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婉就这么一身血的站在洞口轻声朝着洞内呼唤,
“溟渊哥哥,你快出来,别生气了,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洞内安静如鸡,没有任何回应,这时候她已经去掉了匿息术。
一阵清风微微徐来,轻轻吹起她的衣角,浓重的血腥味顺着风灌入了洞口深处。
正想把手中提着的满满一篮子灵果往地上放的曲婉,便听见洞穴深处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得已,又重新把沉重的果篮往上提了提。
随后又想了想,趁着洞穴里的人没出来,她赶忙从左手上提着的果篮换成被剑气伤到的右手提。
服过丹药后的伤口虽没有完全恢复,也是已经把血止住了的。
现如今又因为提了重物,本没愈合的伤口又崩裂开来,鲜血止不住的流出。
没一会儿就又把干透结块的衣袖浸湿......
一身玄衣的少年出现在洞内,脚步急促的往洞口走。
便看到站在洞口处的小姑娘,她的衣服上到处都有沾有大小不一的血块。
从她手臂上裂开的衣袖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被利器划破的伤口,伤口到现在都还流着鲜血。
玄衣男子的眼神开始变得嗜血阴冷。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被小姑娘柔柔的声音打断。
曲婉看到她走出来,笑面如花,“看!灵果。这是我从大长老那偷出来的,我舍得吃,都给你带过来了。”
说完像是献宝似的,用瘦削的双手费力的举起果篮,篮子里放满了灵果。
溟渊抬手从她手上接下果篮,“你是傻了吗,伤那么重还提那么重的东西,手臂是不是不想要了。”
曲婉被训得眼眶一红,“我只是……只是想让溟渊哥哥尝尝灵果……”
溟渊把果篮放到地上,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语气中是满含着无奈,“你啊,怎么就不爱惜一下自己......”
低头找了一块平滑干净的石墩,轻轻把她拉下坐在自己身边,“坐下!我先给你疗伤。”
曲婉闻言,神情紧张的拦住准备为自己疗伤的溟渊,
“溟渊哥哥,别……别在这轻易动用你的魔气。”
溟渊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任何人拒绝过,这小姑娘竟如此的不识好歹!
想到这便微微用力甩开握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双纤纤玉手。
被甩开的曲婉神情受伤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眶中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滴落。
只是微微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她,“溟渊哥哥,这里是青山派,到处都是仙门中人,要是被他们发现你在这里就不好了......
况且你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就更不能随意的动用你的魔气,我身上的都是些小伤......不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
这伤也不是被同门所伤的......正巧今天是门派比试,有一位姑娘非要指定我上台,觉得好玩就上台了……”
误会了小姑娘的溟渊心中充满了愧疚,看着她那流血不止的伤口,眼底深处泛起了寒意,就连周遭的温度都降低了。
“你是傻的吗?她让你上台你就上去,我和你说的话你怎么一个字都不听。
罢了,你既不想我用魔气为你疗伤那我便不用。不过......”说着手掌一翻,掌心便多了一瓶丹药,“你先把这个吃了,明天身上的伤就会痊愈。”
曲婉伸手接过,当着他的面服下丹药,“溟渊哥哥,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溟渊见她如此举动,目光闪了闪,“你就不怕我给你的那瓶毒药?”
小脸微微泛红的曲婉有些含糊不清的说:“溟渊哥哥对我那么好,才不舍得对我下毒呢。”
被顺了毛的溟渊心情才得以好转几分,“说说吧,今天比武场上的事吧,我想听。”
见他心情有所好转,曲婉默默在心中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才把比武场上的事缓缓说给了他听,当然还特别隐晦的把自己如何受伤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听完后的溟渊眼中的寒意浓得都化不开,又怕吓到小姑娘而百般忍着,“她竟敢用剑将你打伤!”
曲婉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没事......是我修为不精,不能怪那位姑娘……
再说我现在的伤因为服下溟渊哥哥给的丹药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说完还举起受伤的胳膊给他看。
溟渊把她高举的手轻轻放下,指尖还轻抚过未完全愈合的剑伤。
从伤口上还能感受到些许未完全散去的剑气灵力,“像你这样善良的人……”随后语气冰冷,不复刚刚的柔情,“伤你之人,都该死!”
曲婉自动忽略掉后半句,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一般,神情变得有些哀伤与不舍,
“溟渊哥哥,你现在还因为我师尊收我为徒弟的事而生气吗?
师尊过几日便要出关了……他说要带我前往九重天,以后我都不能来后山看你了……”
看着蔫头耷脑的小姑娘,溟渊叹了口气,“我怎么舍得与你生气,你就安心的去九重天修炼,等我伤势痊愈,我会去看你的。”
“真的吗?”曲婉立马收起哀伤的神情,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溟渊笑着点了点头,满眼都是宠溺,“真的!”
