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阁整日的情形便是燕知安抚着时刻面临崩溃的小凤凰。
“燕知!你说这是何意啊?他招摇山缺凤凰,将我放在此处饲养不成?”丹岐躁动的来回踱步,冲着在桂树下乘凉的燕知不断絮叨。
燕知躺在摇椅上,享受桂香和微风徐徐,脸上虽挂着那副常有的表情,但心里是享受如今的状态的,这是一种除了这只凤凰便再无人打扰的安静与自在。
“你若不安心我今日再去看一眼便是。”这一月来燕知便充当着小凤凰的探子,时而出去探看招摇山主的消息,几日都无功而返。
丹岐觉得可行,催促道:“行,你再去看看,我这心里慌得很。”
今日燕知决定再扩充探索范围,如今还未到西侧看过,也不曾见山主传说中的几位夫人,这倒是与迷毂所言有些出入,需得探究其中原由。
崇龙殿西侧不比东侧的院落多,多为观景之地,燕知选了最高的阁楼名唤看燕楼,许是名字上多了些相似才选了它。
化为原型站在飞檐顶端一眼便能看尽崇龙殿,寻找着凤阁以及猜测筛选着可能是山主居住的院落。
突然下面传来声响,随即一男子声音传来:“东海所属苍龙的管辖区,如今睚眦掏了我的物件埋在东海,又在东海祸乱一气,如今竟要我去捉?”
另一男子道:“若是以前大可托付苍龙去办,如今苍龙的修鳞甲是睚眦丢在他门前的,怕是到时东西也拿不回,捉了睚眦也无用。”
先前说话的男子有些急切地接话:“勾陈你.....”却被男子制止,“噤声。”
蹲坐在飞檐上的燕知身形一顿,心想莫不是被发现了?可他们相互并不认识,招摇山这么多鸟儿,自己不过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雀儿,应当不会被发现是南禺山来的。
看燕楼下的勾陈察觉到飞檐上的雀儿,随即确认了他不是崇龙殿的人,随即张口喊道:“何人?”
燕知只觉一道凌厉的眼神停顿在身上,对方的法力和修为皆在他之上,识时务者为俊杰。
燕知老老实实从飞檐飞下,落地化为人形,行礼道:“在下南禺山丹阙宫燕知,不知二位在此,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身着玄色金纹外袍,头戴麒麟纹金冠,面若冠玉,昂藏七尺,神色凌厉,非寻常之人。
燕知心中隐隐有了猜想不敢再过多打量对方,片刻猜想便被确认。
站在玄衣男子旁边的紫衣男子拱手道:“既然山主有南禺山的贵客,在下便不打扰了,先行一步。”紫衣男子转身便离开了。
燕知心里打鼓,此人竟真的是山主,这几日他不曾打探出山主回山的消息,归来后也不曾邀丹岐相见,这是作何打算?
“燕知见过山主,不知是山主会客,若有打扰还望谅解。”
“不必拘礼,你家公子可住得惯?有任何事情找管家即可。”薄唇微抿,好似想起了什么,又启唇道:“晚些时候设家宴为丹公子接风洗尘。”
“谢山主。”
寒暄两句俩人便分开了,既然招摇山主已回了崇龙殿,他们合该计划着下一步怎么做。
燕知回了凤阁告诉了丹岐方才发生的事情,小凤凰如燕知猜想的反应一模一样,屁股底下如同长了刺一般,又如同脚下生风不断的来回走,好好的凤凰变成了走地鸡。
燕知瞧他这幅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左侧脸颊露出一个小小的笑窝,很是可爱。
丹岐瞧着他笑话自己,剜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给燕知小腿一下。
“莫要闹了,你可记住了接风宴上说话小心些,我瞧着这山主心思深沉,眼神凌厉,想来当初能保住凰的元神便也该想到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燕知一脸严肃正经的嘱咐,那股子拧巴劲儿又显现出来。
“我知道,我以长辈之礼待他,最好是将他当成我爹!我恭敬、顺从......嗯孝顺他总可以了吧,一个老头子,说什么也没法当他是我未来伴侣吧……烦死了,为何偏要我嫁给他!”
