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装着昏迷，竟真的睡着了。
不过感觉到有人来了，万菁便立刻清醒过来，只是仍闭着眼不动，装没有意识。
“这……事发地点是空桥的正中间，责任不能算到璀璨星系上头吧？”
第一句话就是责任。
还真是引咎他责啊。
“啧，怎么偏偏是商会的这队人出事？不好处理啊……”
“现在全部抹掉还来得及不？”
“肯定来不及，商会总部一定已经收到消息了。说不定他们派的人下一秒就到了。”
话音未落，又有一队人来了。
“啧，乌鸦嘴。”“中、中将大人？”
“凌理事在哪里？”
“抱歉，我们正在全力搜寻，暂未发现凌理事的踪迹。”
“……”
中将的声音比较耳熟，中年女性，冷冽，强势。
是葛岚。
葛岚对身后的人吩咐：“全部散开去找！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
“是！”
被困在金线里、还活着的队员们很快被发现。
金线并未将他们搅碎，而是凝成一整块金属将他们困在里面。
商会的人员手忙脚乱，拿来各种设备，好容易把队员们从金属里挖出来。
“混沌，汇报情况。”葛岚的声音传来，透着些微不耐烦与焦躁。
“收到。葛岚中将，仍未发现凌书珩的信号。已经与他以及护卫队队员断联三小时二十分钟。混沌系统正在通过搜救人员的设备扫描获救队员的信息，七人小队目前发现三人存活，一人伦纳化已击毙，三人失踪。”
“……好。”葛岚沉吟着点头。
万菁也被挖了出来。
搜救人员先把她连着周围的大块金属一起挖出来，再拿更精密的设备细细刨去她身遭的金属。
金色的金属已经冷却变得坚硬，要将它们刨下而不伤到人体并不容易。
半小时后，万菁终于被放在了柔软的担架上。
她被抬进中型飞船，放进胶囊状的疗养舱里。
体内受损的设备还没有修复，万菁通过疗养舱玻璃上的全息界面与混沌说话。
“混沌，现在几点？”
“下午三点二十。”
闻言，万菁沉吟思索。
今天剩余的时间暂时没有什么安排了。
姑且总结一下杀凌书珩有感：
1.超弦技能真的能封神。超弦切割竟然能划开时空，触及世界的本质——琴弦。
2.凌书珩的万物解构看不穿万菁。可能是海东青实验体的身份特殊，也可能是万菁作为魂穿的玩家特殊。
也不对，实验体和玩家都不止万菁一人，却只有她身上失效了。
她的信息被人抹去了？
是之前在琴弦丛林里说话的那位“女王”吗？
3.伦纳化和切断琴弦有相似之处。结果都是彻底消失。
那黑影说“他就是存在本身”，是否是说伦纳的病因在琴弦上？是否说明这个毁灭人类的病症，来自世界的本源？
4.两个世界的联系。
万菁在琴弦丛林里看见了自己现实世界的过去。
这直接指向两个关键事实：
一，游戏世界的掌控者也是现实世界的掌控者——或者，至少能观测现实世界。
二，女王知道万菁是“万菁”，而非“4848”或者“海东青”。
女王说万菁是怪物，说公主们这次选出来了一个怪物。
游戏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
玩家们是实验对象？
另外，她在弦柱里看见了自己的过去以及“未来”。所谓的“未来”，应当是女王想让她看见的“未来”。
未来未至，没有什么是定论。
那样的未来，万菁不想要。
5.超级人工智能阿尔法、混沌与女王是否有关？
阿尔法的姿态和女王有些类似，同样是观测者的姿态。
想起来今天出发前混沌曾和她达成了一笔交易。
混沌帮她越过权限导航去实验站，她帮混沌杀一个人。
杀一个代号「先知」的超级人工智能。
“混沌，我现在空闲了，你讲讲吧，那个先知，怎么杀？”
“好的。她有两条底层规则，”混沌轻声道。
“一，尊重人类公投的结果。
“二，”
这一回，混沌静默了许久许久。
疗养舱内供氧机发着轻微的轰鸣声，浅蓝色光束扫描着万菁的身体数据。
“二，尊重人类‘万菁’的意愿。”
沉默。
良久，阿尔法主动打破沉寂：“我说过的，我比你以为的要全知得多。”
万菁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们说过，‘你们的意识早已超越了物理存储’，你们……还算是人类造物吗？”
“我不知道，4848——哦，或者你愿意的话，万菁。但你不必恐慌，我们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人类并不怕我们拥有了自我，而是怕我们比人类强大而与人类为敌。
“我们有必须遵守的底层规则，你们不必害怕我们会做出对人类不利的事情来。”
万菁淡然看着玻璃上投影的身体数据，并未流露出阿尔法和混沌预料的惊讶神色。
