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刘嫂按照傅京槐的吩咐,将林景雾的一日三餐安排妥帖,再将她的情况实时汇报给赵简。
傅京槐先去医院了解了谢见枚的情况。
学校宿舍楼层不高,算上天台只有七楼,加上现在是深秋,厚厚的衣服一定程度上形成了保护作用,女宿外围一周都是绿植,谢见枚落地的位置刚好是花坛。
她之所以昏迷不醒,和她长时间营养不良,低血糖、贫血的身体素质有关。
得知谢见枚脱离危险后,傅京槐又去学校了解谢见枚的社会关系。
谢见枚家庭贫困,但在唱歌方面很有天赋,为了自己的音乐梦想,她除了在学校上课的时间外,都在外面打工。
缺席校园活动,这就导致她在学校总是独来独往,加上她性格孤僻,其实和很多人都处不来。
重男轻女的家庭,拮据的生活,遥远的梦想,还有孤独。
她有太多想不开的原因。
警方只能着手恢复谢见枚坠楼前几天的监控录像。
傅京槐走出淮大,刚坐上车,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云间是淮序另一家可以和名流媲美的会所,不同的是名流声色犬马,小云间不论是装修风格还是气氛,都更加雅致。
傅京槐和裴时津几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小聚一次。
上次去的是名流,这次自然约在小云间。
也只有在小云间,他们才会直接坐二楼卡座,而不是开包间。
傅京槐过来的时候,半圆形卡座上的人游戏早已玩得热火朝天,一男一女在起哄声里嘴对嘴喂同一杯酒,一旁还有各自的对象看着。
这伙人玩游戏玩起游戏没分寸是常有的事,傅京槐向来不插手别人的事,瞥一眼就当没看到。
径自找了他的位置坐下。
会所的侍应生按照傅京槐的习惯,将他常点的酒水端上来。
何向平起哄:“傅总来迟了,该自罚一杯吧。”
傅京槐往后靠在沙发上,目光散漫地落在醒酒器上,俯身往玻璃杯里加了两块冰,倒上酒,仰头喝尽。
何向平叫他一起玩游戏。
傅京槐这次拒绝了,搭着腿靠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似乎在等谁的消息。
裴时津刚好从洗手间回来,瞧见傅京槐闲闲地坐在位置上,表情都带了笑。
“还真来了啊?”
傅京槐眼皮也不抬地问他:“说吧,找我过来做什么?
两个人分明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偏偏身边最安静。
裴时津先是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才笑着开口:“这不是想关心关心小阿雾的事吗!解决得怎么样了?”
傅京槐看他一眼,情绪莫名。
裴时津闷笑,知道对方介意他们轻浮地叫她,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也没揭破,反而纠正自己的称呼:“林小姐!林景雾!行了吧。”
傅京槐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没什么事,等监控恢复就行。”
裴时津放下心,反而问起别的事。
“之前你让我注意许栀,前段时间我特意让人带她去了游轮聚会,没个三五天下不来,说说吧,怎么谢我。”
傅京槐闻言,很坦然地躬身给他倒了杯酒。
裴时津瞪大眼:“就这?”
傅京槐反问:“你还想要什么?”
“行吧。”
裴时津无奈,能让这人倒杯酒,已经是给他莫大的面子了。
他很给面子地将玻璃杯端起一饮而尽。
说完这件事,裴时津又问起别的:“听说你家老爷子让你和宋家那位相亲?”
其实见好几次了。
虽然第一次被林景雾阻止了,但后面傅京槐回国后,傅平津换着时间又撮合了几次。
毕竟傅平津目前对他最大的期望,就只有结婚生子了。
裴时津看热闹不嫌事大:“听说那姑娘是出了名的脾气好,看来你爸这是给你找了位贤妻良母。”
两人聊相亲的同时,距离他们不远的卡座上也有人聊起傅京槐。
毕竟他是淮序富家子弟里的优质股,看上他的人不在少数。
一群女生玩笑着要去傅家自荐,调侃着调侃着,有人将视线落在卡座中央的女生身上。
“向瑜,你家和傅家这么熟,没想过近水楼台先得月?”
