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灵土

炙热滚烫的体温,隔着微凉湿透的薄衫,灼得人心头发紧。

他笨拙的抱着眼前的人,紧得人无法喘息,林雨强撑起手臂,横梗在两人之间,费力地向外推了推,才为自己争得些呼吸的空间,刚抬头对上他略有迷蒙的眼睛,就又被他一把扣住脑袋,按进了怀里。

瓢泼大雨里,楚修晏伏在她耳畔喃喃,“阿雨......”

“你叫我什么?”林雨扇着蝶翼般的长睫,仰头怔怔地看着他,瞳孔不自觉放大。

“姐姐乖,别动。”他的声音很轻,却坚毅,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扣着她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安抚,仿佛在这暗夜里迷路的不是他,是林雨。

林雨看着他有些陌生,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抬手覆上他的额头,才被烙铁般的滚烫吓得缩回了手,“阿晏,你发烧了,我们快下山吧。”

“不要。”

他拒绝的果断,又靠在她身上半晌未动,林雨伸手推了推,小声哄道:“乖,听话,我们下山。”

好一会儿,他似有不舍的松了手,林雨立刻拾起掉在地上的伞撑开,踮着脚替他撑伞挡雨。

楚修晏抿唇浅笑,抬手接过她手中的伞,又生怕她被雨水打湿似的,拉着她将她往伞中央带。其实,都已经湿透,打或者不打,区别不大,只是林雨第一次觉得这倾盆而下的山雨,并不冰凉,反有些暖。

才走两步,楚修晏就发现了不对,她的左腿一瘸一瘸的,很不利索。

他眸色一沉,道:“你受伤了?”

见她不语,顿了顿,又道:“我背你。”

“不用不用,只是方才摔了一跤,不打紧的,山路本就难走,你背着我太危险了。”林雨连连摆手拒绝,这黑灯瞎火的,一人独行已是勉强,背着人走岂不是等着滚下山去,她可还想多活几年。

楚修晏听了也不急着动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姐姐是想,让我抱着走?”

什么?抱......着?除了背就是抱,难道就不能自己走吗?林雨有时觉得他的脑回路实在清奇,这是古今代沟吗?

她低着头,正想着如何拒绝他的好意,楚修晏已经将伞重新塞回了她手中,屈膝蹲在地上,愣愣的回过头盯着她。

瞧他这架势,若不从,怕是得一整晚耗在这山里,林雨只得乖顺的趴在他背上。身下的人猛然起身,吓得她紧紧圈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摔下山崖,死无全尸。

从未曾注意过,楚修晏的背竟如此宽广,硬朗紧实的肌肉,让人莫名安心,趴在上面还格外的舒适。

他的手轻轻捞着林雨的腿窝,生怕弄疼了她,脚下的每一步都走的很稳,甚至感受不到一丝颠簸。

回到清水镇,约莫已过了子时,吴伯正带着一行人,在镇口焦急的张望。

见黑暗中出现了人影,他提着灯笼往前照了照,确认是他们后,赶紧跑了上来。

看着林雨一身的脏泥,膝盖处还微微泛红,楚修晏又一脸的煞白,他赶紧转身招呼不远处的人过来帮忙,匆匆跑来四五个新招的小学徒。

林雨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湿透,此刻还亲昵的伏在楚修晏背上,只觉双颊滚烫,贴在他耳边小声道:“阿晏,你放我下来。”

“姐姐真是好生无情,我背了一路,眼见着到家,就要舍弃了我不成?”他不但不松手,还说得人面红耳赤。

在山上淋了一夜的雨,大家又在镇上找了半宿,回到镖局时,众人都已筋疲力尽,简单收拾便各自安置。

楚修晏身上仍烧得厉害,本想请大夫来瞧,奈何屋外的雨实在太大,他又坚持不让,林雨只得妥协,草草包扎完自己的伤口后,便坐在床前,不停的换着冷帕子替他退烧。

翌日清晨,他醒来时,见着伏在床头的人,发丝凌乱,鹅蛋小脸上尽是疲态,又瞥见臂上包的乱糟糟的细布,渗出点点刺眼的殷红,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醒了?”林雨微微一动,轻揉着惺忪的睡眼,伸手一探他的额头,满意道,“退烧了。”

他仿佛没听见,拽着她的手反问:“就这样包着?不怕留疤?”

“没事,反正也没人看见。”林雨先是一愣,然后抬手笑了笑,示意无碍。

楚修晏晦暗不明的紧盯着她,“我会看见。”

这是何意?

