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身后那人正是那日领头欺负孟从南的人名叫林慕,兄长是内门长老林霄深受药王谷谷主器重。
林慕入门见到坐在桌前的孟从南时有几分尴尬和闪躲,那日的琴声和剧痛似乎再次响起。
孟从南也看见了对方,流露出几分惊讶,百草阁在镇上成立久矣,口碑品质有目共睹,只是他想不到这样良心的店铺居然是林慕家的。
掌柜见到起身的孟从南连忙介绍道:“林公子,这是孟从南孟小公子,凝露果就是他要卖的”
“孟公子,这是我东家的弟弟林慕林公子,今日东家事忙便由他来商谈此事。”
林慕一听此言尴尬和闪躲刹那消失,瞬间变回嚣张的模样又是熟悉的居高临下,“孟师弟,真巧。”
孟从南扫了他一眼,认识林慕这么久,他还是有几分了解林慕的,明白林慕为何突然变了脸色。
他以为他有求于他。
于是,语气淡淡心中并不报几分期待回了句“林师兄”
掌柜愣了一下,没想到两人认识,毕竟药王谷弟子众多,而孟从南为人内向从来独来独往一副不善言谈的样子。不过转瞬想到两人相识也算有几分交情,相必今日这桩生意定能轻松谈下,心情大好面上的笑容溢出。
“你想要百草阁丹方”林慕道。
孟从南点了点头。
林慕微勾唇角笑得奸诈道:“丹方珍贵,千年凝露果也价值不凡,你想用此换取丹方也不是不行,只是不知你想换几张?又想换哪些丹药的方子?”
孟从南沉默,没想到林慕今日如此好说话迟疑片刻道:“三张,我想要回春丹、清心丹和洗髓丹的方子。”
谢晚晚在暗处观望着,听到孟从南的回答暗道:“少年你亏了啊,回春丹和清心丹的方子并不罕见,要说珍贵的话属洗髓丹的丹方
不过洗髓丹主要针对金丹以下修士,能洗经伐髓提升资质,金丹之后就没什么用了,这可是不平等交易,我要是林慕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谢晚晚下意识摩挲手指,手中那株药草快要被她薅秃了,她瞥了眼鸿镜,继续观望孟从南和林慕二人,直觉告诉她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完成。
林慕果然如谢晚晚所说心情大好:“孟师弟如此诚恳,作为师兄怎能不答应你呢”随后话锋一转道:“你也知道百草阁是我兄长的产业,自有他的规矩,你想要丹方我答应了只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签署一份不外传契约承诺丹方只能唯你一人所用。”
孟从南同意了。
林慕眼中划过一抹暗痕从储物戒中取出笔墨纸砚,明晃晃的在桌上书写契约,不一会就写好了。
孟从南欲从林慕手中接过笔签署姓名,怎料林慕写完就将笔墨砚收回,徒余那一抹白直愣愣地留在桌上。孟从南不解紧接着见林慕转身对掌柜道:“你去将店内的笔墨纸砚取来,让孟师弟签署。”
掌柜依言照做,而林慕见状不急不徐解释道:“还请孟师弟见谅,师兄我实在不喜与人共用笔墨。”
孟从南知他是何人,以为又是如往日般的傲慢并不打算理睬。
店里的人开始多起来,人影憧憧,药香混着香料味气味复杂,孟从南只想速战速决尽快将这件事完成。
很快新的笔墨砚上桌,孟从南在那张洁白的纸上留下证据。
林慕接过带有孟从南姓名和手印的纸大笑一声,得意洋洋,用手轻轻一挥,那纸上只剩大写的三字和一抹红。
契约消失了。
林慕一脸嚣张笑着对孟从南道:“孟师弟,你不是自诩于丹药两道有天分吗?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你就等着做我家的采药人吧,还想要丹方你真是白日做梦。”
采药人是药王谷盛行的一种职业,各门各派各家族都会培养采药人采集稀有药材,无数人为此身死,落得跌落悬崖命丧妖兽之口尸骨无存的下场。
只有贫寒走投无路的修士才会选择成为采药人来换取庇护以及维持日常生计所需的物资,采药人说得好听,也不过是刀尖上舔血以命换命的可怜人罢了。
掌柜傻眼了,谢晚晚惊呆了,孟从南脸色白了又白。
这是什么操作,他们没见过啊。
孟从南暗自捏紧双手,骨节已泛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冷静,紧紧盯着那张薄薄的白纸。
如今那张纸如扼住他咽喉的利刃,是他命运的转折。
他自诩修为一般,且丹修并不如剑修善战,他入道几年并未有机会学习高深的术法,会的也不过是些寻常弟子都会的,他若真成了采药人受林慕摆布,按照林慕的性子他如何还有命活。
如今那张有他姓名和手印的白纸还未写上采药人的契约,他还有机会,他一定要夺回那张纸。
“孟师弟真是好运气,昨日刚花重金得来的隐形粉今日就用在你身上。”林慕看着孟从南惨白的脸色,心里十分痛快一脸得意道:“看样子效果甚好。”
孟从南捏紧拳头咬紧牙根,暗恨自己大意,竟然和林慕这种人谈生意,生意不成,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暗自运气,计算自己与林慕对上有几分胜算,金丹后期对金丹后期还是林慕的地盘,胜算不大只是他不能坐以待毙,放任那张纸掌握他的命运,若林慕阴谋真成,凝露果白送丹方得不到不说,他自己也小命难保。
一阵风扬起,白色的粉末如天女散花袭向林慕。孟从南趁势持剑上前,发出铮铮剑鸣,人群之中不知谁喊了句“有毒”。
一瞬间,百草阁如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吵闹声盖过打斗声,丹药药材被拂在地上药架被推翻,客人慌忙出逃,掌柜看着满地狼藉一改初时的温和变了脸色,待百草阁之中只剩自己人和孟从南以及还躲在暗处的谢晚晚后,他出手了。
元婴后期对金丹后期,结局不用预测就已明。
短短几招,孟从南就招架不住,手中的剑滑落,吐出一口鲜血,往日和蔼待他友善的掌柜一朝变脸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局面一如三日前的围殴,那时他被打后还有命活,今日不知他还能不能走出百草阁。
他趴在地上去够那把剑,那件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林慕的脚踩在他的脸上,嚣张狂妄的姿态毫不遮掩。
“孟从南,你也有今日,真是大快人心啊”林慕怨毒的目光化为畅快的得意,要将前日的耻辱一朝洗净,伸出另一只脚将剑踢远。
随后居高临下道貌岸然施舍他微不足道的怜悯:“瞧瞧孟师弟这副样子,真是狼狈呢,看得师兄我呀,都有点不舍得下手了。”
好好欣赏了一番孟从南的惨样,也懒得再惺惺作态,话锋一转透着阴冷道:“你说药王谷少了一个外门弟子,那些长老会关心会在意吗?”