“那拉钩。”
说完伸出小拇指举到溟渊的眼前,溟渊看着眼前脆弱的像是轻轻一掰就断的小拇指,不解。
曲婉伸出另一只手,拉起他的右手,用小拇指勾住他右手的小拇指,“呐,我们约定好了的,你要去九重天看我。”
把溟渊的小拇指松开,抬头看了看天色,“溟渊哥哥,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要不然被师兄们发现我不在房间里的话……”
溟渊故作不耐烦的摆摆手,“赶紧回去吧,一身血气,难闻死了。”
曲婉像是没听到一样,笑面如花,“溟渊哥哥,灵果记得吃啊,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溟渊的回应撒腿就往前跑,脚步那叫一个轻快。
直到曲婉感受不到身后的那道让她厌恶的视线后才收起脸上的笑容;
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要回去洗澡沐浴换衣服,也不知道身上会不会残留有魔气,为了以防万一,这件衣服还是烧了为好。
坐在洞口的溟渊从果篮中拿起一枚灵果咬开,味道并不怎么好,又酸又涩,他从没吃过那么难吃的食物,但他依旧把篮子里的灵果吃了个干净。
吃完灵果的后他竖起左手的食指,指尖上缠绕着一缕微弱的灵气,那灵气微弱到有可能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散。
但是现在却顽强的盘绕在溟渊的食指上,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到那微弱的灵气上有些许魔气将它困在指尖上。
溟渊感受指尖上灵力带给他的气息,闭上眼睛,随后像是找到了什么猎物一般,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消失在原地……
******
荆溪从青山派走出来后就在山脚下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她走到窗边,朝青山派的方向眺望,“不愧是身为女主的曲婉,还真是这本书的宠儿,就算自己在比试中获得了第一都没能改变前世的命运。
就连青山派的长老都出面了,甘愿为了她不要门派信誉,既然比武力行不通,那只能换另一种做法了……
虽然自己会因此受点伤,但自古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苦肉计能换回气运之子们的真心也不失是个好法子。”
想通了这些琐碎之事后,她就把店小二叫上二楼,“小二,去准备沐浴用的水,和一些吃食送到我房间里。”
店小二点头答应,笑呵呵的往厨房的方向走,看样子是按照她的吩咐办事去了……
吃饱喝足的荆溪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就沉沉睡了过去。
月上柳梢头,寂静的房间除了床上人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外,房中还多了一名身着玄衣的男子。
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到了他半张面容上,那半张脸在月色下显得朦朦胧胧,泛着银白的光。
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让人想张灯靠近一睹真容。
“终于找到了……”
低沉冰冷的嗓音从他的薄唇溢出,却依旧未能惊醒躺在床榻上的人儿。
黑暗中男子并没有看清床上人儿的真容,况且冷血如他,何必在意自己杀了谁。
他从始至终在意的都是带有指尖气息的人今日在比武台上出手伤了婉儿。
手心凝起一股魔气,朝着荆溪的心口打去,属于天灵体的她自动把那致命一击转为灵气吸收殆尽。
溟渊看到床上在梦中都自行修炼的人,心中讶异: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灵之体,她身上的魂丹正好可以帮婉儿提升修为。
收起手中的魔气,“还算是有些用处,现暂且留你一命。”
说完便消失在了这间寂静的房间中……
深深陷在梦魇之中的荆溪眉头紧锁,额头冷汗直流,并不知道溟渊早已经来过……
“哈哈哈,你看看她被打的多狼狈。”
“谁让她刚刚刺伤了小师妹的,断她手筋脚筋算是便宜她了。”
“大师兄,她刚刚还想用剑气划伤小师妹的脸,你也让她尝尝变成丑八怪的滋味。”
“唉……小姑娘,你也真是的,怎么就不听我们这些散修的话呢,乖乖认输道歉不就好了。”
“就是啊,认输吧,你打不赢的,别自取其辱了。”
“小姑娘,道歉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趴在比武台上的荆溪全身的筋脉尽数断裂,就连脚筋和手筋都被割断,她倔强的想要拿剑撑起自己,但是都以失败告终。
满身是血的她依然倔强的开口,“我又没错,凭什么道歉!”
比武台面上一大半都被她的鲜血染红。
站在对面身穿青衫的傲止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她,“死性不改!”
台下的人除了青山派的一众弟子外,其他的散修和天骄都纷纷摇头,不忍直视那趴在台上满身是血的小姑娘。
傲止重新握起拳头,“今天我就打到你低头认错!”
荆溪双眼愤恨的看着台上的傲止,静静等待他的一拳头砸向自己。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支撑不住他挥下来的这一拳。
“大师兄,停手!”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及时出声阻止了他。
在荆溪听来简直是天籁,是刚刚和她比试的那位少女救了她,她竟然不计前嫌的开口救了她......
