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合室里，几乎是压着鹤丸国永打的审神者很快吸引过来一群付丧神，在手合室外面的走廊上围了一圈，温九没摘戒指，但是鹤丸国永窄而薄的锋利刀刃每次都能稳稳地劈在温九伞上；或许是温九对待鹤丸国永轻松恣意的神态看得周围的付丧神或多或少都有些羡慕，和泉守兼定掂了掂手中的本体，一扔，从旁边架子上抄了把木剑从侧面也迎了上去。
“又二打一？”
温九维持伞矛的状态不变，薄薄的灵力附在手上，轻盈地侧身，依然游刃有余地单手擦住一击落空的和泉守兼定的手晌，轻笑道。
“那么现在还招架得了吗？”
错过了樱花树下的“大战”、早就想和审神者较量一番的山姥切国广也加入了战场，一刀挥开温九牵制和泉守兼定的手，那一双总是闪着自卑的灰沉的眼睛此刻意外的明亮，温九居然晃神了一瞬。
——然后瞬间被鹤丸国永抓住了破绽。
“太卑鄙了啊山姥切，居然使用美人计！”
温九还有闲心笑着调侃一瞬间脸色变得通红的打刀，准备以灵力硬抗下鹤丸国永的一击，没想到下一秒鹤丸国永的刀就被别人接了下来。
“不、不能欺负主人……”
“三对三才公平不是吗？噢啦噢啦噢啦！”
五虎退带走了鹤丸国永，加州清光支走了和泉守兼定，场地中央就剩下温九和山姥切国广面面相觑，脸色通红的打刀战意全无，被温九硬拉着进了战圈。
“别丧失斗志啊……我摘戒指了，想和我手合的请一个一个地来吧。”
温九很温柔地用伞尖在山姥切国广肩上轻戳一记，戒指摘给他，将打刀送出了场地。
“——被我打到的就要出局哦。”
阳光正好，手入室里写作对决读作打闹的手合热火朝天，蓝色狩衣的跌丽太刀独自站在热热闹闹的人群外，美丽的眸中藏着一分落寞和十分温柔，锻于平安年代、历经千年岁月的老刀似乎被这明媚的阳光晃了眼，头上的金穗微摇，望着遥远得似乎永远也碰不到的男人，笑了。
“这个阳光，真想喝杯茶啊。”
*
就像没想到这座残破不堪的本丸会迎来一位温柔又强大的审神者一样，三日月宗近也没想到明明对自己疏离冷淡的审神者会突然伸手把美其名曰晒太阳实则在发呆的他一把拉进战圈。
三日月宗近很少出阵，所以尽管是这么多年过去也依然没有满练度，在眼看着审神者单挑压切长谷部烛台切光忠两振强力刀丝毫不落下风时，他就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男人的对手。
更何况现在这个男人看起来更强了。
“……哈哈哈，我就——”
男人暗金色的眼眸似笑非笑，本想拒绝的三日月宗近对上那双流光的眼，有一瞬间的愣神，有些想不起来男人的眸色究竟是改变过还是原本就是这样；男人很高，能够轻而易举地俯视在太刀中身高并不算出众的三日月宗近，三日月宗近看着近在咫尺的金眸，里面还残留着面对别人时的温和纵容。
三日月宗近安静地闭上了嘴，让温九不那么快地从面对他人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好让这虚假的温柔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再长一点。
同时也失去了拒接手合的时机。
三日月宗近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依照他本体打造的木刀，眼神一点一点沉静下来。
即使是训练，他这个老爷爷居然也意外地不想在男人手上输得太惨啊。
……
面对眼里盛着美丽的月亮和毫不掩饰的警惕的太刀付丧神，温九早有预料地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同时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丝很小很小的失望，明明七星锁月里传来的切实的难过不似作假，可付丧神明晃晃地表现出来的疏离也着实让温九郁闷非常，三日月宗近反差极大的态度让温九头一回质疑起了七星锁月的可靠程度。
付丧神的眼睛的确美得让人找不出一丝缺点，只是温九总感觉那双眼睛在望向他的时候，总隔着一层虚幻的白纱。
如果他能对别人的情绪稍微敏感一点——温九从没像现在这样苦恼过自己的冷淡迟钝、也从没对任何人产生像现在这样的兴趣——想撕开那层纱，让温柔强大的付丧神展现出更多不可抑制的情绪、想看那双漂亮的眼睛浸透水光……
