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又是这个梦。
狂躁的警报声响彻云霄,男孩拼命试图睁开被血污封住的双眼。他浑身如尸体一般僵硬,但还是挣扎着,让自己找回五感。四肢都被捆住了,他下意识地想用力挣脱那些沉重的锁链。
然而下一秒,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声音,是他自己的声音。那个颤抖虚弱的声音是如此的决绝:绝对不能动!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的秘密。
“闭上眼睛!求你了!闭上眼睛!连睫毛也不能抖!要装成已经死掉了!对!已经死掉了。”
烧灼的高温和稀薄的空气令男孩本能地抓住求生的**。他一遍遍地说服自己,让潜意识接受他已经是一具能被忽略的,苍白弱小的尸体。突然,一个瘦瘦小小的黑影闯进了他的世界。它在一片猩红的血色之中瑟瑟发抖,但却坚定不移地奔向了他。
一双冰凉的小手颤抖着伸了过来,急切地拍着他的脸,“醒醒!求求你醒醒!求求你了!”痛苦的哀鸣和尖叫,随着黑影的乞求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来,竟在刹那间盖过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可男孩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他一定也害怕极了。”男孩想,“我是哥哥,我得保护他,我不能再害怕了。”于是他终于拼尽全力,把粘在一起的上下眼皮分开出一条细缝。
“钥匙,我找到了,钥匙,就在这里。”
黑影哽咽地喃喃自语,在嘈杂刺耳的背景音中愈发清晰,“求求你醒醒!求求你!我们得一起走。”
一阵钻心地刺痛袭来,锁链哗哗作响,紧接着,他觉得束缚着自己的东西消失了,一股邪恶但仿佛能冲破天际的力量凝聚在原本脆弱的心脏。
“要爆发了!不!不行!我不能这样!我会害死他的!”
他极力地压抑着身体里那个要破茧而出的恶魔,但恶魔并不会顾忌一个小男孩的桎梏,反而惩罚性地让他瞬间燃成了蓝色的火焰。
“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先走!你快点走!别管我了!”他拼命地朝眼前缩成一团的黑影呐喊,但他看不清他的脸,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们要一起走!”冰凉的小手义无反顾地冲破那层蓝色火焰握住了男孩的手,像一股冷冽的清泉,将熊熊燃烧的罪恶熄灭。两个身影相互依偎,迈开沉重的第一步,拼命地往黑暗中的一点光亮跑去。
“砰!”
地动山摇,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摇欲坠。脚下的路突然变成万丈悬崖,天空中巨大的石块不停地向他们砸来。
“我是哥哥,我应该保护他。“男孩默念着这句话,像是在默念一句可以防止体内戾气暴涨的咒语。他反握住那只紧紧抓着自己的小手,顺势将小小的黑影罩在怀里。
真疼啊,男孩想。那些砸落在身上的碎石化成数不清的银针,无孔不入似得钻进他每一寸娇嫩的皮肤,叫嚣着要把他瘦小的身躯碾成齑粉。怀里的黑影害怕得瑟瑟发抖,但他尚存的温度,让男孩在充满无尽黑暗的深渊里,留有一丝挣扎下去的希望。
“我们……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畏缩在怀里的黑影传来一声怯懦的询问。
“不!不会的!我,我一定会带你出去。我是哥哥,我会保护你的!”他不能害怕,因为他是哥哥,如果他也怕了,那他们两个就一定逃不出去了。
颤抖的话音还没在黏腻的空气中散去,脚下的峭壁却陡然间消失了。无数双血肉模糊的手,从漆黑的深渊中争先恐后地伸了出来,将两个相拥的身影拖入阿鼻地狱。他们飞速地下坠,厉风裹着血的腥气刮过耳廓,几乎要穿破鼓膜,刺入脑髓。
“砰!哗!”
一声巨响从客厅传来,惊醒了被缠在噩梦中的男人。
他缓缓睁开眼睛,用力摇了摇还不是很清醒的脑袋。接着他意识到了什么,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随即翻身下了床。
商煜晚几个大跨步冲进客厅,就见原本贴墙的木质酒架已经倒在了地上,安全钉都被扯了下来,雪白的墙上剩下了两个黑黢黢的小洞。他为数不多的几瓶廉价红酒此刻均已壮烈牺牲,地板上淌满了暗红色冒着酒香的液体和碎玻璃渣子。一只黑白相间的蠢狗正在一旁还算干净的地板上滚来滚去,毛上还沾满了那些让他爹心疼不已的酒。
被拆家的苦主使劲捋了两把自己过长的棕发,让它们乖乖聚拢到脑后,离开自己愤怒的视线。他喘了两口粗气,尽量克制地低吼道: “商脑筋!你特娘的又拆房了?!”
商脑筋瞪着它那双蓝洼洼的狗眼撇了自家主人一眼,肆无忌惮地摇着大尾巴准备离开犯罪现场。商煜晚一把薅住了它的脖子,往地上一蹲,质问道:“你说,是不是你干的?嗯?”
