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旁立着一人，全身黑，戴着面具，见她枪口指过来，举起手来：“大人，已经屏蔽混沌了，不用演了。大人您每次都这样，我真的会神经衰弱的。”
万菁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把枪收起来，一面站起身，一面大脑飞速运转。
对方认识她。
屏蔽了混沌？
她在心里呼唤混沌系统，真的没有反应。
“有事？”
万菁用尽全力，让自己平静地看向那人。
看体型对方似乎是个少男，或者身材比较瘦的男子。
面具下传出来的声音经过处理，带着杂音，听不出本音。
“开会。”
对方说着，走近。
万菁心下蓦地紧张。
她忍住拔枪的冲动。
那人却是递过来一个面具。
全黑，两眼处是一条银白细线，嘴部是鹰喙。
是个玄黑色的鹰头面具。
万菁看那人一眼，他的面具也是全黑，嘴部也是鸟喙，但不似鹰喙这边弯钩状，而是尖而直，有些像乌鸦。
她接过，往脸上一扣，面具便自动延展，贴合她的面部。
那人看她戴好面具，便转身，弹出一声响指。
漆黑色自他的指尖漫出，淹没整个房间。
万菁发觉自己处于一个六面墙都是玄黑色数据流的空间内，有白色人影自她四周升起，每个都是高大，约莫有两米高，但都是模糊变幻，像是白色的幽灵。
“大人，东青来了。”黑色乌鸦面具的人一手抚在胸口，朝正中间的白色人影略微欠身道。
“做得不错，渡鸦。”
正中间的人影似乎朝万菁侧头：“你来了，东青。”
他说话时，火红色的【赤】字浮现在他面前的虚空中。那文字也同那些幽灵般的人影一样模糊变幻着，像被水流冲刷着晕染开的红色染料。
万菁周身紧绷，闻言，点了下头。
“抱歉冒险打扰你，渡鸦的实力你清楚，不会被混沌系统察觉的。”
“明白。”万菁点头。
“好，既然都来齐了，那么会议开始。”
赤停顿片刻，“为了，”
众人齐呼：“永不到来的明天！”
万菁硬着头皮跟着念，心里明白这口号一出，这组织就实锤是湮灭了。
赤接着说：“今天作战会议的主要内容为，确定除垢计划进度，商讨下一步方案。”
“东青，汇报一下你那边进展如何。”
万菁心里泛起惊涛骇浪，她以为自己只是个旁听的小角色，怎么一开始就点名要她汇报啊？！
她紧张至极，反而沉静下来，以出乎她自己意料的冷静口吻说：“成功完成新人任务，已经被收入某位少将手下。”
她听着自己的声音经过处理后传出去，仿佛在听另一个人说话。
右侧的一人开口，他面前浮现【狼子】二字：“少将？行啊你，东青。”
赤说：“很不错，比计划的更好，开了一个很好的头。你继续保持潜伏状态，尽可能接近高层。希望你能找到我们埋在商会高层的那个暗子，单线线人死了之后，他孤立无援这么久，但愿还活着。”
“明白。”
“那么，除垢计划正式拉开帷幕了。赴明者们，准备好献出一切了吗？”
“永夜赴明，追光无境！”
“除垢第一步，刺杀凌书珩。
“狼子，无牙，烂柯，负责此次行动。详细方案后续商讨。
“东青，我们需要你尽可能搜寻商会高层的资料。当然，此次任务你不需要参与，以保障你自己的潜伏为主。
“接下来漫长的会议你也不是必须参与，想离开或想留下来旁听，都随你。再次为深夜打扰你道歉。”
万菁在心里扬眉：东青是大人物？怎么这么跟她说话？
但她还是点头：“谢谢，我再听一会儿。”
“没问题。你想离开直接给渡鸦说，不必再向我报告。”
万菁点头。
她已经在懊悔嘴巴比脑子快了，当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已经晚了。
可恶啊，自己紧绷得都要呼吸不畅了，怎么自找苦吃啊！
吐槽归吐槽，她却是在一字不漏专注听着接下来的会议内容。
算上赤，总共有五个白色人影，当他们开口说话，身前就会浮现火红色文字，除了刚才的【狼子】，还有【无牙】【烂柯】【404】。
赤：“这是目标详细资料，已经发送到你们每个人的通讯里。”
万菁在心里念口令“神俊最属海东青”，果真弹出来一个火红□□面。
她大致扫了眼，是凌书珩的详细资料。
他是现任商会理事。军官出身，家教优渥。
赤接着说：“凌书珩将要前往璀璨星域出席商业发展大会。
“届时，他会携带一支护卫队。”
无牙：“嘁，就带一支护卫队？鼻孔怎么不朝到天上去？”
狼子：“有这支护卫队的详细资料吗？”
赤：“目前知道的不多，一方面保密程度高，一方面这支队伍的具体人员还未定。不过总共有七人这点是确定的。”
狼子：“别轻敌，人数越少越难对付。”
无牙：“切，还不够老子填牙缝。”
烂柯：“嘻嘻，好玩的要来喽～”
无牙：“咦，你把你那笑声改一下成不，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烂柯：“嘻嘻～那不是更好玩吗～”
狼子：“……忽略他。”
赤：“好了，收。”
三人立时安静。
赤：“404，汇报目前已知的七人队伍情况。”
404：“哟克！
“队长暂未定，会从佣兵团少将里选一个，大概率在方卿卿，晏筝二人中选一个。”
万菁凝神。
“其余六人的筛选标准是AA级以上，目前已定的队员有两个，详细资料发给你们了。”
火红色文字框弹出来，万菁快速看完，这两个人都是很有经验的佣兵队员，一个的技能是超远距离瞄准，狙击高手，另一个是超快反应速度，近战很强。
“以上。”404说完，不再言语。
“好的，感谢。”赤说，“详情后续会更新。现在暂定袭击地点为航空桥。”
赤停顿了几秒：“今天讨论到这里，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狼子和无牙：“没有了。”
