是她见过的，从哪方面来讲都最完美无缺的一个。
盯着这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不一会儿，她浑身的鸡皮疙瘩就立了起来，连带着话也说不清楚：“你，你好，那个我，我是钟铃儿，市局的法，法医。”
钟铃儿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人。本来她留在这儿是想看看拐走他们队长的小妖精到底是谁，没料到自己却被人摆了一道，平日里嚣张的气焰此刻一点都燃不起来，只剩下无尽的尴尬。她甚至忘记了道别，落荒而逃地奔回了法医室。
屋里其他三个人望着钟铃儿狂风般卷走的身影，都无奈地摇了摇头。商煜晚轻咳了一声，正色道：“清晏，关于你公司失踪的那个人......”
“噢，对的对的，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牧清晏一把抓住商煜晚的手，垂目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感激：“阿煜，我二十分钟前才拜托你的事，你这么快就帮我完成了。你竟然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真真切切地放在心上。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说明你对我也有一点动心呢？”
这人在说什么啊？！商煜晚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屋里还有别人呢！
他过了三十年的人生，第一次被一个人如此大胆又直白地追求，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虽然章泽是他过命的兄弟，可被第三人听到牧清晏对自己说这种肉麻的话，商煜晚当真羞耻到了极点。
当然，除了羞耻，还有一点他不愿承认的期待与开心。
见证大型表白现场的章泽完全没有意识到商煜晚已经快僵成木头。他心里激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给牧清晏表演个当场嫁儿。
商煜晚半晌才缓过神，故作严肃道：“咳咳，那个，其实情况是这样的。我们今早接到报案，在自由区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过我们的身份验证，发现死者正是你们公司失踪的赵宏阳。”
牧清晏一愣：“什么？赵宏阳死了？怎么会这样？”
“是的，我们已经比对过面部特征，虹膜，指纹，还有基因信息，确认无误是你公司的赵宏阳本人。”
商煜晚略作迟疑道：“就你刚才所说，赵宏阳这个人和你公司的利益牵扯巨大，所以我希望你和你公司里与这件事相关的人，都能够积极地配合我们调查。”
牧清晏的表情从震惊变得凝重，沉声道：“这是自然。”
商煜晚见他神色黯淡，心里有些不痛快。他没想到这起命案会牵扯到MS集团的利益，这个案子恐怕不止一条人命这么简单。
消失的经费和赵宏阳的死，给Future Bioengine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出了这种事，“光惠”的厂商一定会和Future Bioengine提出解约。
而作为过错方，Future Bioengine不仅要把前期经费全部退回，还要赔偿一大笔违约金。之后这个项目就算再次招标，MS集团也没有资格参与竞争了。
单单失去了这一个项目还好说，糟糕的是，这些年MS集团恶名远扬，从前就算别人再眼红心热，也不能抓住他们什么把柄。可今后，竞争者们完全有理由把MS集团与“挪用经费，管理不善”这八个字画上等号。有这么大一个污点，集团的竞争力势必大不如前。
商煜晚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牧清晏的肩膀表示安慰。
牧清晏用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神色倦怠地叹了口气：“没关系的，阿煜，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就联系公司的人让他们来市局，你们查案要紧。”
商煜晚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他按住牧清晏去点腕机的手，阻止道：“还是算了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明天再和他们联系吧。这样，你先跟我详细地讲讲这个项目都有哪些公司或者研究机构参与过竞标，还有就是……”
他犹豫片刻，觉得需要说得更明白一些：“你最好详细地回想一下，你和你的集团之前都和谁有过过节。赵宏阳被害，有可能是针对你们的报复行为，所以与这个项目无关的其他人也可能有嫌疑。”
