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祁真走出办公室,祁真奇怪:“你故意和他吵什么?”
“我也不想和他搭话,他主动来接我的话当然再好不过。”我说,“你看,我不是已经问到想问的了吗,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
我十分可惜地继续道:“但你也没有。你怎么就没有呢,那天你就不应该在办公室呆着,找个有监控的教室就好了。”
祁真白我一眼:“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哪知道那天程宁会死。”
“那你在办公室里呆着,中途又来什么人了没有?”
“来了几个,不过呆的时间都不长,思源,季南,差不多都是和我说了几句话,拿了点东西就走了。”
“都是单独来的?”我又问。
“啊,是啊。”
我点点头,突然有点严肃地说:“祁真,案件告破之前,我们都一起吃晚饭吧。”
“怎么?”祁真不解。
“我目睹凶案现场受到刺激太大,一到晚上就害怕,需要人陪伴。”
“……真的?”
“真的。虽然我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其实有一颗脆弱柔软的心。”我说。
“同样的话别再来一遍了吧。”祁真无奈地看着我,片刻后又正经道,“其实不用这么警觉,程宁的死应该只是一时冲动,和我又没有关系。还是说你怀疑就是秦庭松?担心他会临被抓之前再杀人泄愤?那也不应该杀我吧。”
“只是一点小小的……直觉。”我说的含糊其辞,“反正我晚上也没什么事,来找你也不耽误。还有,你白天的时候也小心一点,最好不要去偏僻的地方。”
祁真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我的话。我们一起吃过晚饭,又去上了会儿自习,我把她送回到宿舍才回到自己的宿舍。
刚回到宿舍,就收到姜承殊的微信。
今天下午秦庭松还在办公室提到了这人,看到屏幕里姜承殊的名字,我很快想起白天秦庭松的话,忍不住有些好笑。
打开微信,姜承殊问我明天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很快回复:好,就在学校附近吧
想了想,我即刻补上一句:你请客
姜承殊回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打字:你找我吃饭不是为了问案子?这是情报钱,友情价
姜承殊很快回复:ok,请你吃好的
我满意了。第二天我上完上午的课,姜承殊就来教学楼找我。这人比我大两届,现在已经在本校读研,学业不紧,时常四处逛荡。不但是个大闲人,还是个富二代。
至于我是如何认识这个富二代的——其实只是因为我们同在一个文学社蹭学分。
大学有素质学分要求,鄙人身无长技,对参加活动也没有丝毫兴趣,经过多番打听,终于如愿混入了学校的文学社——一个非常省事的地方,几乎没有活动,每个月给社刊贡一两篇稿子,学期末就能愉快拿到不少素质学分。
而文学社本身也是个安静地方,有时候我也会拿着小说去那里打发时间。一来二去就和闲人姜承殊混熟了,大概因为我俩在某些问题上臭味相投,直到后来姜承殊读完本科,离开社团,我们还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络。
至于他人眼中喜闻乐见的男女关系——在逐渐见识到我的恶劣本性后,姜承殊早已经认识到我是个不适合谈感情的人,他当然也不比我好,譬如我们认识两年多以来,这人已经谈过了三四个女友。
我俩在教学楼附近的小路汇合,一起往校外走,一路上收获到几道目光。确实,姜承殊这人个高腿长,长相不俗,气质里还透着一种大概是用很多钱才养得出来的自信从容,是挺打眼的。
我们闲扯了几句,在学校附近的饭店坐下,几道菜点完,姜承殊终于切入正题,语气好奇:“看到尸体的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我思考了一下中奖感言,“挺意外的。”
姜承殊沉默了一下:“我听到你说这种话竟然不觉得奇怪了。”
“那不错,说明你已经逐渐被同化了。”我真诚地恭喜他。
接下来,我将这两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给姜承殊大致讲了一遍。我知道这位是个推理小说爱好者,对相关话题相当感兴趣,发生这种事,他肯定想要了解一番。
讲述停在我和秦庭松的争执,当然,我把秦庭松借姜承殊嘲讽我的恶劣用语省略掉了。
“秦庭松和程宁有矛盾,闹分手?”姜承殊重复了一遍,说,“那秦庭松也有冲动之下杀害程宁的可能?”
