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阳光来得比以往都要早。
略微刺眼的阳光,带来一丝丝灼烧感,这样的不适让鸶戴从床上猛然惊醒,一把掀开身上不知何时盖着的被子,起身跳下床,赶忙将天窗重新封好,恢复成之前的样子,除了灰少了一点,其他都恢复如初。
见此,才安心了下来,长舒一口气。
为了完成今天的一些计划,便将一个有些年头的行李箱从床底拖了出来。
玛格丽特太太说这箱子是父母留给我的,只有成年了,才能使用它。
鸶戴将箱子抱在怀中,翻来覆去的研究,却怎么也打不开,明明有箱子上有搭扣,却像一个装饰品一般,焊死在箱子上了。
一道耀眼的光芒从箱子内发出,巨大的光波猛烈袭来,鸶戴躲闪不及,被余波击飞,重重撞击在墙上。
“啊呀......这可真是痛死我了。”鸶戴痛苦的弯着腰,揉着撞到墙的后脑勺。
“难怪告诫我,一定要等到成年才打开,这力度也太离谱了吧。”
等鸶戴从疼痛中缓过来,才勉强眯着眼睛,试图从强光中辨别出箱子的方位,随着滴的一声响,强光渐渐减弱,化为柔和的光线。
只听见莫名的声音响起,明明应该像乱码一样无法理解的声音,莫名就理解了其表达的含义,掌握其用法,简直像是本就如此一般。
“认证成功,欢迎回来,祝您旅途中使用愉快!”这声音就像机器一样,冰冷而公式化,却带着一丝丝怀恋。
鸶戴突然反应过来,心中想道“等等......机器是什么?不对,不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时间纠结了。”她强行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专注于眼前的物品准备,毕竟今天就要从玛格丽特太太家搬出去,回到之前和父母一起居住的老宅了。
已经有十一年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道老宅现在怎么样了,那群家伙总是以“被鲸带走的人,都是必须要无视的人,连同相关物品都需交由长老做无害化处理,闲杂人等,禁止接触”用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阻止我回家,鸶戴愤愤的想到。
直到鸶戴成年才得以,以继承遗产的理由,拿回与父母相处的回忆,才能正大光明的回家,这和其可笑。
在鸶戴陷入回忆的这会功夫,便将阁楼内的私人物品全部收入箱子中,看来提前准备的备用箱子是用不着了,也跟着收进行礼箱中。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一个小小的,可以揽入怀中的小箱子,居然可以收入几倍大的东西,就好像装不满一般,甚至与装入东西的重量相比,这简直像没放东西一般,而从中取东西的话就更方便了,仅仅一个想法就能将东西取出,太神奇了,这是鸶戴有记忆以来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箱子,真不愧是旅行必备,果真轻巧简便,让人放心。
阁楼内只剩下封闭的天窗,还有一堆没有价值,还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杂物。
她最开始搬来这时就这般空荡,离开时也如此,岁月流逝也没能让她在这留下一丝痕迹。
鸶戴雀跃的下了楼梯,也许是即将到来的新开始让她又再次充满了信心。
来到了一楼,奇怪的是,玛格丽特太太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天一亮就早早拉开窗帘,打开三重门,迎接晨光的洗礼,吃着昨夜提前准备好的早餐,毕竟守旧派认为,这样的早上才是正确的,才是对光明驱散黑暗的功劳最大的尊重;但她今天在这阳光最好的时候,却反常的只是躺在摇椅上,什么也没做,而她最重视的炉火已经熄灭很久了,却置若罔闻。
当鸶戴第一次亲手解开三重门的锁,才明白这锁有多重,简直就像生锈了一样,使出全身的力气才终于打开,门开的那一刻,温和的阳光驱散了黑暗中的阴冷,海风拂面,顿时让人感到生活的美好。
她回头兴奋的对玛格丽特太太说,她的声音就像是第一次离家的孩子,充满了兴奋,还夹杂着一些不舍。
“我走啦!以后不会回来了。”
“谢谢你,玛格丽特太太,要多多保重啊!”