“你这样的蝼蚁他们有放在眼里过吗?”
字字珠玑,直击人心。
只不过孟从南对于林慕的话恍若未闻,他眼中只有那把剑的存在,他一点又一点挪动身躯,近了,他伸手就要触到。
疼痛自指骨传来,林慕屈尊降贵弯下腰道:“这么重要啊”
随后目露嫌弃将它捡起,俯身在孟从南耳畔道:“不如就用它送你上路好了。”
语气呢喃,如情人低语,出口的话却恶毒至极。
他扬起手,寒光一闪,剑至半空。
突然“哐当”一声,门开了,疾风过境,将杂役掀飞在地,林慕本能的转身。
又是她。
身着一袭天水碧色长裙的柳千云站在门口,那一瞬,在孟从南眼中她在发光。
又相遇了,只是又是狼狈的模样。
“又是你,你怎么又在欺负人。”柳千云凝眉看向林慕,朝地上的孟从南扫了一眼语气微冷含着冰霜“你怎么又欺负他。”
林慕不答反问讥讽道:“怎么,今日又要见义勇为?”说完就退至掌柜身后。
元婴后期对元婴前期,高了两阶。
柳千云见状撇了撇嘴道:“就你有帮手,瞧你那副样子,有人帮很了不起吗?”
下一秒,一声“师姐”响起,让众人一愣。
谢晚晚无奈,千等万等好不容易等来女主,准备回去补觉的她就这样被绊住脚步。
“让一让,让一让”谢晚晚从林慕掌柜这群人身后走出,步伐轻松语气随意。
林慕惊了,想不到这店里居然还有外人在。掌柜面色发沉,眼里闪过晦暗,他竟看不穿女子的修为,直觉告诉他这人不是他可以招惹的。
未妨林慕坏事,掌柜率先开口道:“不知道友是?”
谢晚晚伸手指了指柳千云语气淡淡:“她不是叫我师姐吗?”一副“这还要问”的看傻子目光让掌柜一噎。
“道友误会了,我的意思是道友姓甚名谁来自何门何派”
“无门无派凡尘一俗人,看不过见义勇为罢了”谢晚晚依旧是那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模样,偏偏就是这副样子,最让人噎住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气人得很。
见状,掌柜知道此局无解,只有一个战字。
谢晚晚拿出法器,气氛已到,那就开始吧。
“呜呜呜呜呜……”
“原来是玄天门弟子”,掌柜看着那把奚琴一语道破。
谢晚晚看了一眼法器暗叹:“只怪法器太特殊音修太好认,想装逼都不成。”
“阿福叔,快封闭五感,她们的曲子有古怪,会……”话未尽,掌柜消失不见。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伴随着寂静,水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滴答滴答”一声又一声,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光照进来,林慕伸手挡眼,直到适应这抹刺亮后他才缓缓挪开双手。
一睁眼,满手鲜血,他吓了一跳,移开手,不知何时,他的前方竟出现一汪清泉。清澈的泉水照出他的模样,满脸斑驳,血迹纵横,他惊骇不停的用手拂拭面颊,直到火辣辣的疼痛提醒他收手。他小心翼翼的再次照面,这次白骨映照其上,他的心汹涌的跳个不停,伸手握住,一刹跳动停歇世界恢复寂静。
他不解低头一看,心口位置鲜血淋漓胸口大开空洞洞的一片,似乎要将他吸进去,他双眼无神面带呆滞直勾勾地盯着看,瞬间场景转换,蜿蜒成一条流动的河,暗红的血色岸边的白骨鬼气森森,渗骨的寒凉让他发抖倒地。
一大片黑色朝着他涌来,如蝗虫过境,轻微的撕咬磨人的疼痛,他费力的睁眼一看,四周是密密麻麻的黑虫,它们露出锋利的齿骨一块又一块地啃噬他的血肉,他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血泪自脸颊滴落,很快化作一滩肉泥。
“啊——”
他再也忍不住了,凄厉地惨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