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空气里弥漫着灼热的气息和少年们蓬勃的汗水味。
市高中篮球联赛决赛正在上演，球场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温时阳就像他的姓氏一样，是这片场地上最灼热的那颗太阳。
“时阳！好球！”
队友沈浩大吼一声，将球从对方手中断下，用力甩向前场。
温时阳瞬间启动，精准地接到传球。
前方只剩篮筐，一个轻松的上篮就能扩大领先优势。
然而，对方一名心有不甘的后卫从斜刺里猛地扑出来补救，用力过猛，狠狠撞在温时阳的手臂上！
篮球脱手，偏离了预定轨道，呼啸着砸向场边——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书本散落一地的哗啦声，还有半杯没喝完的柠檬水被打翻，淡黄色的液体溅撒洒在地上。
全场有一瞬间的安静。
温时阳落地，踉跄一步稳住身形，下意识地朝球飞去的方向看去，脸上还带着运动后未散尽的兴奋和惯有的、准备道歉的灿烂笑容。
场边角落的树荫下，坐着一个与周围狂热氛围格格不入的男生。
他很白，是那种不见日光的冷白，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膝盖上原本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看起来就很有分量的书。
此刻，那本书被篮球砸落在地，页角沾了尘土，旁边还躺着几本同样遭遇的笔记。
他的校裤裤脚没能幸免，溅上了几滴醒目的柠檬水渍。
而他本人，正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遭殃的书本和裤子，看不清表情。
温时阳几步跑过去，阳光的笑容里带着十足的歉意：
“同学！对不起对不起！没看清！你没事吧？书没砸坏吧？我赔你新的！”
他一边说，一边弯腰想去帮对方捡起散落的东西。
那男生却先他一步动了。
他先是抽出纸巾，仔仔细细地、甚至有些过分专注地擦拭着裤脚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水渍，仿佛那是什么难以忍受的污秽。
然后，他才伸手，动作不疾不徐地将地上的书和笔记本一本本捡起来，小心地拍去封皮上的灰尘，检查书页是否完好。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看温时阳一眼，安静得让人莫名有些压力。
温时阳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顿了顿，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道歉态度，又喊了一声：
“同学？”
这时，那个男生终于抬起头。
额前柔软的黑发下，是一双极其清冷淡漠的眼睛。瞳仁的颜色很浅，清晰地倒映出温时阳有些愣怔的脸，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缺乏情绪的直线。
那眼神里没有明显的愤怒，只是一种被打扰后的、淡淡的不悦，以及一种仿佛隔着玻璃看世界的疏离。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温时阳，足足有两秒。
温时阳所有准备好的、嬉皮笑脸的道歉词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周围是震耳欲聋的喧嚣，啦啦队的呐喊，裁判的哨声，队友催促他回场的叫声……
但这一切声音仿佛瞬间被拉远、模糊，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他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眼前这双清冷无波的眼睛。
心脏毫无预兆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咚的一声，清晰得如同就在耳畔响起。
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悸动……
炙热的阳光，冰冷却漂亮的眼睛；他满身的汗水和活力，对方一丝不苟的整洁和沉静；他灿烂外放的笑容，对方内敛冷淡的气场……
一切的一切，都形成了巨大到令人眩晕的反差。
“没关系。”
就在温时阳几乎要溺毙在这种诡异的安静和心跳声中时，对方终于开口了。
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淡，微凉，听不出什么情绪。
说完这三个字，他便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专注地整理自己的书，仿佛温时阳和刚才那个意外，都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不值得投入更多的关注。
裁判的哨声再次尖锐响起，催促着比赛继续。
队友跑过来拉他：“时阳！干嘛呢！快回来！”
温时阳被拉着踉跄后退了两步，眼睛却还黏在那个重新沉浸在书本世界里的侧影上。
“哦…哦！来了！”他应着队友，转身跑回球场。
接下来的比赛，温时阳依然在奔跑、跳跃、得分，引来一阵阵欢呼，但他总觉得有些心不在焉，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瞥向那个树荫下的角落。
那颗失控的篮球，好像不止砸落了书本。
好像……还砸中了别的什么东西。
在他十九年晴朗无云的心空上，猝不及防地，投下了一抹清冷又勾人的影子。
决赛最终赢了。
温时阳被兴奋的队友们抛起来好几次，沐浴在掌声和赞美里。
但他心里总觉得揣着件事，落不到实处。
那个男生的眼神，总在他眼前晃。
还有那本被砸脏的书，那几滴刺眼的柠檬水渍。
“浩子，问你个事儿，”
庆功宴上，温时阳勾住沈浩的脖子，
“今天场边，就被我球砸了那个，特别白，不爱说话那个男生，谁啊？哪个班的？认识吗？”
沈浩正啃着鸡翅，闻言含糊不清地说：
“啊？谁？没注意啊。咋了，人家让你赔钱了？”
“赔什么钱，”
温时阳无语，
“我就想道个歉，感觉当时没处理好。”