牧清晏神色晦暗不明，如同画中人冥思苦想，试图走出布满泥泞雨路的深山幽谷。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正色道：“阿煜，MS集团走到今天面对了数不清的舆论风暴，有太多人明里暗里给我们使过绊子。我始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我们获得的一切成果，都是依靠自身实力创造出来的。其他厂商或公司的项目给了我们，也是因为我们能做出真正的东西。但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作弊了才拿下的那些项目。
之前我一直都在忍耐，他们骂也好，找我们的麻烦也好，我都和下面的人说得清清楚楚，绝对不要把事情闹大，忍忍就过去了。可是这次……”
他声音逐渐哽咽，眼中还泛着泪光：“可是这次，这次我的员工居然被人害死了。这，这可是一条人命。”
他难过地低下了头：“我不知道他的死是不是和公司有关，但我总觉得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是不是一开始就应该据理力争？也许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赵宏阳就不会死了。”
他痛心疾首的样子让商煜晚跟着难受起来，出言宽慰道：“这事你不要自责。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凶手的动机是什么，没有排除私人恩怨的可能。退一万步讲，即便赵宏阳被害是因为那个项目，那也是凶手犯的罪，是凶手的错，与你无关。”
牧清晏抬起头感激地望着商煜晚，随即乘人不备一把将其抱住，靠在他肩膀上轻轻蹭了蹭：“阿煜，你人真好。”
商煜晚被突如其来的亲密触碰搞得有点尴尬。但他考虑到牧清晏现在的处境，考虑到他的伤心难过，还是没忍心推开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安抚性地拍着他的背。
要长针眼的章泽：很好，我是空气……
章泽怕自己要是不说话，这俩人能抱到天荒地老，只好狠心打断了小情侣的卿卿我我：“牧先生，您先别着急。这件事说不准和贵公司没有关系。我们正在调查他个人的社会关系。也许是仇杀，也许有变态杀手随机杀人，总之还是有很多其他可能的。”
牧清晏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商煜晚，转身朝章泽客气地点了点头：“章副队说的是。我只是有些难过。虽然我和赵宏阳没有什么来往，但毕竟他是我的员工，我实在是不忍心。”
会议室里暖黄色的日光灯洒在牧清晏的身上，连严肃的西服正装都被映成丝绸般的无限缱绻。商煜晚离他很近，近到可以看清他脸上几乎透明的绒毛，听到他缓慢均匀的呼吸。他的红唇微启，眉眼透着忧伤的温柔，颤动的长睫拨乱了观察者的心弦。
有那样一个瞬间，商煜晚觉得这整间屋子里的光都是由这个人散发出的。他只能看到他的存在，倾听他每一寸的伤心。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情感体验，极度的排他性，过度的痴迷，和强烈的渴望。
他胸腔里心脏狂跳的声音打乱了他全部思绪，他本能地伸出手爱抚他的黑发，无意识地唤道：“晏晏，不要再伤心了。”
牧清晏先是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可置信。随即他又喜笑颜开，高兴地贴在商煜晚身上，搂住他的腰，专注地与他对视，：“阿煜，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谈？你现在饿不饿？要不要我叫我的助理送点夜宵过来？你想吃什么夜宵，要不我们吃点甜品吧，你有什么喜欢的甜品吗？”
章泽觉得自己还是离开这个地方比较好。
他忍着脸上呼之欲出的“姨母笑”，对难舍难分的二人道，：“阿煜，牧先生，我先去给他们安排任务了，你们慢慢聊哈。”
说完，章泽就转身出去了，还非常贴心地给关好了门。
章泽离开后，商煜晚和牧清晏谈了许久有关赵宏阳和他手里项目的事。
商煜晚心里有太多的疑问。
比如，为什么那个明明看似没什么前景的实验项目会被注入大笔经费，还面向公众招标？
如果死者是因为私人恩怨被害，为什么凶手没有动他的私人财产而是专门拿走了那笔经费？如果死者是因为这个项目被害，那凶手为什么要特意挖走他的大脑？
今天发现的另一个死者和赵宏阳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最大的疑问，还是今天这两起命案和825连环杀人案之间的联系。
商煜晚翻阅钟铃儿刚才传来的尸检报告时，注意到钟铃儿特意指出了，切割赵宏阳头部的量子刀和825案中凶手用过的是同一型号。
这种命名为QK467的量子刀是前两年才研发出来的机控型“细胞级”手术刀。所谓“细胞级”，就是可以细胞为单位进行精准切割的能力。这种手术刀多用于神经手术或脑肿瘤切除手术。
在治疗过程中，医生可以通过实时荧光共聚焦量子显微镜来观察需要切割细胞的全貌，以及细胞在组织中的位置，同时使用QK467进行精准切割，利用超声波和生物酶，将细胞从黏连处分离，从而实现低细胞损伤的效果。
QK467手术刀是825连环杀人案为数不多的重要线索之一，也是825案中最诡异的一个谜题。
说它诡异，是因为这款手术刀被开发出来的时间远远晚于825案其中几具尸体被开颅的时间。
