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陈佑始终沉浸在自己终于又有了一个“家”的兴奋感里。
他本来还想趁着今天晚上,就把这台新手机给琢磨清楚,但因为昨晚的失眠,陈佑还没来得及把新手机里所有的APP都折腾明白,人就已经迷迷糊糊地抱着手机昏睡了过去。
这一晚上陈佑睡得太死,以至于第二天没能及时听到简秩舟的敲门声。
大概是因为常年居无定所,陈佑并没有睡前锁门的习惯,简秩舟轻轻一按把手,便打开了陈佑的房门。
他走到床边,随即俯身一把掀开了盖在陈佑身上的被子,感觉到凉意的陈佑皱了皱眉,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陈佑。”简秩舟叫了他一声。
陈佑没动。
“陈佑!”
床上的人仍然在酣睡。
简秩舟终于忍无可忍,扯着陈佑的衣服,把人从床上硬拽了起来。
忽然腾空的陈佑总算惊醒,他刚睁开眼睛,就被简秩舟丢回到了床上,陈佑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干嘛啊?”
“起床。”
简秩舟居高临下地对他说:“你的课排得很满,以后每个工作日必须给我在六点半之前起床,晚上睡前自己定好闹钟。”
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陈佑瞪了瞪眼睛:……六点半?”
“迟到一分钟,周末就补一个小时的课。”简秩舟说,“我很讨厌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陈佑有点委屈地:“简哥,那也太早了吧。”
“你只需要接受并执行我的要求,我有说过你可以和我讨价还价吗?”简秩舟看了眼时间,然后道,“起床洗漱、现在、马上。”
陈佑乖顺地离开了他舒适柔软的床。
“简哥,”陈佑问,“那咱们今天早上吃什么啊?”
他话音未落,简秩舟就看见了浅色床单上挤着一件皱巴巴的脏衣服,很旧的深蓝色外套,看着就脏。
“那是什么?”
陈佑回头看了一眼,接着迅速将那件旧衣服塞到了自己的枕头底下:“这是我爷爷的衣服。”
“以后不准带任何脏东西到床上。”
“这不是脏东西。”陈佑反驳,“这我爷爷以前经常穿的,有我爷爷的味道。”
简秩舟面无表情:“你现在住在我家,就要遵守我的规则。”
说完他的目光往下,看见陈佑又一次光着脚踩在地上,眉毛抽了抽,随即他便把那双摆的七歪八扭的拖鞋踢到了陈佑脚边:“我不是让你穿鞋?”
“我忘了。”陈佑连忙把拖鞋穿好,然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对不起嘛简哥。”
简秩舟严格的目光再次扫过陈佑身上,他发现这人身上的衣服仍然还是昨晚那件:“衣服为什么不换?”
陈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又伸手扯了两下:“还不脏呢,等脏了再换。”
简秩舟走进了他房间里配套的卫浴室,发现脏衣篓里空空如也:“你昨晚没洗澡?”
“我之前不是在酒店洗过了吗?没脏呀。”
简秩舟闭了一下眼睛,感觉自己血管中的每一滴血液里都在冒火:“陈佑,你进来。”
陈佑走进卫浴室:“咋了简哥?”
这才第一天,简秩舟就开始怀疑自己将这个傻逼带回家里,可能是一种错误选择。
但也正因为才第一天,简秩舟知道,如果自己使用太过强硬的手段来规训他,陈佑很可能被吓跑,这也有很大概率会影响他后续的计划。
“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在我家,以后必须每天洗澡洗头,早晚刷牙,”简秩舟说,“晚上睡觉穿睡衣,每天更换衣服,注意保持你的个人卫生。”
陈佑刚想开口说那也太麻烦了,就被简秩舟接下来的话堵住了嘴:“我会每天检查。”
于是陈佑只好闷声说:“我知道了。”
简秩舟盯着他走到洗漱台前,拿起牙刷、挤上牙膏,然后刷鞋似的开始胡乱动作。
他又皱了皱眉:“上下刷。”
陈佑好像有点没理解上下刷是什么意思,简秩舟完全看不下去,只好上前抓住他手:“上下左右分不清?”
等陈佑掌握好正确姿势,简秩舟又提出了要求:“三分钟,别偷懒。”
陈佑好像很痛苦地刷满了三分钟,然后迫不及待地将口中的泡沫呸呸吐掉,开始用清水漱口:“简哥你家牙膏味道太难吃了,我讨厌这个味道。”
“好辣啊。”他感觉自己的舌头仍在发麻。
“能给我买个草莓味的吗?”
