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眼前还是迷蒙的天与暗绿晃动的棕榈树。
碧蓝的天幕,不见云彩,宽阔空荡,海鸟在头顶盘旋,有遥远却长绵的鸣叫。
丘棉只觉得耳膜都是嗡鸣,脑仁像是灌水般沉重。
身侧似乎有谁焦急跑近的脚步,带动着沙砾翻动的声响。
“丘棉。丘棉。”
来人焦急的嗓音像是隔了一层薄膜,闷闷不清。
“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海鸥从高处猛地俯冲入海,浪花倏忽拍打在远处嶙峋的岩石上,破碎舒展,溅起雪白的泡沫。
这是一座孤岛。
丘棉能坐起来时,看见不远处沙滩上零碎的行李箱,满地的衣物和泡开的瓶罐,谁的眼镜碎了一半,被埋在一半湿润的沙地里。海水一层层覆盖上来,把布料推开浮起,又逐渐退却,留下一片平整。
远处熙熙攘攘的声音,几个年轻人狼狈的互相搀扶着起身,身上穿着一致的柔黄色救生衣。
丘棉低下头,看见自己湿漉漉的救生衣上还沾着一片海水里带上来的海带,此时沾着细微的沙砾。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胸腔里却是刺疼的呛水感,连带着鼻腔,咽喉,都是血腥味。
脑海里,迟迟才响起的ai嗓音终于平静温和的开口。
“5353序号为您服务。在线辅助模式启动。”
“名称【最后的晚餐】,级别【A】,地点【无名荒岛】。”
少年滴水的发丝黏贴着脸颊,苍白而脆弱的脸在阳光下近乎发光,眼睫一簇簇粘连,他薄薄的胸膛随着心跳逐渐急促而起伏,曲折在潮湿沙滩上的腿还带着几条伤痕。
“id【丘棉】。进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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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难,荒岛。
幸存者。
不算陌生的开场。但丘棉还是狼狈的连站起身都费尽了力气。
活下来的人有五个。
三男两女。
少年将手里破碎的眼镜递到面前青年的掌心。“还能用。”他嗓音都是沙哑的。
对面的人也好不到哪去,残破的衬衫,脖颈上有一道海水里刮破的伤,此时都泡的微微发白。“哈哈,多谢了。”青年接过眼镜,戴上,透过破损的一边镜片朝丘棉无奈又友好地笑了笑。
带着书生气的人像是与这场海难矛盾,哪怕带着擦伤和水气,也仍是笔挺而清俊的。
在青年身侧,丘棉的眼中,一道半透明的字幕缓慢展开,停留不过几秒,却还是能立刻阅读。
【文岳】探险队成员。
接触到主线npc的刹那,脑海里的ai声音适时跟着启动。
“主线前情:年四月,一支由p城大学赞助的探险队踏上海洋征途,观察深海白鳍的踪迹,不幸遭遇风暴,船体触礁,幸存5人来到无人孤岛。”
“地下6层的废弃实验室埋藏着无人知晓的真相,原来困居荒岛上的除了幸存者,还有其他事物存在。”
一支前途未卜的探险队。
丘棉收回视线,呼吸轻微颤抖,泡的皱褶的指尖捏住了救生衣上那条潮湿的抽带。
他也在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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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的提示往往只有一段简短的前情提要。
但这就是开局玩家全部的线索。其余的就如同空白待填的答题卡一般,需要探索后进行补充,最后层层递进,直到走到最终结局。
“boss有几个?”
帮忙收拾海滩上尚且能用的资源时,丘棉抽空询问脑海里的ai。
海水的潮起潮落在耳畔起伏。
时而触碰到岸边娇小少年雪白的足,又一触即退。
“【游荡猎手】数量3。【沉睡公主】未知。”
字面意义,游荡猎手相当于地图里随机出现的小型头领,或许不难击杀或躲避,但难控性就在于它的随机,可能是某天晚上的帐篷边,可能是打开门的下一刻。
而公主。
则是游戏结尾才会出现的末端角色。
一般不到故事结局,不会轻易苏醒,所以比较于先前的猎手,公主前期的危险性要低得多。除非进程到结尾,不然公主不会突然发难。
“难道会有两个公主吗……”
丘棉头疼的皱眉,将手里沉甸甸的箱子翻正,拨动着上面的密码锁。脑海里混乱的思绪来回翻转,他焦虑的不行,连身后何时靠近了人都不曾察觉。
密码锁‘咔’的弹开。
“喂。”猛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吓得丘棉险些跳起。
他茫然回过头,一张俊秀的脸正对着自己。来人一头略显凌乱的黑发,掌心里是一瓶变形的矿泉水。虽然在海难中压迫的模样畸形,但瓶盖还完好无损,里面的淡水也散发着干净透彻的光。
“一人先发一瓶。之后要省着些了。”似乎是看丘棉久久愣在原地,青年也没耐性等着他,水瓶塞到少年手里,就跟着蹲下身,单手把沾满水的行李箱掀开。
青年似乎常年锻炼,手臂肌肉线条鲜明,青筋隆起。
丘棉撇过青年身侧弹出的字幕。
【顾荣昭】探险队成员。
他嗓子早已干的疼,但方才顾着思考别的就没记起,此时拿着水瓶,才觉得自己的咽喉里海水的苦涩已经蔓延到唇舌。
“谢谢。”丘棉轻轻道了谢。旁侧的顾荣昭却懒得看他。
少年伸着手拧瓶盖,却好半天没能打开。
顾荣昭低着头不发一语的翻找行李箱里尚且干燥或能用的物件。
余光的丘棉以一个有点别扭的姿势僵持在与一个塑料水瓶的对峙。大约是压迫过程里瓶盖变形,磨合的更紧,丘棉憋着力气许久,却也没能拧开。
少年间隙里张开手看,只见长久发力的手指都红的快要破皮,那个小小的蓝色盖子也不见丝毫旋动。
他满门心思想着喝水,倒也没思考旁的,缓了缓火辣发疼的手指,将衣物裹在瓶盖位置,换了个角度再次尝试起来。
顾荣昭把正捏在手里的一枚打火机‘啪’的掀开,火苗窜起。
青年眉眼垂了下去,瞳仁却瞥向了身侧抿唇自顾自憋劲的人。
“拿来。”他伸手,抢走了丘棉手里的水瓶。
类似于塑料制品断裂或者破损的‘喀拉’细响,丘棉目光怔愣地看着那瓶他折腾了十分钟都不见松口的塑料瓶轻易在顾荣昭手里败阵。顾荣昭发力的有些暴躁,脆弱的水瓶像是不堪重负的溢出一点,青年倒也知道淡水的宝贵,水瓶递给丘棉,虎口处的一点则被他擦着薄唇按进了嘴里。
那动作很随意,流畅速度。像是什么水边的猎豹舔舐掉皮毛上的水渍。
少年眼睛还有些发直,黑色的眼睛旁是湿润蜷曲的发丝,衬得肤色更浅,这样微张着嘴盯着人看时,带着不自知的一分傻气。
顾荣昭看着他那个表情,无奈撇了下嘴。
这么个身娇体弱的,到底谁给他推荐的参加名额?
“今晚大约要在这附近扎营。能用的东西有限,你喝完水跟我去搭木架,不然晚上睡地上会失温。”
“啊,嗯好。”
丘棉原本有点飘忽的魂一下子微微定下了。
忙不迭点头,像是得到老师命令后找到方向的听话学生。
还算幸运。这个队伍里有一个靠谱的野外求生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