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映照着一座老旧的高桥。
桥下河流湍急,卷着泥泞的黄土汹涌奔腾而去。
雾气顷刻间打湿双睫,夏乐如回魂般惊醒。
她发现自己孤身站在高桥的正中央。
这里……
是?
大雾朦胧中,充盈在鼻腔里的,是清新的草木香。
不是她身为一只打工狗每天早起赶通勤吸入的雾霾,而是真真切切的清雾。
河侧的黄土地,有一条不规整的水泥地。
沉睡的记忆渐渐苏醒,既陌生又熟悉,令人期待又令人害怕,最后化作一道长长的耳鸣在耳中挥之不去。
夏乐往桥下看了一眼,莫名的恐惧感蔓延开,直到她跑下高桥,踏在狭窄的水泥路上,心里才安定了不少。
顺着道路往前走,两旁青黄萧条的树窸窸窣窣掉下了几片落叶,卷着尘烟埋入土里。
大雾缓缓消散,周围的场景清晰地呈现在了面前。
和记忆最深处的那片不敢触碰的荒原融合在了一起。
菜地、楼房、农田,最后夏乐绕过了一棵有着巨大树洞的参天古树。
眼前的一切是梦境,也是现实,定格在了她的人生轨迹里。
水泥地的尽头,一栋两层的青瓦木楼静静伫立。
敞开的大门围满了人,人们或低头站着,或磕头跪着,好似一部无声默片。
夏乐的心跳疯狂加速,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她张口想要喊出一声,却无力到几乎喘不过气。
视线一晃,她漆黑的眼球里倒映着两侧的房梁,上边悬挂着长长的白布,随风飘动。
地面上滴着蜡泪的白烛上火光静静而立,再旁边是一字排开的燃香,昏黄的天上尽是漫天飞舞的纸钱灰。
那些跪着的人们被旁人扶着站了起身,夏乐终于得以看清他们的背影。
那是她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背影。
她的至亲皆披麻戴孝。
听觉忽而恢复,嘈杂的声响中悲怆的哭丧声响彻天地。
这是2006年10月6日,中秋节后的那天。是夏乐这二十四年的生命中最难忘的一天;是她十几年来做梦都不敢触碰的日子;是永远尘封在最深处的往事。
黑白色的巨大沉默相片上写着几个字——
夏绍华。1932-2006。
-
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来了。
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治好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胸前似有千斤重锤压得喘不过气,泪腺像打开的闸门,不经意间眼睛就模糊了。
夏乐大口喘气,捂着胸口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自己浑身都疼。
这时,紧凑的人堆忽然站开了个口子,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在那里。
是一个穿着粉色外套的小女孩。
有很多人对着她说话。
“乐乐,不要过去。”
“小孩不能靠太近的。”
“去给她换一身白色衣服……”
“乐乐,爷爷没了……”
那个小小的身影一动不动,半晌后转了过来看向自己身后的亲人。
她稚嫩的脸蛋上写着迷茫和惊慌,那张脸,是夏乐镜子里看着长大的那张脸。
是她自己。
“我爷爷?”
小小的孩子一句话,让周围好不容易稍稍平静的哭声又大了起来。
哭声中最大的一个哭喊着:“老头子,你好狠的心,你丢下我老婆子,连乐乐你也舍得丢下,你好狠的心啊!”
听到哭声,小女孩冲开人堆,跑到了房子的另一边。
从大门外的位置看不到里边,但夏乐知道她去了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是她切身经历,跑到和爷爷奶奶一直一起住的房门前,看到长辈们在按当地习俗给躺在床上的爷爷换衣服。
爷爷一动不动。
木板房的隔音很差,里边清晰地传来了一句:“滚出去。”
还有小夏乐大哭的一声:“爷爷!”
夏乐跟着轻声念一句“爷爷”,跪在了地上。
眼泪终于落下,入了尘土里片刻蒸发。
-
她知道那时长辈们对她的怒气从何而来。
家门前有一条长长木板凳。
夏乐坐在上边,麻木地看着前来吊唁的人把小小的房子围的水泄不通。
这些人看不见她,也触碰不到她。
她是变成了灵魂吗?
她看到小夏乐换了一身白色的外套,戴上了小小的孝帽,跟着大人跪在地上哭泣。
夏乐意识到了,这应该只是个梦。
是噩梦吗?又或许不是。
夏乐擦干眼泪,走到大堂内。
乡邻们把爷爷的尸体抬了出来,安置在一张倾斜木板上。
这是他们这边一贯的吊唁习俗,过世之人在家停尸三天,等所有亲眷友人吊唁完后,再入土安葬。
白色的帕子盖在爷爷的脸上,夏乐看不见爷爷的样子。
身旁的亲人跪在四周,磕头大哭。
夏乐忍不住伸手去掀那块帕子,却穿了个空。
忽然想,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魂,或许当时爷爷的灵魂就在这里看着大家。
他一定很舍不得大家,也很舍不得她。
夏乐擦掉眼泪,跟着亲人们在一旁也跪了下来。
-
“好端端的,怎么会掉那河里哟!”
