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中经过了他们读的高中,早早就坐落在这里的学校,渐渐被四周发展搭建起来的高楼遮盖,再过一两年学校就将迁移到新修好的校区。学校迁走后,这块地皮的用处还不知道,只不过学生们的回忆只有交给他们自己收藏了。
陈澜的家距高中有点远,不喜欢住在宿舍的他,高一便在学校旁的家属院租了一套房子住,一室一厅一卫带着厨房,很适合他一人居住。但一天三餐都是在学校解决的,厨灶没怎么动过,只有早上从卧室醒来出门,晚上下自习回来洗漱后就躺在床上睡觉。
但后来这件小小的房子里发生了很多出乎他意料的事情,这些事情,也彻彻底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陈澜的思绪被迫被自己打断了,决定不再去想。
到了公交站,陈澜看向手机,才不到八点,对于渝城人,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陈澜也不想早早的回到家中,虽然自己还有很多直播时间没有补上,但都不重要了。
陈澜想了想,没有上面前这开向自家方向的公交,而是稍等了一会,上了一辆开往江边的公交车。
下车便是江边的人行道,零零散散的人沿着江路走着,还有几个跑步锻炼的人快步穿过。陈澜在里面慢慢走着,速率算是最慢的那种,轻轻抛起又接住虎皮蛋糕,等着微胀的胃消化,等着晚风将身上的火锅味稍微吹走。
走了一会便站在突起的观景平台上,陈澜望向对面,城市华灯初上,江上几艘运船路过,高楼和船上的灯被映在江面上,随着江流向下飘去。
陈澜这个夏季赛打的很憋屈,战队从原先的积分榜单之首直至季后赛入围线下,连冒泡赛的机会都没有。去年夺冠的战队如同一颗极力燃烧的流星,从天际划过时之绚丽,但消逝的也如此之快。
开始TWG一众也在极力寻找问题,选手们都自觉的加强训练强度,教练组也在背后认真研究版本,不断变化阵容,尝试找到是版本答案又契合自己选手风格的阵容。
可接连不断的败退逐渐浇灭了他们寻求破局的气焰,或许电子竞技就是这般,取得好的成绩要正确的那几个人,还要正确的游戏版本。适应不了版本更替,便只有被不停轮转的赛程挤压至深渊。
陈澜是战队里最稳定发挥的存在,他也尝试破除这迷雾般的局面,可他认为问题不在于阵容搭配选择,队伍中有人态度出现了问题。自己没有感应别人心理的能力,也不是那种善于与人沟通的人,只有做好自己的角色,等着队友们调整好。
可这一等便是一个春季赛,他们艰难的打进季后赛,随后立即被另一只新起队伍送走,无缘出征季中赛。休整一月后进入夏季赛,比赛版本早已更换几遍,给他的却是更加惨淡的对局比分。
对于合约到期,状态良好的陈澜,离开队伍去另一支强劲的队伍,这才是想要获得更多荣誉的他应该做的,陈澜也这样做了。
十几天前,经理旁敲侧击询问他是否要续约,继续在TWG时,他没怎么想就给出否定的回复。
经理也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心想除非是老板帮陈澜挡过子弹陈澜才会继续留下来吧。再把薪资待遇提高些便有些不合理了,又不是陈澜继续待着战队就会变好。但经理还是抱着幻想,毕竟陈澜到后,战队真的从低谷上升至巅峰。
经理说薪资待遇的问题还是可以再商讨的,可还没等那惊人的数目出来,陈澜就又拒绝了他。
“我没想过挣太多钱,我只是不想再这么落后了。”
如此坚决的态度,想必已是思考再三,无法改变的了。经理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每个人定会去攀登更高的地方,何况是陈澜。他看似随和平静的外表下,是怎么都不会改变的坚决,经理也早已看见。
出了办公室,陈澜便看见有人在外面站着,是吴越泽。他手里拿着刚泡好的咖啡,离他两三步的陈澜闻见了咖啡浓浓的味道。吴越泽就这么看着刚出来的他,陈澜也回眼神过去,就这么互盯了几秒,吴越泽大大打了一个哈欠,终止了场眼神对决,随即走向训练室,远远给陈澜抛下一句话:
“快点来,训练赛要开始了。”
那天的训练赛比分还是很惨淡,可能快要离开这个地方了,陈澜对此没什么感觉。队长张照南还是在认真与教练商讨着,丁森在训练结束后就打开了韩服去排位上分了。
陈澜不知道该干什么,迷茫地坐在电竞椅上,又很快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般打完比赛,吴越泽都会在他一边问他感觉怎么样,像是老师一样自然而然的询问课后观感般,陈澜觉得有东西可说时便会跟他认真分析,没什么可说时就只会轻轻摇摇头,吴越泽收到反馈后也就靠回自己的位置了。
那天还在陈澜发愣的时候,吴越泽就离开位置了,留下的只有桌上的空玻璃杯。
陈澜盯着这玻璃杯,突然莫名的情绪上头了,他是在门外听见自己不会续约了吗?生气了?为什么今天没有问自己,我不是还坐在这里吗?不是还没离队吗?他凭什么发脾气,我又没做错什么,明明无论局内局外一直都是我状态最好好吧。
对于其他人没有很好的把握,但是对于吴越泽,陈澜几乎每时每刻都待在他身边,他能感觉到吴越泽在某些方面有所变化,出现了问题。无论是在游戏里时不时会出现的迷之操作,还是本是现实比较活跃的他现在却时不时沉默起来了,有些时候比自己还闷,都是问题的表现。
陈澜感受到了,看到了,但还是保持着沉默,或是因为他相信,相信吴越泽会让自己把调整好的,可现在看来,吴越泽还没有。
他觉得有些委屈,又有点愤怒,突然的情绪暴起让他很想马上回头大声训斥吴越泽,为什么要沉默不语,为什么不能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你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难道我在你眼里也是个背信弃义的人吗?难道我就不想留下来吗?