“确实。而且秦庭松本身就是个性格有问题的人,这种人发生暴力冲突的可能性更大。”
“唔,的确。”听到我的话,姜承殊哈哈笑了两声,又说,“你朋友那件事情我还有印象,秦庭松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情种。”
“当初那么明显的证据摆在他面前,而且程宁表现的确不正常,除了委屈流泪什么反驳也没有。秦庭松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劲,只是心疼她维护她,说她善良单纯又可怜。”
即使过了这么久,回想起当初的事情,我仍然觉得荒诞得有些难以置信。
姜承殊轻轻耸了下肩:“他明显属于认识发育水平不完善,世界非黑即白,只要他认定了程宁,就会对她完全信赖,区区证据,当然不会动摇秦庭松对女友的完美印象。”
论起言辞凿凿拐弯抹角地一起骂人,我心想,确实是非姜承殊不可。
“所以他同样会很难接受事情的变化。”我缓缓接道,“假如程宁真的做出了不符合他印象的事情,打碎了他心中既定的想象,那他一定会像面对祁真的证据一样反应激烈。”
“发展成暴力冲突也不是不可能。”
姜承殊点了点头,转而道:“虽说秦庭松的性格和他与程宁的关系,让他很有杀人的动机,但也只是有动机而已。况且,程宁的尸体可是在女厕所隔间被发现的。”
“你觉得为什么她会在女厕所被发现?”我抬眼看对方。
“有两种可能,一是被害人和凶手本来就是在女厕所发生冲突的,掐死对方后,凶手慌忙之下把她直接藏在了那里。”姜承殊说,”但如果是这样,要么凶手本来就是女生……要么凶手是一个窥视女厕的男性变态,因为龌龊事被程宁发现,失手将程宁掐死,然后移尸进厕所隔间。”
“有一个问题,”我摇头,“程宁被发现在离厕所门最近的一个隔间,我发现她的时候隔间门并没有上锁。而且那时候程宁已经死了有几个小时了,说明她至少是昨晚被杀的。”
姜承殊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如果隔间门没有锁,尸体就这样放在那里,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那个教学楼,晚上是有学生来上自习的,虽然人不多,但想在隔间里藏一具尸体,是绝对没可能的。”
我喝了一口水,接着道:“如果凶手是一个偷窥厕所的变态,他为什么要在那里待到接近11点?要知道,那个时间留在教学楼的人已经很少,而且出入教学楼门口是非常明显的,容易被门口保卫室的人发现不是学生。于情于理,偷窥者都不应该留到那个时间。”
“确实。”姜承殊说,“那也有第二种可能,就是被害人是在其他地方被杀害的,凶手杀人之后为了某种目的,将被害人丢弃在了厕所。这个丢弃时间可能是在11点锁门之前,因为那时候教学楼里已经临近锁门几乎没人了,所以没有被发现。”
聊到这会儿,点的菜已经做好了两道,我垂下眼,开始往嘴里塞吃的,间隙里问:“如果这样的话,凶手是在哪里杀人的?”
姜承殊继续兴致勃勃地进行推理:“教学楼之外基本是不可能的,那个厕所在三楼,没有必要冒着巨大的危险把尸体搬上三楼。最大的可能就是就是在三楼的某个教室或者实验室,杀人之后凶手可以先锁上教室或者实验室的门,等快要锁门,三楼基本没有人之后,再将尸体移入厕所。”
“为什么要移尸进厕所?”我又问。
“为了掩藏第一现场可能存在的关键证据。”
“这么说来的确是有道理的……”我顿了顿,暂时放下筷子,“但是我依然认为选择在锁门前将被害人移尸入女厕,是不太可能的。”
伸出一根手指,我说:“建立一个前提,案发的第二天警察还在怀疑祁真,调查祁真和程宁的矛盾,说明他们没有找到非常有作案嫌疑的人。这很可能说明,程宁的身上乃至案发现场,没有留下关键的、有指向性的证据,比如说指纹。如果有指纹,他们大可直接和祁真比对,不用那么拐弯抹角的调查。
“如果这人选择那个时间段呆在教学楼,那么等他出教学楼的时候,必然是最后几个甚至一两个出去的,太明显了,很容易被警察查到。其次,在那个时间将尸体拖到女厕,一定还需要一些时间处理移尸过程中留下的痕迹。这个过程首先要细致,而且不能花太多时间,不然等锁门了,他会被关在里面——风险太大,稍微有点头脑就不会这么选择。”
“或许凶手真的在教学楼呆了一夜……”姜承殊很快否定了这一点,“如果与程宁有关系的学生在那一晚夜不归宿,应该早就被警方查到了。”
“那还是回到了第一种可能?”他垂目沉默了半刻,抬头看到我带着点戏谑的眼神,突然道,“你有猜测了,你觉得两种都不是。”
“两种假设可能性都很低。”我露出一点笑容。
“你的想法是……”他侧头,恍然道,“有尸体的隔间门被从外面锁上了,第二天早晨才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