看着玛格丽特太太背对着她,向下挥了挥手,似在催赶她赶紧走,别在这碍眼,既然成年了,就别赖在我这了。
便也放心的拎着箱子离开这个保护她十一年的地方,随着鸶戴的远去,身后有些破败的小屋化为了一团模糊的小黑影,渐渐的看不见了。
纵使她以后想来看望玛格丽特太太也做不到,除非打破那些古怪的规矩。
在三十分钟后,她终于来到了小岛的另一侧,远远就能看到那座饱经风霜的老宅,和岛上其他居民的房子一样,是用比较坚固的材料搭建而成的,就算是多年未经他人的修缮,也可以存在很长一段时间。
绿色的植物在这肆意生长,将老宅占领了,藤蔓层层叠叠包围着外墙,一人高的杂草丛吞噬了原本能轻易找到通往老宅的小径,一切都变了,找不出任何往日那般的模样。
家成为了植物的乐园,而我成为了外来者?
意识到什么的鸶戴呆愣在原地,收有全身家当的箱子的提手从手中滑落,箱子重重摔入草丛中不见踪影。
可惜的是,祸不单行。
鸶戴刚试图在草丛中翻找箱子,就看见又有一道流星驶来,还没等她发出感叹,就惊恐的发现,流星是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老宅的方向接近,像一颗炙热的火球快速袭来,在她眼前越来越大,直至占据眼前的全部画面。
面对巨大灾难的突然来袭,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鸶戴僵直的站立着,麻木的神经使她无法逃到更安全的地方,只能直面应对袭面而来的热浪,高温使得她原本秀美的直发变得弯曲。
所幸,火球以一个离奇的角度改变了轨道,擦着地面撞到了老宅才堪堪停止。
原本杂草丛生的地面,赫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焦黑的印记,四周残留的余焰仍在继续燃烧着,植物的王国就这样消失在这片焦土上,只能从一些化为焦炭的枯枝上,依稀辨别出昔日的辉煌。
“啊,真好。省去了等会清理杂草开路的功夫。”鸶戴看开般的想到。
失去了杂草丛的视野阻碍,鸶戴很顺利的找到了自己的箱子,没想到在受到陨石冲击后居然还能毫发无损。
如释重负般的将箱子从坑中捡起,拍掉了表面因翻滚而粘上的黑灰后,将箱子紧紧抱住,不再松手。
老宅受到剧烈撞击,冒出了浓浓的黑烟,在空中聚成了一团乌云状,远远便能闻到烧焦的难闻气味。
反应过来的鸶戴,也顾不得整理什么了,一抱好箱子,就向老宅冲去。
鸶戴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当她用钥匙费劲插入生锈的锁孔时,早已腐朽而不堪重负的大门倒下了,房子内部凄惨的景象直冲眼帘,还是让她不由得惊呼出声。
“我的房子啊!!”
鸶戴将脱落的门搭在一旁的墙上后,进入还算完好的玄关,更加近距离的观察,还是让她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这太脱离现实了,比今天自己得到的箱子还要不符合常理。
只见一个支离破碎的残骸中,只有一个还算完好的大型椭圆状的白色物体斜向下地插入客厅的木地板中,还有黑烟不断从中冒出,从屋顶的破洞散出。
在这古怪物体的四周还散落了不少残骸,有的还能辨别出是客厅中原本摆放的家具碎片,而有的则已经化为了齑粉,辨别不出原本的模样了,还有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碎片应该曾是古怪物体上的一部分。
客厅一片混乱,如果没有人帮忙的话,恐怕要修理很长一段时间了。
糟糕的是,这物体是从二楼一路砸下来的,给老宅开了个大天窗,不止客厅受损严重,连去二楼的楼梯也受此波及,摇摇欲坠,在刚刚全部倒塌,失去了唯一上二楼的途径,也无法得知楼上的受损情况了,只能从砸出来的天窗一窥大致推算受损情况。
更糟的是,父母留给鸶戴关于小岛的资料全部存放于二楼的藏书室中,只有在那才能找到关于那件事的线索,而藏书室也恰好在波及范围内。