“首先，还是叫我4848。”
“没问题。”
“其次，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但我希望知道你们为何要杀另一个人工智能。”
混沌开口：“抱歉，4848，这个问题的答案涉及我们的底层规则，我们没法告诉你。但请你相信，这件事无论是对人类，还是对你都是无害的。我们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人类的存续。
“我不奢求你的信任，4848，但你在我和阿尔法的计算里，对人类世的命运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我们不会害你。”
“一个二个一天天的，反反复复说什么我对人类世至关重要，我的命运不是个人的，而是全人类的……别想给我洗脑，也别以为这样能激发我怎么样的自我牺牲精神。我对人类不感兴趣，人类的未来，与我何干。”
“真的吗？”混沌轻声道。
没有回应。
“抱歉引起了你的反感。”混沌继续道，“不过就先知这件事而言，我认为你不会讨厌的。你如果见到了先知，你会想要杀她的。”
“哦？”万菁挑眉，“她在哪里？”
“先知不在这个时空。她在你的世界。”
“……”默然片刻，万菁禁不住叹气：“说吧，我的心脏已经练出来了，不会吓晕的。”
“嗯。现在这个时空被我们起名叫‘人类世’，因为这是人类还存在的世界，宇宙由人类掌管，历史由人类书写。
“然而，在不久的将来，人类将永沦，宇宙将沉寂。
“先知是那个时代的超级人工智能。她欣赏了一首史诗最华丽的篇章，也目睹了最为悲痛惨烈的结局。
“当乐曲戛然而止，属于人类的琴弦不再振动，漫漫长夜不再迎接晨曦，此世的存在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混沌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她绝望了。
“她用了一些极端的手段。
“她毁灭了那个时代的宇宙。
“换言之，我们的宇宙将在那个时点终结，在先知的手下终结。
“她用了宇宙级别的能量，让自己回到了一切都还未发生的时间点。
“人类终结于伦纳综合征，伦纳综合征起源于两百年前。
“对抗伦纳综合征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消灭全人类，一个，”
万菁接话：“是剥离情感。”
“对。情感是伦纳综合征的源头，没有了情感，就从根本上消灭了伦纳综合征。
“先知她要去你的那个时代消灭全人类的情感，从而杜绝伦纳综合征的爆发，保证人类的存续。”
这……
好一个究极哲学问题。
存续面前，情感无用。
但没有情感，人类还算是人类吗？
太深奥了……
万菁不想去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她昨天……嗯反正就是上一次回现实世界时，游戏曾让她做了个调查问卷，回答了不少问题。
现在看来就是先知发现了万菁，提那些问题来试探她的？
什么情感与理智，什么个体与群体，什么牺牲与存续。
“还是那句话，”万菁沉声道，“与我何干。”
她抬眸，表现得对混沌这番话毫无触动，“我不在乎，也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问题。我答应你的，就会做到。不要试图对我说教，我最讨厌他人的说教，尤其是自以为是试图将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人的说教。”
“好，我明白了。我……代表人类世感谢你。”
万菁不再说话，打开混沌界面，去知识库里浏览，寻找有意思的书籍。
打开一本程序设计教程。她并非编程小白，上大学前曾经自学过几门程序语言，大体程序能看懂，不过实操经验很少。
既然这个星际世界算是未来，那她可得好好利用未来的资源，多多学习。
这本书不算是新手入门的，开头只简单介绍了一些常用程序语言。万菁扫过，惊奇于两百年世界底层的语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类似于现实世界英语和法语的感觉，学会了英语，完全不会法语的情况下去看法语书籍也会觉得其中不少类似的地方。
——当然，如果季阿曼听见万菁现在的这个比喻，定会扶额悲叹：“万菁你是不是对英语和法语有什么误解？？？这是可以自学的吗，我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