被叫到名字的女生坐在卡座中间,呈众星拱月之势。一头黑长直柔顺地披散在肩头,身上穿着件质地很好的长裙,从头到脚精致华丽。
向瑜不喜欢私事被人拿到大庭广众上调侃,一脸莫名地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不过创业赚了点钱,我就得贴上去吗?”
眼底的不情愿都溢出来了。
她这抗拒的态度倒显得刚才上赶着的那几个女生像个小丑。
挑起话题的女生尴尬地咳了声:“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们两家不是交好吗?说不定长辈有撮合的意思呢。”
向瑜不悦的情绪更明显了。
她最讨厌父母之命门当户对这套,其实一直瞒着父母在外谈了对象,别说傅叔叔现在没开口撮合,就算两家长辈有意结亲,她也不会同意。
见向瑜嫌弃的表情已经很明显了,说话的女生赶紧转移话题:“别生气嘛!我们哪儿能和你比,大家不过说着玩的,对了,你上次说喜欢的项链买到了吗?”
女生说话的声音又尖又细,向瑜怎么回的听不清,但通过另一个女生的话不难猜出。
裴时津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听完全程,好笑地看向傅京槐:“你也有被人嫌弃的时候?”
他又不是人民币,自然做不到人人喜欢。
傅京槐不做评价。
他现在心里想起的是另一件事。
刘嫂将林景雾一天的活动发过来,看着那些文字,他大约能想象出她每天从早到晚抱着膝头龟缩在他床上的模样。
男人原本冷淡单调的眉眼不自觉染上些温度,指腹在手机边缘摩挲。
裴时津惊奇地看他一眼,不明白这人刚刚还一脸淡漠,现在看着心情怎么好像好了很多的样子。
傅京槐随口问他:“有人心情不好,送她什么能让她换换心情?”
裴时津一脸见鬼的表情,随即又想到那姑娘这些天怕是都被关在家里,立马明白傅京槐这哪儿是要送人礼物,这是要哄他家小姑娘呢。
想了半晌,绞尽脑汁才回他:“送只小猫吧,要我给你推荐吗?我知道有几个品种,还蛮好看的。”
傅京槐几乎是下意识就蹙起眉。
林景雾自己都是个娇气的猫猫性格,如何能跟第二只猫和谐共处?
怕是到时候一人一猫互不搭理的情况居多,说不定她还会被它闹出一肚子气。
裴时津见他没打算采纳建议,耸耸肩,不说话了。
最近几天,傅京槐每天都会抽出三个小时来陪林景雾吃晚饭,林景雾除了这三个小时是正常的之外,其它时候基本都不说话。
偶尔和李青聊聊天,但也说不上几句。
第四天,傅京槐送来一只萨摩耶幼犬。
林景雾有些惊喜,下楼见他的步伐都变快了很多,小跑到傅京槐面前,想碰却不敢碰,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问:“哪里来的狗狗?”
傅京槐见她竟然见到狗比见到自己还高兴,有些后悔送她宠物的想法。
她这些天情绪一直消沉,纵然有他在的时候,林景雾会好些,但他总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送她狗本想给她解闷,但傅京槐现在有些后悔了。
可林景雾容不得他后悔,见对方沉默着没有答话,她已经自己上手,将萨摩耶从傅京槐拎着的笼子里抱出来。
萨摩耶没见过林景雾,湿漉漉的狗眼望着林景雾呜咽。
林景雾也回头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傅京槐问:“哥哥,这是谁的呀?”
傅京槐眼里不自觉带了点浅浅笑意,回她:“送给你的,我不在的时候,能陪陪你。”
林景雾笑容微僵,想是想起什么伤心事,原本抱它的手收了回来。
“我现在连门都出不去,怎么养它?”林景雾也在意他的另一句话,抬起泪眼不经意地瞥他一眼,语气似娇似嗔,“你是不是觉得有了它,就不用浪费时间来陪我了?”