鸶戴只好暂且搁置寻找真相的打算,就算向其他人借来梯子,也无济于事;老宅的二楼太高了,远比玛格丽特太太的小屋的二楼要高得多,也是小岛所允许制造的梯子高度的两倍,更何况没有岛民愿意与被诅咒的人交谈了,更别说是寻求帮助了。
鸶戴刚一靠近那物体,就开始震动,像有人要从中出来一样,有了今早被箱子袭击的总总经验,她立马反应过来,快速往后退,找了个大点还比较坚固的能作为掩体的残骸,将自己的身形藏在了后面,静等物体停止响动。
待物体完全停止后,鸶戴才敢慢慢起身,从掩体后走出,小心地探查情况,向着物体缓缓靠近。
只见,从那白色的物体中,缓缓分离出了一部分,椭圆状的物体自主打开了,一个驾驶舱从中显露,但驾驶位上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看起来很舒适的座椅孤零零的立在中央。
不明白事情为何会这样的鸶戴,直愣愣的盯着空荡的座椅,一种像期待落空般的情绪突兀在心中产生,不知为何莫名的遗憾环绕在心头
“看来,这又是一次人为的破坏。呵呵......我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唉。只希望最近几星期不会下雨。”鸶戴看着头顶的晴朗的天空,自言自语道。
随后,从箱子中来出了一把竹制鱼竿,搭在肩上就向屋外走去,打算趁着天色尚早,去老宅最近的一处礁石滩,解决自己的早餐。
毕竟早餐都没吃,忙活了老半天,直到刚刚肚子抗议了,鸶戴才后知后觉的决定,先优先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比较好,决不能因饥饿而坏大事。
无论如何,我都决不能在找到真相前倒下,少女下定了决心,迈着坚定的步伐来到了礁石滩。
因为父母和老宅的原因,这片礁石滩也在那个事件之后被岛民们视为禁忌,禁止一切人的靠近,就连不懂事的小孩迷路到这附近也会被家中的大人们责备。
因此,如今这片礁石滩可谓是个清净的好地方。起码,对于鸶戴而言,是这样的。
鸶戴挑着鱼竿,哼着歌,没一会就找到一个绝佳的好地方,便将之前准备好的饵料挂上,再熟练地将线抛出,海面上就剩下一个鲜艳的红色浮漂,在随海浪的波动上下起伏着。
以她以往的海钓经验来看,这里的鱼可聪明了,一时半怀是不会上当的,看来这会是一场持久战了,便将鱼竿暂时固定在一边的礁石上,自己则先找了一块较平坦的空地升起了一堆火,又拿起工具在礁石上四处寻找可食用的贝类,很轻松就收获满满一桶。
鸶戴用小刀处理好了一部分贝类,用于作为早餐,剩下的则留着等到中午或晚上在吃,如果今天在黄昏前都鱼都不上勾的话,她就要考虑明天到山谷布下一些陷阱,碰碰运气了。
好在,今天鸶戴的运气并不差,刚将贝类处理好,鱼就上勾了,鱼的力气不大,只是和鱼较劲了几下,就把鱼拖得没力气了,很轻松就钓了上来。
“什么啊。果然是条小鱼,怪不得力气这么小。”鸶戴有些失望,但并不气馁,毕竟鱼再小也是肉。
将两寸左右的小鱼放进了装有海水的鱼箱后,便割了一些牡蛎肉作为鱼饵,再次抛竿。
果然还是鲜甜的牡蛎肉更吸引鱼儿,饵料才放一会就有鱼上了当,迫不及待地吞下诱饵,锋利的鱼钩则刺穿了鱼嘴,吃痛的鱼在这时想要逃跑。
却为时已晚,被鱼钩牢牢拉住,最后在与狡猾的垂钓者的周旋中,消耗了大量体力,只能不甘的被拖出水面,用那双死鱼眼死死的瞪着那垂钓者得意洋洋的面孔,可惜还没等自己瞪多久,就被丢入狭小的黑暗环境中。
哦,看来它并不是第一个进来的,这里还有一条可怜鱼。
可怜鱼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只是慌忙的跑着,不断碰壁,想要逃出这,回到广阔的海里,那才是它的家,可它永远不会明白已经回不去了。
不,是它们都回不去了。
陆陆续续更多的可怜鱼进来了。
鸶戴自从改用牡蛎肉钓鱼,就接二连三有鱼咬勾,凭着她多年的海钓的技术,抓住了每一个机会,一钓一个准。
这样的幸运,还真是难得一见,让她不由得感叹道“今日风儿甚是喧嚣啊。”
但今日的海风确实有些不同,隐隐约约传来像似求救的呼喊。
“有人吗!救命啊!”
