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正值盛夏,从早晨六点多开始,就已经开始热得人心情烦躁。
马兴伟骑着前两天新买的二手电动车上班,一路上尽量往树荫多的道路钻。
“马警官早呀!”马兴伟刚拐进一个卖早餐的胡同,坐在胡同口台阶上拿着蒲扇的大爷们就跟他热情地打招呼。
”早呀!大爷们!”马兴伟跟大爷们招了招手,便骑车而过。
他1999年毕业后就来到这座城市,算来已经有十二年之久。
一开始他只是区派出所的一名民警,总出外勤去处理街坊邻里的事儿,也就借机跟街道上的居民都混熟了。他总为人民群众办实事,大伙也都爱戴他,知道他老家不在这里,因此待他也更像家人般。
后来在十年前,他协助区刑警中队侦破一件刑事案件后,因为表现优秀,再加上老领导的力荐,便被调到区刑警中队工作。他在刑警中队又继续干了八年,直到前年,前大队长被调到市刑侦支队任职后,他才有机会被升任大队长。
升官之后,工作更忙,虽然还总能见得着这些街坊邻居,但也不能向以前那般,有空没空的跟大爷们坐下来“话家常”了。对于此,大爷们还总调侃他,“小马变老马,可别忘了家”。
马兴伟又往胡同里骑了一段距离,停在一家“港味古龙包子铺”前,“老板,照例,两屉包子!”他双腿支地,对蒸屉前拿毛巾擦汗的老板说。
“马警官呀,稍等!”
马兴伟正要从裤子口袋掏钱,手机就在此时响起。他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刘儿”,一般这个时候他徒弟刘佳楠打电话来,八成是让他多带几份早餐。
马兴伟扭头笑着对包子铺老板说:“看来我还得多买点。”马兴伟按了接听键,“正好在买包子这儿,都谁没吃饭呢?我买回去。”
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声音,“师父!接到报案,凶杀案,我们马上准备出警,就等你了。”
马兴伟闻言眉头一皱,问说:“哪里?”
“和平大街西段泰山路幸福里小区十三栋一单元602。”
“我在栗子胡同,距离幸福里不远,你们马上出警,我直接过去。”
“好!”
马兴伟收起手机,骑着电动车离开栗子胡同,往东面的幸福里小区去。
常青市是西沪省的省会城市。2008年,省里重点改造常青市市容市貌,开始在原来老开发区的基础上建立新开发区。但是在去年冬天,本来说要动工拆迁的剩余的老开发区地界,却因为政府的财政原因暂时搁置。导致现在幸福里小区所在的这片老开发区地界,虽与新开发区仅有一河之隔,却成了落后之地。
那一片都是老式的居民楼,本身社区安保就不好,再加上地理位置还比较偏,原本当地的居民几乎都在新开发区买了楼房,便将这里未拆迁的楼房都便宜的租给外来的人口,所以老开发区又有另一个“高大上”别称——外租界。
马兴伟骑着电动车刚跨过桥,道路立马就变得坑坑洼洼,有些难走。但好在旁边有一条还算完好的石砖铺的小路,才使得他少受些颠簸。
过桥大概走一公里,往左一拐,便是幸福里小区。
小区的门口,是那种钢铁栏杆刷漆支愣起来的大门。大门最顶上,立着的“幸福里”三个大字,其中的“福”已经头朝下反垂下来,比“幸”和“里”矮了一截。
而那两扇铁栏杆大门大敞着,可能因为年久失修,保护漆基本看不见,栏杆也烂了好几根,似乎稍微用些力气踹它一脚,它就能粉身碎骨一般。
小区虽然老,但还挺大,有二十四栋楼房。马兴伟本想找门卫问问十三栋大概在哪。但张望了一圈,别说门卫,就连个门卫室或者岗亭都没有。他便打消了念头,决定自己去找。
不过他刚进入小区,就见不少人都往一个方向跑,似乎是去看热闹的。
他猜想,八成是刘佳楠他们先到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跟着人群走,来到十三栋。
楼下的窄路上前后停着两辆警车。两名同事已经将单元门口封锁起来,隔绝开一大群人。
他将电动车停放在隔壁楼的单元楼下,挤过人群,问负责封锁的同事,“宇豪,刘儿呢?”
同事见是他,立刻撩起封锁线让他进来,“马队,刘哥带着大牛和小张上去了。”
“嗯,我先上去看看。”
马兴伟刚上到二楼,就从上面下来一个人将他拦住,“干什么?警察办案,这里不让上去!快出去!快出去!”