反应过来的林雨,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那你休息,我再去包扎一下。”说着,转身逃离现场,生怕再待下去,他又会说出什么让人惊掉下巴的话。

接连两日,楚修晏都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时不时还咳上两声,林雨则吊着胳膊绑着腿,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也鲜少出门。

她总想起那夜山上的事,觉得自己趁人烧得糊涂,占了见不得人的便宜,有意无意的躲着楚修晏。

原就人手不足的镖局,一下损失了两名干将,剩余的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邢昊昨日带着翠云几人,跑了镇东头又去镇西头,好不容易送完包裹,也顾不得休息,带上学徒就去了花林村,连年迈的吴伯为了帮忙分担,也瞒着林雨,就近偷偷去送了些轻便的包裹。

“姐姐.......阿雨姐姐......”

刚过晌午,一阵清脆好听的孩童声,在院中响起,林雨赶忙从里屋跑了出来,只见王阿大正牵着女儿小葵,随邢昊一同来了绿林镖局。

这孩子人如其名,稚气白净的小脸,笑容灿烂的像朵盛开的向日葵。

此前匆匆一面,林雨便对她喜欢得紧,看着她的眼睛眯成两条缝,情不自禁的蹲下身,笑着对她张开怀抱。

小葵挣开她爹的手,踉踉跄跄的喊着姐姐跑来,一下冲进林雨的怀里。

在屋里听见响动的楚修晏,也缓缓起身,走了出来。

“来,我抱。”说着,他从林雨还未完全恢复的手上,接过小葵,将她高高的托起,又往上举了举。

“你小心点,别摔着她。”林雨一脸的担忧。

小葵却咯咯的笑得开怀,还大声的喊着,“阿晏叔叔,再高点,再高点。”

“小葵,这不对吧,我方才可听你喊她姐姐,怎么到了我这,就成了叔叔。”楚修晏一把将她接在怀中,牢牢抱住,“小葵乖,叫阿晏......哥哥。”

她藕节似的小胖手搭在他肩上,侧着身子,错愕的回头看着她爹。

邢昊卸完货过来,对着楚修晏翻了个白眼,“我都是叔叔,你凭啥就得是哥哥?”

“你懂什么?你长那么老,当然是叔叔,我跟姐姐,自然该是一个辈分的。”

两人就差掐起来,王阿大赶紧上前调和,接过小葵,连声道:“孩子小,不懂事。”

不知这两人几世结下的仇怨,见面就掐,林雨对眼前的一切习以为常,也懒得跟着掺和,拉起小葵,径自带着远道而来的父女,进了堂屋。

王阿大身材有些矮小,坐在高高的官帽椅上,双脚勉强够着地,显得有些局促。

见他窘迫的样子,林雨率先开口问道:“王大哥,这次来是?”

“我见来运花的是邢昊兄弟,打听之下才知,前两日,你和楚兄弟在路上遇到暴雨,生病受了伤,特地来瞧瞧。”他为人实诚,说起这话,还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这丫头,一听说来看你们,死活要跟来。”他转头欣慰的看了眼专心啃着糕点的小葵,又继续道,“我们也没什么好带的,听说你们这土质不好,少有人种花,我便挖了些特有的高灵土,带了些花种过来,自己种,可比外头买的那些花束强多了。”

说起栽花,王阿大满脸的自豪,算是脚踏实地的庄稼人,特有的幸福。

这高灵土,林雨早有耳闻,据说曾是花林村的祖先们,不远万里,从高山上一担担挑下来的,土质疏松,土壤肥沃,花林村世代栽花,年年高产,便与这土脱不了关系。

有了这土,自己也可偶得空闲,栽花弄草,怡情养性了,二十一世纪无缘的养老生活,说不定能在这过上。

“哟,这排戏呢?”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闯入,打破了林雨美好的畅想。

不必出门看,便知道,那是谢老冤家上门,准没好事。

有些人长得丑,并非没缘由,像谢留龙这样,逢人便要刻薄两句的,真是从内而外,丑出天际。

“林老板这是镖局开不成,改行作戏班啊,左青龙右白虎的,大老远就听见了,真是好不热闹。”见着院中掐架的楚修晏和邢昊,他开口嘲弄。

瞧他双手叉腰,瘦得猴精,还敢跑别人家中猖狂,林雨冷笑两声,“天王盖地虎,镇得就是嘴贱的妖。”

“林丫头,你跟我耍嘴皮子没用,我可听说,你这搞什么速运,赔得厉害。辛苦给你林家干了大半辈子的老吴头,都被逼得去给人送包裹,跟群小学徒抢饭吃。即是如此,你倒不如放了他,让他来我珑门镖局,我发发善心,每月可以比你们多给他一文钱。”

谢留龙这话,摆明了是羞辱吴伯和绿林镖局,林雨回头看了眼邢昊,他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看来他对吴伯送包裹之事,心知肚明。

内外夹击,林雨气得就差急火攻心,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谢老板,留着这钱买点盐巴漱漱口,别张口闭口一嘴粪味,平白熏得人恶心。”

“你......你......”谢留龙一手指着林雨,一手捂着胸口,涨红了脸,只觉喘不上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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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导航系统在古代做物流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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