简秩舟没回应他,只是说:“给你三分钟时间换好衣服,下楼吃早餐。”
几分钟后。
换上新衣服的陈佑走下楼,正在吃早饭的简秩舟抬头看见他,眉头不由得又是一皱。
他给陈佑订的这些新衣服色系统一,风格简单干净,并没有什么很跳脱的元素,基本上随便伸手进去捞两件出来,都会是比较合适的搭配。
但他没想到陈佑会如此没有审美,竟然能在衣柜里精准地找到一套完全不匹配的上衣和长裤穿在自己身上。
偏偏简秩舟又是个相当苛刻的人,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他都一视同仁地用高标准来要求一切。
陈佑屁股还没沾到餐椅,就被简秩舟一把又拉了起来。
“简哥,”陈佑甩了甩自己被死死攥住的那只手,“我又怎么了?”
简秩舟不说话,只是带他上楼,然后迅速从他衣柜里翻出了一套正常的秋装:“把衣服换了,快点。”
陈佑不明所以地把身上的衣服剥下来,同为男性,他并不觉得自己换衣服需要避开简秩舟。
脱下衣服后的陈佑和以往看上去是一样的单薄,扁瘦的腰、细长的腿,被布料遮盖住的地方其实很白皙,每一寸皮肤都很细腻,都在生机勃勃地反映着主人的年轻状态。
简秩舟对于他的身材将将还算满意,因此积压了一个早上的怒火并没有再继续蔓延下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陈佑那条松松垮垮的破裤衩,简秩舟原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老头才会穿这样的内裤,再仔细看一眼,陈佑那条裤衩的右边屁股上甚至还烂了一个洞。
在没看到那个破洞以前,简秩舟还想说让他今晚洗澡的时候再把裤衩换了,可是现在他却完全忍不了了。
盯着陈佑把里里外外都换了个遍,简秩舟心里的烦躁才总算消退下去一些。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新衣服后的陈佑脸上看着都多了几分不存在的精明,也比之前显得更加干净清爽。
大概今天从一起床,陈佑就从简秩舟嘴里听到了太多的这不行、那不对的话,而且早餐还是杨姨准备的低脂早餐,有半盘都是陈佑不喜欢的生菜和黄瓜,所以陈佑有点笑不出来了。
但也正是因为他难得淡着一张脸,眉眼间才忽然又有了那个人的影子。
冷淡、矜傲。好像谁也没法走进他心里。
简秩舟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陈佑,忽然说:“头发要留长。”
陈佑摸了摸自己的板寸:“你说我吗?我从小就这个头型,还是这样最方便啊,好洗也好干。”
“难看。”
“我又不是女的,要什么好看?”
简秩舟:“我说了,在我家,要听我的话,遵守我的规则。”
陈佑瘪了瘪嘴:“那好吧。”
简秩舟任职的公司要求员工在九点之前到岗打卡,但他几乎每天都会在八点左右提前到岗处理工作。
简秩舟前脚刚出门上班,后脚陈佑的钢琴老师就到了。
这位老师似乎是简秩舟家的常客,他进门时杨姨称呼他为:“楚先生。”
陈佑对这世上所有的“老师”,都表现出一种天然的畏惧和卑躬屈膝的姿态。
“老师好,”陈佑殷勤地去厨房拿了一瓶水递给他,“早上好啊。”
看上去显得沉郁温柔的男人看着他,淡淡一笑:“你好。”
陈佑极少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留着长发的男性,眼前这个男人有着细长眉眼和精致柔和的五官,穿着打扮虽然不像简秩舟那样一丝不苟,但看起来比他还要精致许多。
“你身上好香啊老师。”开口前陈佑的鼻翼忽然很用力地翕动了两下,“真的好香。”
楚砚笑了笑:“是香水的味道。”
“哦。”陈佑很认真地问他,“男人也喷香水吗?怪不得我闻到简哥身上也有香味,不过和你的不太一样。”
楚砚适时提醒他:“我们该上课了。”
到了三楼,楚砚让陈佑在钢琴凳上坐下,然后轻声问:“你有音乐基础吗?”
陈佑想了想,然后说:“我小时候上过音乐课。”
楚砚微笑:“好。”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楚砚,你可以称呼我为楚老师或者楚砚,都可以。”
陈佑连忙起身,朝着楚砚一鞠躬:“楚老师好。”
“我叫陈佑,我朋友都叫我柚子。”
“好。”楚砚显得温柔又有耐心,“鉴于你没有任何乐理基础,我会先从钢琴基础和乐理基础开始讲起,一会儿要仔细听。”
“好吗?”
陈佑连忙点头:“好!”
“请坐,陈佑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