烂柯：“我有！会很有趣吗？这个凌书珩到时候能给我吗？”
“会很有趣的。不过不能给你，烂柯。”
“呜呜好吧，好玩就行。”
404：“我没问题，快点结束吧，我要睡觉。”
“好，那除垢计划第一次会议，到此结束。
“为了，”
众人：“永不到来的明天！”
话音刚落，赤和404的白色人影便如雾散开般消失了。
烂柯和无牙也紧跟着消失。
万菁看向渡鸦，也就是带她进入会议的那人。
渡鸦了然，正准备抬手，狼子说话了：“东青，说真的，你是赤的继承人对吧？感觉你们认识很久了，大家都这么猜。”
万菁警觉，淡淡道：“该你知道的东西，你自然会知道。”
狼子还要说什么，万菁给渡鸦递眼神，他立时打出个响指，四围的黑色空间便收回他指尖去。
万菁回到了浅绿色的房间里。
渡鸦朝她欠身：“随时吩咐，晚安，大人。”
万菁颔首。
她把面具取下，正在犹豫这房间里哪里可以藏，渡鸦就伸出手来，万菁于是把面具递给他。
他便转身走到窗边，如幽灵般穿过窗户去，很快便消失在外面漆黑的宇宙里。
他穿过窗户时的感觉很熟悉……
万菁想起来了，很像穿过太空城内屏障的感觉。
这么说，窗户其实不是玻璃，而是屏障，只要能黑进防御系统就可以做到轻松出入。
湮灭实力不俗。
万菁深深呼吸，试图缓解肺腑间的焦虑紧张感。
她坐回床沿，再度有火红色文字浮现。
万菁心里悲叹有完没完，看见它写的是：【加密通讯：赤】
“感觉还好吗，青？”
不同于方才会议时特殊处理过的声音，这回赤的声音很清晰，与正常的通话一样，应该是没有处理的。
与万菁猜的一样，赤是男声，但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机械感。
“你再打扰我休息就真的不好了。”
“抱歉。我只是想说，你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精神太紧张反而容易发挥失常。放轻松，计划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扛着，我和你一起，青。”
信息量巨大！万菁压制住，不让自己声音露怯：“知道了，赤。”
“早点休息吧。晚安，青。”
“嗯，下次别这么晚打电话了。”
通讯挂断。
万菁后知后觉手心满是沁出的汗珠。她大着胆子，按一个地位不同寻常的成员与首领说话时可能的口吻来回应赤，他没有感到奇怪。
看来她赌对了。
再过了几秒，万菁发现自己和混沌系统的连接恢复了。
她和赤通话的时候，渡鸦还没有离开？至少没有离开他能力的作用范围。
她躺在床上，闭眼，装睡觉。
但其实她正在脑内风暴。
1.东青与赤的关系非比寻常，如狼子试探的那样，可能是赤的继承人，但未公开。
东青表面上只是除垢计划的普通参与者，但赤说“计划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扛着”，这……这句话实在是太恐怖了！
万菁忍不住寒战，得出第二条结论。
2.东青与赤可能是整个除垢计划的制定者。
渡鸦称呼万菁为“大人”，同样也称呼赤为“大人”。当然，可能他对谁都这么称呼，因为他今晚只跟他们俩说过话。
万菁还需要看渡鸦如何称呼其他人来判断。
假如只有赤是“大人”，而他私下里也称呼万菁为“大人”……答案呼之欲出了。
下一点，暗子指的是卧底吧。
3.东青长期潜伏的目的是寻找并联络商会高层的暗子。但其单线线人死了，没有人知晓他身份。
这个任务难度很大，一是万菁现在还是个底层小职员，就算走狗运被晏筝收入麾下，还是远远接触不到高层的。
二是，没有人知道那名暗子的身份。
万菁想要联络他，非得先自己演一出在商会内部抓内奸的戏码。
头疼。
赤专门打个电话来，想要安抚东青，让她别紧张睡个好觉。可他这电话一打，万菁是睡不着了。
目前未知的有：
1.湮灭的目的是什么，除垢计划是要除什么垢？
2.东青与赤的目的是什么？
3.东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赤应当是了解她的过去的，是否有把柄被他掌握？
好消息有：
1.东青显然对于整个组织至关重要，万菁暂时不必担心湮灭会除掉她，或者与她站在对立面。
2.她现在又多了一个情报来源，可以通过湮灭来补充商会人员的情报。
3.成功与湮灭建立联系，她的援助以及退路都多了一条。
坏消息有：
1.她不再是苟住小命慢慢升级就行的新兵蛋子了。她是湮灭组织的重要成员，但她对湮灭一点不了解，非常容易暴露。
2.湮灭与商会将有大规模冲突，而她将被卷入风暴正中。
3.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无论商会还是湮灭，实力都深不可测，让她觉得威胁很大。
再加之她一时又找不到退出游戏的方法，被困在游戏里。
万菁忍住抬手揉眉心的冲动，仍然保持着安静睡觉的样子。
但她内心真的焦躁非常。
烦死了，想打人。
她讨厌被动的处境。
对方是强大得无法推翻的势力。
让她想起那一串腥红的数字，她欠寰宇集团的天价债务。
不合理又如何，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没有能力说不。
所以她烦躁。
万菁在黑暗里睁开眼。
既然有意逼她玩这个游戏，
她就奉陪到底。
第一步，爬上商会高层。
万菁合眼，顷刻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