但再多的话都被他自己压了下来,陈澜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随即也对自己的突然“暴走”感到不快。
他一直把情绪控制的很好,或者说他根本就没什么情绪起伏,从小就是这样的,但在面对吴越泽时,自己的感情却要丰富很多,起伏也随之增加,有些时候会让他感到情绪腾起的快感,有些时候便是这样无法把握的失控。
再度回想起那天的情景,陈澜还是会受之影响,他特别想知道吴越泽究竟是什么态度,究竟是想要自己留下,还是什么,就算是厌恶自己离去也好。可陈澜还是无法踏出那一步,去主动询问。
离开魔都回到渝城,除了下飞机后吴越泽发来的一条询问是否安全抵达的微信,和昨晚直播那位神秘的好友:好友便是吴越泽。其余的,他与吴越泽便没有其他的交流来往。
陈澜与吴越泽在以前特别喜欢来江边吹晚风,两人悠闲的走在滨江路旁,走累了便坐着休息会或者坐车回去,要是时间充足就回去江边一家餐馆吃宵夜。
后来他们去魔都打比赛了,虽说魔都也有江,也可以沿着散步,吴越泽却说想去渝城的江边,陈澜不解,是那边的风甜一点吗?吴越泽笑道那倒不是。
笑着吴越泽便大步流星的走到陈澜前面,慢慢于他拉开了些距离,陈澜不知道他为啥突然走的这么快,只看吴越泽宽阔的肩背在自己前面,夜晚的灯光昏暗的照着,慢慢看不见远方的他。
就像最后一次训练赛后,陈澜转头想叫住吴越泽,可直到吴越泽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他也没有开口。
陈澜望见江面上的月亮倒影,今天天气真好啊。本来渝城多云多雾,难得见到月亮,而今天天空中的月亮十分透亮,仔细看可以看见上面的月坑,只不过还没到中旬,月亮的边角还残缺着。
月亮啊月亮,我该给你说些什么呢?陈澜仰着头,望着天空悬着的明月。在与吴越泽相处的两三年,基本上都是吴越泽率先开始话题。而到了这需要相互沟通的时候,吴越泽像是哑巴了一样,对于陈澜的选择好像任何没有想法。
陈澜内心也十分困扰,本来自己的选择已是板上钉钉,再有谁来劝说他,再开什么条件,他也只会以去一个更好的队伍为最终目的。
可他好像还在等着吴越泽发话,到现在就算接到无数战队邀请,都还没有真正联系。他等着吴越泽告诉他还可以续约,告诉他自己和队伍的状态马上就能变好,请再继续相信他。
事实上吴越泽没有,留给陈澜的只有无言的背影。陈澜也遵循自己原先的想法,没有续约,离开TWG,也暂时没有联系其他战队,回到渝城,安安静静地待着,算是给自去年夏季赛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的自己放个假。
就这么边想边走快九点了,陈澜觉得自己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穿着衬衫还有些冷,便向路两头望,着看哪边有公交站。
走到车站,上了车。这一班可能是末班车了,车上就没有几个人,陈澜选了个前面的位置,靠近司机,让他觉得有点人气,虽然都市传说不可信,陈澜还是选择暂时相信。上车看了看站点才发现自己朝家反方向走了多远,双脚刚停止行走坐下时还有点微微发麻。
陈澜觉得自己有点饿了,毕竟走了这么远,低头便看见手里被自己揉拧着已不是方方正正的虎皮蛋糕。
嘛,反正陶子悠给自己买的时候也没说给自己当早餐,它也没必要见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