这段话原原本本传入了刚归来·未娶妻·喜当爹的假山主耳中,勾陈很难描述听到这段话的感受。
原本的招摇山主上个月派人送了信,说是到了他与南禺山丹阙宫承诺兑现之时,信中未写具体,只道在丹阙宫讨了个人来,如今这个“讨”字显得意味深长起来。
就算接替招摇之山藏匿身迹倒也未曾想替人娶了妻子,何况还是凤凰的崽子。
一场原本再普通不过的接风宴,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接风宴设在齐善堂,来往的仆人是招摇常见的动物,大多是狌狌、迷毂和何罗鱼的化形,燕知和丹岐进入齐善堂时便看见山主已经落座。
丹岐拱手行礼:“南禺山丹阙宫凤凰十一子丹岐见过山主,替家主问候山主。”
站在丹岐身后的燕知恭敬行礼,借着二人寒暄的机会细细打量着勾陈。
对方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只黛青色的茶杯,食指轻点杯壁,手腕与衣袖相接处似有一抹金色,随着主人的动作消失。
薄唇微启,淡淡道:“不必拘礼,我同凤、凰本不属一系,两位不必以长辈之礼相待,可唤我名字,句琛。”
交情不必攀,我们可不熟。
这话到了燕知耳中变了意思,不想攀亲戚那就是想做亲家了?
“礼不可废,山主本对丹阙宫有救命之恩,出山前家主特意嘱咐定要感念山主救命之恩。”燕知拱手向前一步道。
丹岐瞧着燕知给了一个赞许的眼神,而后坚定的看着勾陈:“对!”
勾陈已经满腹的疑问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简直痴人说梦!茶色眼瞳中不满之色一闪而过,黛青茶杯被放置在八仙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敢居功,恩情谈不上,不过是山中恰好有一宝物尚可留存凰的元神罢了。”勾陈看着燕知心道,休想来什么报恩的招数,丹阙宫擅出缠人的雀儿不成?费劲心思要嫁招摇山主这个老头子作甚,真是半路杀出的麻烦精。
“多亏了山主的宝物,才让如今丹阙宫生灵不灭,我们身为丹阙宫的小辈自当为山主之恩愿上山下海、两肋插刀。”
燕知自认是个情绪极为内敛之人,平日绝说不出这等豪言尤其对方还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说完这些话燕知尴尬的攥起拳头,毛发树立,脚趾扣地。
身边的丹岐充当着主人,赞许的看了看燕知,表示“你开窍了呀”,摆出公子的架子开口道:“对~对~”
燕知的言外之意是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但不包括嫁给你。而勾陈接收到的信号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嫁给你!
身为上古六神之一的勾陈见过性情凶狠、不讲道理的穷奇,见过贪婪无比的饕餮,见过桀骜顽固的梼杌,偏偏没见过这等纠缠狡猾的雀儿。
勾陈一道眼神如同鳞角钉一般钉在了燕知身上,勾陈瞧着少年模样的雀儿拳头紧握,原本微肉的嘴唇绷紧,杏核儿形状的眼睛同自己对视又心虚的挪开,片刻又看回来,来来回回的,看得人发笑。
勾陈心下了然,不过还是两个孩子,怕是拿了家族的意思。跟两个崽子有什么可说的,人绝不会娶,今后便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吧。
燕知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原本沉静如水的眼底泛起笑意,又见他开口说道:“罢了,今日不谈什么两肋插刀,本应尽早给两位接风,却不想山中出了事情耽搁了,今日特备了招摇山中的特色给两位赔罪。”
这话头被重重拿起却被轻轻放下,惹得人心不快。宴席间算得上平和,一来本来就不熟知,二来三人心中都装了事,一时之间倒也一派安静祥和之态。
招摇山说到底和南禺山都属南方山系,食物上有不同倒也谈不上吃不惯,但最特别的是崇龙殿的桂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