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铃接上人也没有回家,这个点她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于是捎着白树声去了工作室。
白树声一进来就被堵在门口的好几大包箱子挡住去路,她探出个脑袋朝里面的人求救,“小川……川哥,你……你宝贝被……被挡门外啦!”
周景川现在还在敲着键盘对表,两只手都空不出来,一支笔还咬在嘴里,听到白树声的声音,吐掉笔大声说:“你站会,哥马上就来啊宝贝。”
他没回头,又接着问道:“你小姨呢?”
白树声还踮着个脚,支起脑袋说:“白铃停……停车去了。”
末了又催他:“川哥,好……好没,站着累。”
不仅累,站外面还吹不到空调,热得慌。
“马上马上,你站着运动一下。”
运啥动啊。
白树声也不等着他来了,自己三两下爬上箱子,又转个身跳了进来。
那边的小川哥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一眼,笑着夸了句:“聪明。”
工作室的门其实修的很宽,接近两米的欧式实木玻璃门,当初装修的时候白铃就坚持往大了修,说门大气派,看上去有面儿。
可再宽的门也被这一排排的箱子挡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什么批发市场。
箱子虽然多,但是堆得不高,只是刚巧把门都堵得严严实实的,不过还好白树声身量小,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有的人就不一样——
“卧槽?这他妈啥?马奇诺防线?”
白铃被堵在外面,凭心发出素质三连问。
她看着站在马奇洛防线对面的人,问她:“你咋进去的?”
白树声刚想说踩着箱子跳进来的,但是突然嘚瑟劲儿上来了,臭屁道:“穿……穿墙进的。”
白铃好笑道:“你穿出来我看看?”
白树声:“嘻嘻。”
那边埋头苦干地周景川终于忙完了,一脸赔笑地跑过来,“铃姐,回来了,怎么给您老人家挡外面了,我这就搬开。”
白树声抬了抬下巴问他:“这啥东西?”
周景川提醒她:“你忘了姐,我们不是参加了那个校联盟嘛,这是我们要送的物资。”
被他这么一说,白铃现在有点想起来了,几年前她脑抽,参加了他们学校的一个联盟,专门做慈善活动的。
做慈善其实是一件积德的好事,但为什么说她脑抽,是因为那会白铃连个正当的工作都没有,还拖了一个白树声,自己分钱没有,还上赶着给别人送钱。
纯脑残。
白铃脑门上都冒出一串黑线了,“没忘,铭记于心。”
箱子里的东西不轻,周景川挪了好一会才搬完。
白树声看他搬得连爬带滚的,不禁好奇道:“哥,这里……里面都……都是啥?”
周景川搓着有点酸的膀子回她:“书,还有牛奶。”
听到牛奶两个字,白树声皱起了小眉头,忐忑不安地问道:“给……给谁的?”
“福利院。”
白树声不知道福利院是什么东西,又追问他:“谁?”
周景川想了会怎么和她解释这个福利院,就是个收养孩子的地方吧,那这些孩子为什么被收养,爸妈不要了呗。
那话是这个理,说肯定不能这么说,小孩子的世界里还是纯纯真真的好。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福利院不是谁,是个地方,很多小朋友在里面生活的地方。”
“真……真的?那为……为什么我……我没去过。”
周景川又想了下,说:“不是所有小朋友都要去的,只有一小部分去。
“啊?”
白树声突然对这个“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去的地方很感兴趣,她对白铃说:“铃……铃姐,我也想……想去福利院。”
白铃没听到他们之前的对话,冷不丁听到这一句,吓了一跳,“瞎说啥,你铃姐在这还好好的呢。”
白树声没懂她在说什么,又强调道:“我想……想去福利院,你们不……不是要……要去送东西,带……带个我呗。”
去福利院送物资是周末的事情,白铃本来就不可能把白树声一个人扔家里,这会好好着答应她:“行啊。”
对于白树声来说,去一个新的地方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特别是这种别人都不能去,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去的地方,能让小孩子特别有成就感,白树声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这件事。
首当其冲的就是韩豆豆。
这天韩豆豆屁股刚落座,白树声脸就凑过来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豆豆!”