“听说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拿过什么游泳比赛的冠军,我看这事有说法。”
“能有什么说法?警察都说是溺水的了。”
“49年的游泳比赛,你懂那含金量不。”
“会不会真的有水鬼?”
“水鬼都是吓唬小孩的。这秋天河水这么急,别说人了,牛下去都要被冲走。”
“听说曹家的两个小孩就是被水鬼吓的住院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人家那不是发烧才住院的吗?你可别在这讲鬼话”
“大晚上的,估计是走夜路不小心掉进去的嘞,可惜了老爷子这么好一人……”
夏乐听着旁边人你一言我一语,默默低着头。
关于爷爷的死,众说纷纭。大多都说爷爷是溺水而亡。
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爷爷当年是乡里乡外出名的游泳健将,怎么会是简单的溺水身亡呢?
然而那时候,警方给出的答案,就是简简单单的溺水。
即使质疑和反对,但在家里人对着警方点头,开始操办丧事时,夏乐一个小孩的愤怒和悲伤,就显得那么无用又无力。
并且,家里人都知道,那一天的晚上……
是夏乐,赖着爷爷说要吃小卖铺里的桃花流心月饼。
爷爷说,好,我回来给乐乐带。
于是他本不会去桥的那边。
为了给夏乐带一块月饼,他才会过那座桥,最终不知为何溺亡在那条河里。
即使溺亡是主要原因,即使不知爷爷为何会溺亡,即使家人们都清楚,爷爷的溺亡并不是夏乐造成的。
可,就算家里人没有对外说过,夏乐也明白。
他们是在怪她的。
他们都在怪她,她一直都知道。就连夏乐自己也在责怪自己。
家人的沉默,外人的猜疑,幼年的无力,化为一把愧疚和自责的利刃,经年在她心中狠狠地挥刀搅动。
她早就已经是个大人了,分得清是非曲直,却一直无法原谅那一晚执拗地要吃桥那头的月饼的自己。
无数次心如刀绞,无数次痛哭流涕,无数次恨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
可大人都不懂,他们只觉得大人才会痛。
小孩?小孩的想法有什么好在意,那么小能懂什么。
夏乐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楚悲戚,捂住耳朵不去听旁人的闲言碎语。
这么多年了,她早就已经听腻了。
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乐静静坐在长木板凳上,看着人来人往。
陌生的,熟悉的。那是记忆里不肯打开的闸门,无数次想起来,细水成洪流,片刻将她淹没。
她看到了向来温柔的奶奶撒泼般大喊大哭,看到从小就离开家的亲姑姑哭得肝肠寸断,看到了多年未见的开朗老叔公长跪不起,看到了一些气质卓然的陌生人垂首沉默……
那些人,明明和她一同悲伤,却又让她感觉异常的冰冷。
画面不停转换转换转换,不知过了多久,夏乐在一阵争吵声中回过神。
“小孩去干什么?那种地方跟过去干什么!”
“我要去!”
“林姨,帮我拉住她,小朋友在这里闹什么闹!”
“我要去!我要去!爸爸,你跟他们说我要去!”
“乐乐听话,你爸爸跟大家去送爷爷一程,小朋友要乖,爷爷在天上看得到的……”
“姨婆,姨婆求求你了,那是我爷爷,那是爷爷……”
喧闹中,那辆载着爷爷尸体去往火葬场的灵车缓缓驶离。
记忆里,她看过不少同乡的老人去世,都是将冰棺安置在这辆车上。
他们静静躺在那里,没有温度,没有知觉,身旁围着一圈的花,仅仅一壁之隔若隔两世。
曾经的她没有任何波澜,因为那些不是她在意的人。
而此时,夏乐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走到车前。
透过车窗,她看见冰棺中的人静静躺着。
盖在他面上的白布已经拿开,他的脸颊凹陷了下去,像他,却又不像他。
她看着,倏忽间泪流满面。
小夏乐的哭声就在耳边,她在大人的拉扯中哭得撕心裂肺。可无论她怎么伤心,大人们都说她无理取闹,不理会她。
忽然,她从被拉扯中的外套抽出了小小的身体,在大人们的目瞪口呆中,向着那辆白色的灵车奔去。
夏乐也跟着她一起追着灵车跑去。
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一条破旧的水泥路,道路两边是黄泥土地,两侧的路上是点燃着的白色蜡烛,火光随风而动。
她追着那辆远离去的车,哭喊着,可无人理会。
那辆车,应该是冰凉的。
它向着远方离去,不承载任何的念想,把尘世间的喧嚣抛得一干二净,把前尘往事都化成灰烬。
小夏乐的哭喊声十分刺耳,夏乐感觉耳膜发痛。
她停下了脚步,小夏乐忽然也就摔倒在了原地。
摔倒的刹那,夏乐的心脏猛然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看向小夏乐,那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摔倒在原地,狼狈又可怜,嘴里还在不停喊着爷爷。
嘴角忍不住勾起了酸楚的笑,带着滑落的泪,一同消逝。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夏乐腿一软,也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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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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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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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