“嗐，道啥歉，又不是故意的。”
沈浩不以为意，灌了口可乐，
“打球嘛，难免的。诶服务员！再加十串羊肉！”
温时阳翻了个白眼，就知道问这粗线条的家伙不靠谱。
他又转向队里其他人打听，结果一群体育生大眼瞪小眼，纷纷表示：
“当时光看球了谁看场边啊！”
“好像是个学霸吧？看着脸生。”
“是不是一班的那个黎城？”
黎城。
温时阳记住了这个名字。
年级第一的学神，传说中的人物。
怪不得那种气质。
第二天，温时阳就开始了他的“道歉大业”。
他这人就这样，觉得亏欠了别人，就一定要弥补到位，心里才踏实。
当然，他心里那点模糊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也悄悄起了点作用。
他跑去一班门口晃悠，没见到人。
问了他们班同学，才知道黎城这个时间点，百分之九十九在图书馆。
市高中的图书馆历史悠久，藏书丰富，尤其三四楼的老阅览区，桌椅宽大，环境幽静，是学霸们扎堆的地方。
温时阳这种运动系生物，一学期也来不了几次。
他凭着记忆里黎城那清冷的样子，直觉他肯定会选最安静、最偏僻的角落。
果然，在四楼一个靠窗的、被高大书架半包围的座位上，他找到了目标。
黎城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指尖正翻过一页书。
周围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温时阳深吸一口气，拎着手里新买的、包装精美的同名书籍和一杯冰镇柠檬水（他记得昨天打翻的就是这个），放轻脚步走过去。
他尽力了，真的。
但在一个连呼吸都自觉放慢的地方，他一个一米八几、习惯了球场奔跑跳跃的人，再怎么放轻动作，也显得有些笨拙和突兀。
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运动裤的布料摩擦窸窣作响。
黎城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立刻察觉。
温时阳走到他桌旁，压低声音，尽量让语气显得真诚又友好：
“嘿，黎城同学？”
黎城翻页的手指一顿，抬起头。
依旧是那双没什么情绪的浅色眼眸，看到是他，微微蹙了一下眉，极快，但温时阳捕捉到了。
“你好，昨天真的不好意思，砸了你的书，还弄脏了你的裤子。”
温时阳把新书和柠檬水轻轻放到桌上，露出他无往不利的招牌阳光笑容，
“这个赔给你。不知道你喜欢哪种饮料，就买了柠檬水，少糖的。”
他的动作虽然刻意放轻，但放下杯子和书的时候，还是发出了“咚”和“啪”的声响，在极度安静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附近几个埋首学习的同学不满地抬起头，看向这边。
黎城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他看着桌上那杯因为移动而杯壁挂满水珠、眼看着就要在光滑桌面上凝成一圈水渍的饮料，还有那本崭新得甚至有些扎眼的书，眼神里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
他放下手中的笔，先是抽出一张纸巾，垫在了那杯柠檬水下，防止水渍蔓延，玷污了桌面。
然后，他才看向温时阳，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礼貌的疏离：
“谢谢，不需要。”
他指了指桌面，又指了指周围，最后目光落回温时阳脸上，语气平淡却像小刀子：
“这里是图书馆。你的道歉我收到了，请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别人学习。”
说完，他便收回目光，重新拿起笔，仿佛温时阳和他带来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
温时阳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又冷淡地拒绝，而且……好像还被嫌弃没素质？
周围那些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让他脸上有点发烫。
他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精密仪器室的猴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一股混合着尴尬、挫败和委屈的情绪涌上来。
他明明是好意啊……
“我……”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黎城却连头都没再抬，只是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眉宇间那抹极淡的不耐烦，轻轻扎了温时阳一下。
杀伤力不强，但侮辱性……
呃，主要是让他有点懵。
温时阳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他看着黎城低垂着的专注侧脸，鼻梁挺直，唇色很淡、很粉……
明明是被拒绝了，赶人了，可看着这样的黎城，温时阳心里那点模糊的悸动非但没消失，反而更清晰了一点。
这个人……怎么连拒绝人都这么……
他摸了摸鼻子，最终没再说什么，有点讪讪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那个低气压的角落。
走到图书馆门口，耀眼的阳光扑面而来，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靠。年级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难搞。
但……好像更有意思了。
hallo大家，第一次见面，希望大家喜欢小阳和小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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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