商脑筋大无畏的呜了一声,准备英勇就义。可它脑袋不大灵光,“就义”之前眼神恍惚地撇了墙角一眼,而这一眼恰好被商煜晚逮个正着。
“哼,果然!你这蠢狗又准备给商毛毛顶罪了?”
墙角的商毛毛正享用完一盒猫罐头,细细地舔着自己的前爪。它平时最爱干净,每次吃完任何东西都要把自己舔一遍。尤其是猫罐头,里面的汤汁容易粘到毛上,简直难以容忍。这会儿它老人家正舔地开心,忽然感觉到一束冰冷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它慢慢抬起头望向对它怒目而视的人类:“不是我干的。” 一字一顿的机械男声从它颈部处的项圈传出,听上去十分镇定:“是蠢狗的错。”补充说明完,身材健美的阿什拉猫便头也不回地跳上了猫爬架,钻进顶端的猫窝补眠去了。
商煜晚平时被这俩祖宗折腾得脾气已经快磨没了,但此时他却非常生气。大丈夫敢作敢当,作为他商家的男人,啊不,男猫狗,怎么能做错了事还推脱责任?!
“谁?你俩到底谁干的?”商煜晚眯起眼睛质问还被他抓在手里的商脑筋。
“是我!你想怎么的!”商脑筋脖子上的项圈发出了音色不同的机械男声。虽然这句话仿佛在气势汹汹的嚎叫,然而冷清的机械音把激情澎湃拉成了平铺直叙,完全没了原本的气焰。商脑筋彷佛也被自己怂包的声音泄了气,耷拉着耳朵和尾巴,打算接受他爹的刑罚。
“呵呵,你俩能瞒得了我?” 商煜晚冷笑了一声,“小爱!你告诉我,这事到底他俩谁干的?”
商脑筋:“……”
商毛毛:“……“
完了!忘记这个愚蠢的人类窝里有个可以实时监测他们的安保AI了!
小爱听到主人的召唤立刻在离商煜晚一米远的位置现身:“尊敬的商先生您好,由于系统更新,请您重新按照您个人的偏好,设定家庭监控的拍摄范围以及时间。欢迎试用会员专选“年度最受喜爱的武器”作为您家庭防御的屏障。为了确保您的安全,请您及时更新紧急联系人,紧急处理方式,水灾,火灾,地震,海啸,以及……”
“停停停!”商煜晚克制住想要把这个啰嗦的小爱关机的冲动,“你就说你刚才到底拍没拍下来是谁打翻了老子的酒架?”
“根据今晨九点十分异常地面震动以及高分贝噪音触发的回溯视频记录,” 说着,小爱调出了全息投影监控记录,“据分析,此次异常事件,应该是一只猫引发的。”
果然,全息投影里,一只身姿矫健的猫试图从茶几上腾空跃起,再以猫爬架为落地点。结果没想到老人家脚下一滑,没能成功起飞,坠机在了可怜的木质酒架上。这一猫失前蹄,惊醒了正在酒架旁边地毯上呼呼大睡的商脑筋。傻狗一个起身,直接撞上了本来就摇摇欲坠弱不禁风的酒架,于是悲剧就这样诞生了。
商煜晚:“……”
“你们俩伙同作案互相包庇!嗯?找揍是不是?” 他刚想颁布自己惨无人道的惩罚,腕机就响了。
“阿煜,翼天城南自由区发现了一具男尸,很有可能不是自由民,侦破工作恐怕不太好展开。周局让你赶紧过来一趟,看看现场。”
商煜晚皱了皱眉:“我这才刚放了一天假,周局就后悔了?前几天不是他老人家强烈要求我放假的么?”
腕机另一头的章泽语气有些急:“区警报告说是个凶杀案,我问了现场的情况,觉得可能和之前那个案子有关。”
商煜晚迟疑了一瞬,心里一紧,回问道:“你是说825那个案子?”
耳机里传来开关车门和呼呼的风声,显然是章泽已经赶到现场下了车,“对,周局说,这事可能不简单。咱们这儿马上要开那个什么国际会议了,现在自由区却出了命案。他怕这事处理不好,上面会问责,所以让你赶紧回来。” 章泽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嘱咐道:“哦对了,今天下午三点有个会议,周局让你也来参加,你别忘了。”
商煜晚撒开还攥着狗脖子的手,站起身应道:“好,我知道了。你把地址发我导航,我马上就到。”
他掸了掸手上的狗毛,嫌弃地撇了撇嘴。哦,对。这俩祖宗的判决书还没宣读呢。
“明天的公园半日游取消!主犯商毛毛剥夺一周吃猫罐头的权利!从犯商脑筋预定今天晚上一次洗澡!” 说完,愤愤不平的商煜晚就这样把一地狼藉留给了家政AI小泪,忽略了俩小祖宗的哀嚎,快速冲进洗浴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后,他狂奔下楼,跨上被召唤来的悬浮机车,飞向案发现场。
与此同时,眉头拧成川字的章泽正环抱着双臂,低头观察着那个被人挖走大脑的男尸。
真是见了鬼了,这个变态杀手又出现了,难道TA真的是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专门扣人脑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