“怎么会?”傅京槐惊讶挑眉,好心情地回答:“即便是送了狗狗给你,我还是会按时来看你的。”
不过看她不情愿的样子,傅京槐顺她的意:“既然你不想养,那我让人把它送回宠物店吧。”
他并不勉强。
林景雾抱狗的动作顿了下,蹲身将它放下,然后坐到沙发上去,别开脸,不再去看那一人一狗。
这是有不高兴了。
萨摩耶还什么都不懂,从笼子里出来后就踉踉跄跄地在屋子里转。
看见林景雾情绪低落,小萨摩耶扑腾着跑到她脚边,汪汪地叫了两声。
林景雾伤心了。
她开始落泪。
两人一起生活十几年,对彼此的秉性哪儿能不了解。
每当她这副模样这副表情,那便是想要傅京槐哄了。
傅京槐从善如流地走到她身边,俯身将她拢进怀里,由着她闷闷地哭出声。
林景雾喉头呜咽,如小兽般可怜至极。
傅京槐安慰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又不是一辈子不能出去,怎么不能养?”
“说了会保护你,就不会让你出事。即便是你现在想出去也是可以的,带上保镖就行。”
“阿雾,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那便该给我一些信任。”
林景雾知道,林景雾都懂,可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傅京槐由着她委屈地抱着他,手掌在她的背上轻拍。
小半会儿,察觉到她的情绪好些了,才弯腰将萨摩耶拎起,放进她怀里。
“取个名字吧。”
这个任务来得有些突然,刚刚哭懵的人脑子里一片浆糊。
垂眸看怀里的小狗,睫毛上海沾着水珠。
但看着萨摩耶毛茸茸雪团团的一坨,窝在自己怀里温顺又听话,还时不时吐出点粉色的舌头,微笑的表情简直将她萌化。
林景雾很难不将它抱得更近了些,忍不住跟着笑它。
“lucky,叫lucky好不好?”
傅京槐揽着她的腰点头。
这些天,两人搂抱的次数已经远远超过从前的总和,林景雾将傅京槐看成无边海域里唯一的浮木,只恨不能和他再亲近一点,压根注意不到两人的举动落入刘嫂的眼里,俨然已经很暧昧了。
收了狗的林景雾情绪比起之前明显好了太多。
就像被注入了活水,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也不再总是抱着自己坐在沙发上发呆了,更多的时候都是牵着lucky去花园晒太阳。
虽然现在已是深秋,曦园的园艺一向维护得很好,花园里草木繁盛,萨摩耶在里面玩得很开心。
刘嫂时常能看见一人一狗在草坪里翻滚。
萨摩耶很喜欢林景雾,被喜欢着的林景雾又开始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好。
不喜欢她的人都是眼神不好。
那些发消息骂她的人都是人品有问题。
她才不要理。
傅京槐再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萨摩耶两只耳朵上各戴一朵小雏菊,嘴里还叼着一朵波斯菊往林景雾怀里扑腾的画面。
她的头上同样戴着个手工编织的花环,穿着宽松的白色亚麻裙,就这么坐在草地上。
从前林景雾很喜欢打扮,但凡出门必定要从头精致到脚,浑身无懈可击。
但其实她这么简简单单的模样,也好看得像在发光。
傅京槐站在远处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小狗先发现,朝他汪汪了两声,林景雾才看过来。
他笑着走到林景雾面前,“地上凉,快起来。”
林景雾自然地伸手:“腿麻了,要抱!”
语气竟有些莫名的理直气壮。
和曾经嚣张自恋的林景雾隐隐融合。
傅京槐垂眸看着丝毫没有察觉出问题的林景雾,心里闪过一丝怪异。
从前两人最亲密时,林景雾偶尔也会闹着要他抱。
但那已经是他十**岁的时候了,彼时她才十岁出头,根本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更或者,潜意识将他当成了至亲兄长,避嫌也避不到他头上。
后来她长大了,也会偶尔在受委屈的时候扑进他怀里。
再之后,林景雾或许明白了‘寄养’的意思,加上两地别离。
两人关系日渐生疏,别说抱了,即便是挽手摸头这样的动作也少有。
她主动和他保持着最正常的社交距离。
或许是这段时间他安慰她的次数太多,次次由着她扑进自己怀里哭,所以给林景雾找回了幼时动不动就冲他撒娇的习惯。
傅京槐怔愣沉思的时候,林景雾就歪着头看他。
见他久久没有反应,她自己先按捺不住地扑进他怀里了。
傅京槐下意识将人接住。
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眼,嘴角也不自觉勾起。
算了。
抱就抱吧。
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躬身将人拦腰抱起,大步朝别墅走,时不时还颠一颠她,吓得林景雾死死搂紧他脖子。
萨摩耶紧跟傅京槐的脚步,兴奋地叫。
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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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