法医们反反复复检测了许多次825案的数具尸体，最后不得不相信QK467的确被凶手拿来做了凶器。可为什么一款两年前才被研发出来的精密仪器，会在几具**年前就已经死亡的尸体上留下痕迹？这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不仅如此，由于QK467开发成本极高，所以全世界拥有这种手术刀的医院寥寥无几。它的使用者也需要具备专业的知识，再通过严格的训练，才能操控这种精密器械。
为了确保QK467身上价值不菲的零部件不会被偷走变卖，开发者还在全部QK467上设置了实时跟踪以及防盗窃装置。
商煜晚走访了全世界所有拥有QK467的医院，调查了所有会使用QK467的医生，都没能查出任何可能与案件相关的线索。
他怀疑过生产QK467的公司，但通过调查，他发现这种手术刀需要医院投资订制。也就是说，如果想拥有QK467，医院需要出百分之五十的研发费，公司才会生产一套QK467。
所以这家公司，至少在明面上，是不会有一套商煜晚查不到的QK467的。商煜晚为了查清所有的可能性，还让沈秋声去“扫荡”了暗网。虽然历经千难万阻，他们还是扒出来几套QK467，但也都是近两年才被买走的。
825案的凶手为什么在九年前就已经拥有了这种细胞级手术刀？TA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背景，才能拥有这样一套天价仪器？而这种本应治病救人的手术刀，又为什么会卷入到一起连环杀人案中？
如今，QK467为什么又出现在今天的这起案子里？
商煜晚眼神专注地阅读着虚拟屏上钟铃儿发来的报告，一对剑眉微皱，显得心事重重。
牧清晏在商煜晚身边安静地坐着，近乎痴迷地凝视着他好看的侧脸。刀削一般的下颚，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还有那双极美的眼睛。
那是一双世所罕见的异瞳。左边墨绿，右边灰蓝，不是浓墨重彩地刻意着色，而是清澈透亮，像一汪分不清颜色的潭水，盈盈地拨动着他的心弦。
牧清晏迷恋他的眸色。它们是那样的特别，让人只看一眼就被烙印一辈子。
如果可以，他真想时时刻刻看到这样一双眼睛。如果可以，他想轻轻吻上他的眼角，告诉他自己的真心。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永远不要流露哀愁。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章泽一进门就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不禁有些疑惑，明明他离开前还是满屋的粉红泡泡，怎么现在气压这么低。
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正事要紧：“阿煜，人都到齐了，在A会议室等着咱俩呢。”
商煜晚对他点点头，道：“好，你先过去，我去送送清晏。”
“成。那我先过去了。”章泽正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对牧清晏客气道：“牧先生今天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章副队长也辛苦了。”牧清晏回以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听说章副队长很喜欢惠先生。正好下个月惠先生有个家宴，请了一些圈子里的朋友。惠先生说我可以邀请一些自己的朋友。虽然我最烦应付这种聚会，但如果你和阿煜能一起来的话，我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章泽的眼睛顿时亮了。他刚刚要到了惠得的签名，现在居然又有机会参加他的家宴！最近这欧气要冲天了！
他立刻扭头看向商煜晚，目光中的渴望都汇聚成三个大字：“我！要！去”。
商煜晚：……
对于一个社交恐惧症晚期患者，商煜晚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否决这个提议。然而，看着两双大眼睛同时可怜巴巴地瞅着自己，他只得轻叹一声。唉!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都宠着呗！
“行，我和章泽会过去的。”他答应道。
“阿煜，就知道你最好了！” 牧清晏和章泽异口同声，声音大到吓了商煜晚一跳。
商煜晚心里直嘀咕,完了完了,章泽被牧清晏同化了……
将牧清晏送上飞行器后，商煜晚就立刻跑去了会议室。一开门，他就对上一群人好奇的目光。不用问就知道，他终于有了个八字还没一撇的对象这件事，被这群素来以八卦为食的小崽子们听说了。
他太了解这群人了，知道他们巴不得他立即召开故事大会，把他跟牧清晏那点事细细道来。他才不会如了他们的愿，干脆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直接开始讨论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