傲止的拳头在离自己脸上的一公分处停下,不过凛冽的拳风刮向荆溪稚嫩的脸庞,留下一道道的血痕。
曲婉轻咳几声,走上台,“大师兄,是我学艺不精,不是她的错,你就留她一命下山吧。”
荆溪双眼被血糊住了,但是依然满含感激的看着她,无声的说了句谢谢。
傲止收回手,像看蝼蚁一样看荆溪,“既然小师妹开口了,我就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
他的话落下,就有几位侍童上台想要扶起荆溪,却被他出声阻止,
“慢着!虽然小师妹原谅你了,但是我傲止没有原谅你,你就从这里……”傲止抬脚用脚尖点了点比武台,“爬出青山派!”
荆溪先是把自己已经断掉的剑放回剑鞘,忍着屈辱一点点往青山派大门爬去,身后被她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红的刺眼……
在她爬行的过程中,有些青山派弟子抬脚就往她身上踢来。
她滚了几圈后又重新往前爬,有些更甚的直接上脚踩她的伤处,身后的人全是青山派的弟子,他们不停对着地上的她指指点点,大声说笑:
“哈哈哈……你看她像不像一条肮脏的蛆虫。”
“啧啧啧,地面都被她弄脏了,辛苦明天的洒扫弟子了。”
“小师妹,你快来看看。”
“笑死我了……”
“嘻嘻嘻,真丑……”
“哈哈哈……”
“哈哈……”
……
那些在梦中对自己幸灾乐祸的脸逐渐变成扭曲,最后只剩下一张张大嘴不停的发出笑声,四面八方全是笑声,像是要把她吞没。
“不要——!”
荆溪从梦魇中挣脱,坐起身,身上的寝衣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风从没有关好的窗户缝中吹到房间里,她被吹的一激灵。
是梦啊……
抬手用指尖携去额头上的汗珠,想起了被吸入黑洞前小恶魔对她说的话,
“你要切记,如果得不到三个气运之子的真心爱慕,你将魂飞魄散……”
回想梦中的情形,魂飞魄散吗?原来复仇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啊,这是要让她重新经历一遍前世的痛?
荆溪把手放到心口处,握紧那一片衣服,指尖用力到泛白,自己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不过这次她不是棋子,而是下棋之人!
双手轻轻环抱住双脚,将头埋入双膝之中......
前世她从青山派的比武场爬到这家客栈门口,是这家客栈的店小二见她可怜,才将她扶起安置到房间中,她在这家客栈休养了好几天才堪堪能下床。
要不是因为自己是天灵体,天生便有治愈能力,她恐怕真就成为一个手脚全废没有任何灵力的废物了……
隔天一早,荆溪便早早起身把房间退了,独自前往凤鸣山。
她走的时候在房间的桌子上放了好几块上品灵晶,还留了张纸条。标注说是给店家小二的,也算是答谢了他上一世的恩情。
上一世自己就是为了在凤鸣山找一株能修复筋脉的草药,所以才在那里遇上了溟渊的,也不知道这一世提前那么多天会不会也遇到……
不管了,先去了再说,大不了在那里待上几天。
******
“吼——”
一阵嘶吼声从凤鸣山深处传出,惊起一片飞鸟。
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女执剑立在一头九幽兽前,她的神情丝毫不惊慌。
握紧手中利剑飞身冲了上去,白衣诀诀,一剑封喉,九幽兽倒地不起。
荆溪甩了甩粘在剑尖上的血渍,把剑收回剑鞘,心里暗想:奇怪,都已经好几日过去了,前世明明是在这个时辰这个地方遇到他的……
陷入沉思的她并没有发现还有另一头九幽兽在她身后伺机而动。
就在她放松警惕之时,那头雌性九幽兽一爪袭向荆溪的身后,将她后背抓伤,伤口见骨,敖红的血将她白衣染红。
荆溪被惯性往前移出数米,九幽兽闻见血腥味更加暴走,它再次向她发出攻击。
“小心!”
清冷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自她身后传来,随后她便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只见那人抬掌一挥,就将九幽兽打死。
抬头看见那人面容时,心中一跳,棱角分明的侧颜,往上是淡粉色的薄唇和高挺的鼻梁,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翘起,眼神犀利。
他身上的气息算是那绝美的面容烧成灰烬她闭着眼都认识。
荆溪窝在那人怀抱中,怀中的体温曾让她留恋,如今只剩下满满的厌恶。她垂下眼眸,生怕被他看到眼中的情绪。
溟渊松开她,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姑娘,你……受伤了……没事吧?”
荆溪往后退了半步,从他怀中退出,低头故作含羞的回答“多谢……公子相救……”
溟渊看着眼前的少女,眼中全是讥讽:嗤!真是令人恶心又愚蠢的女人!
垂眸站在溟渊身前的荆溪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浓烈:又见面了呢,溟!渊!
身后的疼痛将荆溪的理智逐渐拉回,直到眼中的恨意消失殆尽之后,她才抬起头,“公子来这里是想要取被九幽兽护着的重塑草的吧。”
说完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株周身蕴含灵力的草药递给了他,“喏,给你。算是偿还了刚刚的救命之恩。”
溟渊并没有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草药,荆溪也不管,把草药胡乱塞在他手里便转身离开。
只是背后的伤太深,没走几步的荆溪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