“小树啊,早上好呀!”
白树声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和他说自己要去福利院的事情,但是又不想直接说出来,那样想炫耀的劲也太明显了,于是先挑起个话头,“豆豆,你去……去过福利院……院吗?”
韩豆豆想也没想就说:“那当然没有啦!”
这话一听,白树声嘴角翘得更高了,装作很可惜的样子说道:“是……是吗?我还以为你……你去过呢。”
韩豆豆满脸问号:“我去那干嘛呀,那里都是没人要的小孩才去的。”
“啊!”,白树声张大嘴巴,眨了眨眼睛,一下子还没消化这句话,“骗……骗我呢。”
韩豆豆刚还是侧着个身子,现在整个人都转过来,辩解道:“没骗你,我爸给我说的,他还老说我不听话就把我扔到福利院去,但我知道,都是吓唬我呢,他才不舍得真把我扔进去。”
说完又强调一句:“真没骗你,骗你变小狗。”
这句话在小孩子心里最管用了,白树声一下子就信了他,刚还想再问两句,余光就撇见辛明进来了,她马上止住嘴,恢复高冷的小模样。
还没等人走到旁边,就先站起来给他让位置。
白树声皱了下鼻,她又闻到辛明身上那股味道了,只不过比以前淡了很多,这会不仔细闻都闻不出来。
韩豆豆咧着嘴,八颗小牙都露出来了,笑着跟辛明打招呼:“辛明儿,早上好呀!”
辛明看了他一眼,也尝试笑着回他,嘴角一抽一抽地扬起来,反而笑得很奇怪,不能是奇怪了,简直是他妈的猎奇。
韩豆豆被他笑得鸡皮子疙瘩都抖出来了,他自认委婉地说:“辛明儿,你笑起来很好看,不笑更好看。”
辛明也不太习惯这样,于是收回了类似人贩子般的笑容,回了句“嗯”。
这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那边白树声反倒安安静静地抠着指头,心里纠结要不要和辛明打招呼。
按理来说,她和辛明是同桌,同桌在小孩子心里都是关系格外好的,小同桌们都是要打招呼的,不打不行,不亲近。
再说了,自己都和韩豆豆打招呼了,而且辛明也和他打招呼了!
但是呢……她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感觉哪哪都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白树声心里都拧成股麻花了,也没有和人打招呼,别说招呼了,一上午过去两人连个标点符号都没说过。
不过第一天上学,应该说是第一天上课,课上讲的什么都很新奇,白树声听着听着心思就扑进去了,一上午的课上完,心里那点弯弯绕绕早忘得一干二净。
课上完又到了吃饭的时间,每个人听着老师的指挥,在走廊上排好了两列队伍,白树声还是排在队伍的尾巴,可这回队伍尾巴不止她了。
老师在前面领着路,白树声走在队伍末尾心不在焉的,她看见前面的人都手牵手的,心里那点好不容易忘掉的心思又爬了回来。
这简直是比打招呼更让人难为情的事情,打招呼好歹也只是口头上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心里就是有点小敏感,特别是你俩关心还不咋,做点事更是瞻前顾后。
老师说了,要牵着手走,你俩不牵,不听话,但是你要说牵吧……
白铃瞄了一眼旁边的辛明,准确说是瞄了眼他蜷在袖子里的手,就一眼,很快又转回来盯着自己的脚尖。
这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作祟,谁先牵了谁就输了,谁先牵谁就弱别人一个头,白树声本来就比人矮半个脑袋,现在更不想还比人弱一个头。
前面的老师回头望了一眼队伍,主要是看队伍整不整齐,“大家不要说话,保持安静啊,两人一组把手牵好了不要掉队。”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白树声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抽到背后,不过下一秒就被人牵了起来,像躲在灌木丛里的小猫,被人一把拎着脖子出来。
白树声呼吸一滞,她偏过头看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其实她看不见,辛明的袖子太长了,两人的手都被袖子盖住了。
但她却能感受到他手的形状,手的温度,感受到自己的指腹正紧紧地贴在他曲起的骨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