马兴伟见拦他的大叔穿着已经被洗的发白的蓝色制服,胸前印着“幸福物业”,便问:“你是这里的物业?我是警察。是你报的案吗?”
物业大叔一听是他警察,忙陪笑说,“不好意思呀!警官,您没穿警服,我还以为是这里的住户呢。我是这里的物业,不过不是我报的案,是601的两个租户姑娘。”
“没事儿。她们现在在哪?”马兴伟一边上楼一边问。
“在601呢,我媳妇在上面陪着她们,还有一个警察在审问他们呢。”物业大叔又跟在马兴伟身后上了楼。
但马兴伟刚上到三楼时,便闻到一股臭味。他扫了一眼堆在楼道里的垃圾,又看了一眼物业大叔,“这垃圾,在这里堆放着不止一两天了吧。”
物业大叔忙解释说:“我们这里是老小区,原来的房主都把房子租出去,也没人交物业费……再说他们自己门口都不嫌,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马兴伟也知道,像幸福里这样不出一两年就要拆迁的老旧小区,还有物业的人在,就算是挺好的了。
他继续上楼,但是越往上走,臭味越浓。直到到了六楼,他才清楚这楼道里的臭味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正是602,死者家里。
602的房门开着,他便直接进入,入眼的便是一桌子已经发臭发酸的残羹剩饭,以及两堆糟了一群苍蝇和小飞虫的毛豆花生皮。桌子则下面七零八落的倒散着不下十来个啤酒瓶、三个红酒瓶和一个白酒瓶,和三个藏纹座垫。在餐桌的正南靠近开着的窗户的位置,一台落地电风扇虽然开着二档开关,但是早已停转,估计是自死者死亡以后工作时间太长,烧坏了。
而死者,身着一件白色半袖和一条藏青色短裤,斜躺在桌子东南角的方向,白色短袖的胸口处,有已经凝固的黑色血液。
幸福里小区的房屋格局小,只有一室一厅一卫,厨房就在客厅。
602的装修也非常简单,东西是两个整墙通顶的书柜,里面摆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客厅正中间则铺着一块深灰色地毯,地毯上面摆放着一张落地四角方桌,就是那放着一堆残羹剩饭的餐桌。
入户门在正北,旁边则是厨房,卫生间在门后,旁边便是卧室。
两名警察,其中一名拿着相机,正在拍死者取证。另一名则蹲在桌子旁,拿着镊子,从那一桌发霉发臭的残羹剩饭里取证。
听见有人进来,正在取证的两名同事同时看向门口,“马队。”
马兴伟走近桌子,“有什么发现吗?”
拿镊子取证的同事大牛站起来,指着桌子南侧地毯上一把带血的水果刀,回答说:“我刚才大致查看了一番,死者身上只有胸口一处刀伤,应该是凶手利用这把水果刀刺入死者心脏致死。但是具体死亡时间不好推断,最近气温太高,会影响尸体变化,需要更进一步的鉴定。我已经联系法医组的人了,他们应该很快就到。”
“小张你呢?”马兴伟又问拿着相机的同事。
小张回答说:“现场并没有挣扎痕迹,而且从死者所躺的位置来看,可能吃完饭或者正在吃饭时被杀害,所以凶手很可能是和死者一起吃饭的人。若是可以被死者邀请到家中来吃饭,想必两人关系应该很熟。我们可以从死者亲朋好友之间逐一排查。”
马兴伟听完小张的分析后点了点头,夸奖说:“不错呀小张,进步挺大。”
小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说:“马队你过奖了,我也只不过爱看侦探小说,瞎推测的。”
马兴伟来到餐桌西侧,“不管对不对,敢推测就是进步。大牛,给我副手套!”
大牛从旁边地板上的箱子里取出一副医用橡胶手套递给马兴伟。马兴伟带上手套,蹲下身拿起桌子上的餐刀仔细看了看,又用餐刀拨了拨餐盘里吃剩下的已经长毛的烤腰子,叨叨了一句,“用西餐餐具吃烤腰子,还挺讲究。”
马兴伟又盯着桌子上的剩饭剩菜看了看,起身说:“先按照小张的猜测,去查跟死者一块吃饭的人是谁。等法医到了,先让他们验尸,推测死亡时间。刘儿呢?”
大牛说:“在对面601审问报案的两人呢。”
马兴伟摘下手套递给大牛,“你们继续,我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