可这方圆百里压根就不会有人靠近啊?总不能是谁偷偷出海了吧。还是哪个倒霉蛋又被鱼拽下了海,一路飘到了小岛的北端,那还真是辛苦他了。
鸶戴一脸古怪的想到。
但她还不太想去寻找那个倒霉的家伙。
到时候明明是自己救了他还要被倒打一耙,就像前几年救的那个玛戈,还有更久以前救上来的西塔莉莉,在往前救的人就记不清了,反正最后的结果无外乎都是自己被骂,然后就被玛格丽特太太关进阁楼背岛规,连着好几天都不让出去,到最后都分不清白天黑夜,现在想起还反胃。
鸶戴赶紧甩甩脑袋,试图制止自己回想那些糟糕的回忆,下意识的念叨着。
“不......不,不要。”
鸶戴努力将注意力重新投入有趣刺激的海钓中,她突然想到如果今年能参加岛上的大赛就好了。
可求救声,一声比一声微弱。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求救者的呼声渐渐弱了下来。看来快没力气了,鸶戴冷漠的想到。
“救......救......我......”
“救......”
鸶戴还是无法放任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周围消失,特别是不忍心让死亡降临在她力所能及的地方。
趁着呼救声还没完全消失,鸶戴顾不上刚上勾的鱼,抛下鱼竿就往声音处跑去,就连鱼竿被鱼拽走,消失在海里也完全不在乎了。
只是全力的奔跑着。
“快......快,还要更快才行!决不能再......”鸶戴因此想起了什么,让她的心万分痛苦。
她一边继续提升奔跑速度,一边四处观察有可能发生遇难情况的地方,果然发现了将自己卡在在双鱼礁石上的遇难者。
鸶戴看着那陌生少年遇难的惨样,感到有些无语,又有些搞笑,在心里暗暗嘀咕道“这哪家的啊?能把自己卡到那,也真是没谁了。”
瞅着,那少年快被浪拍晕过去,鸶戴赶忙一个扎身入海,向着双鱼礁石处游去。
少年望见有人靠近,像回光返照一般,奋力挥手,大声呼救着,全然不顾身上被锋利的礁石划出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只是胡乱挣扎着,好让那人发现自己。
“喂......这边,这边!”
“我在这!请救救我!”
很快少年便看清来者何人,那是有着一头黑色秀发的少女,她穿着的白色长裙因被海水打湿,而显得修身,看得少年羞红了脸颊,但看着少女因担忧自己而微微蹙紧了眉,他便溺进那温柔的眼眸中,想伸手抹去她眼中的那抹化不开的忧愁,但手已经抬不起来。
只好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她说道:“已......已经没事了。不用再悲伤了。”便昏迷的不省人事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还能听到少女用清脆的声音焦急的大喊着。
“喂......喂!别睡啊!在这睡着的话,会被大鲸鱼吃掉的。”
“求你了,快快醒醒吧。不要像他们一样......”
“不要抛下我啊......”少女清脆的声音渐渐嘶哑,心中的绝望不断蔓延。
鸶戴不想再重复当年的悲剧,艰难地将穿着奇怪服饰的少年从礁石上取下,尽量以一个不会使他二次创伤的方法固定好,并扯下一部分裙摆用于暂时制住他腹部正不断渗血的伤口,以避免他在上岸前就因大出血而失去生命。
鸶戴将少年托起,拼命的向着来时的岸边游去。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海浪是如此凶险,十几秒就能游完的距离是如此遥远,就好像穷极一生也到达不了彼岸,正令人绝望,她曾在被海浪打下去,差点浮不上来时,有无数次打算就这样放弃,但她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她的肩上还背负着一条鲜活的生命。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从大鲸鱼口中抢回这条鲜活的生命。
“这一次,我一定要做到!”多年来积攒的满腔怒火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呵呵,就这小小的一朵浪花,凭什么敢阻挡我!”
连从小就靠海长大的鸶戴都差点以为自己会折在这诡异多变的浪口里。
所幸,在力竭之前鸶戴成功带着少年一起上岸了,两道几乎重叠的身影缓慢的远离了双鱼礁石,也许以后都不会再一起出现在这了。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才将少年背至之前的垂钓点附近,便把少年安放在搭好的篝火旁后,终于体力不支,眼前一黑的倒在少年身上,昏迷过去。
“年轻......真好啊。”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