温九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不行。
他想重新把阳光填满这里、想全须全尾地唤醒所有只是陷入了短暂沉睡的付丧神、想看一只鹤重新展开雪白的羽翼上蹿下跳活力满满的样子、想看这个不知道给自己加在身上什么沉重负担的付丧神放下一切顾虑地对他撒娇……
他永远不会允许他成为前任审神者那样的渣滓，也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毁坏这座他辛辛苦苦洗干净了一丝丝的本丸一片瓦。
好吃的东西要慢慢品味。温九这样想着，扔了伞，同样从架子上随手拿下一把刀，拦住三日月宗近的攻击。
慢慢来就好，温九其实也挺好奇，他一个经历了上百个世界加起来同样活过上千岁的人和三日月宗近比起来，到底谁会先沉不住气。
……
看了审神者和那么多人交手，知道男人不会在训练中放水的三日月宗近出手就是凌厉的杀招，直刺向温九咽喉的木刀中的气势和平常温和好说话的虚假的老爷爷的慈祥气场差了十万八千里，温九一边防守三日月宗近越来越咄咄逼人的攻势，一边疑惑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得这把刀这样敌视他，以至于恨不得将他杀死在原地。
不会在训练中放水的温九丝毫不为自己正明目张胆地划水感到抱歉，思绪神游天外，已经从光鲜昳丽的付丧神身上想到了早早退场的烛台切光忠正在准备的晚餐，太刀付丧神就是侦查再弱也明显地感觉到了男人的漫不经心。
于是三日月宗近跨步上前，瞬间贴近了温九，太刀微微仰头，用他不知该引以为傲还是引以为耻的成功了无数次的姿势和表情，凝视着温九的眼睛。
——最美的刀展颜一笑。
“咣当！”
温九的刀被挑飞脱手，面前好像对自己做出的事毫无自觉的太刀付丧神哈哈哈着收了刀，在周围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众人“不愧是三日月大人”的盲目鼓掌中，三日月宗近神色平静带笑，站在温九一步之外，眼中的月亮俏皮地晃了晃。
“哈哈哈，可不能因为我是个老爷爷的缘故就让着我啊，主人。”
温九花费了一些功夫才从付丧神比刀剑更能精准地杀死他的笑容中回过神，一边感叹着不愧是让人人都趋之若鹜的美貌，一边无奈地笑了：
“真狡猾啊三日月宗近，一个一个的居然都用美人计作弊啊。”
温九觉得自己的错觉似乎又一次出现了，因为他看见那弯月亮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还以为主人不喜欢我这种温吞的人呢……没想到这张脸居然还有幸被您夸奖啊，哈哈哈，甚好甚好。”
不知道为什么，温九听着这样的话，突然有一种想把面前的美丽太刀狠狠拥进怀里揉一揉的冲动。
可是总有一种要出乱子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温九克制住了自己，脑子里有一丝抓不住的预感一闪而过。
“有人能去一趟万屋吗？十分抱歉，本丸里什么能吃的东西都没有了。”
突然出现的烛台切光忠打断了温九的思绪，温九本来还想和三日月宗近说些什么，想说的话瞬间全忘了，温九产生了一种“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啊”的感慨，放弃了回想他到底想对三日月宗近说什么，从山姥切国广手里接过戒指戴上，笑眯眯地对金发的打刀道谢，再一次错过了身后三日月宗看着那枚戒指、陡然黯淡下去的眼神。
“那么我去一趟吧。”
温九看向对上了他的目光后显然显得有些局促、神色变得刚加恭敬的自家烛台切光忠，有些无奈地笑道。
正好还能顺便了解一下他初入的世界，也能为要做的事提前做些准备，省了他计划里今夜还要为此专门出门的时间——不过这话就不必对他们说了。
“不用跟过来了，退，药研藤四郎刚刚显现，你们之间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你们也……”
温九拦住了毫不犹豫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短刀，微微俯身在短刀困惑不安的注视下温和地揉了揉五虎退柔软的白发，抬眼想示意向他走来的鹤丸国永控制住其他人，却意外地发现早就被他养出了一些活力的鹤的眼神此刻异常的失神死寂。
“……发生什么了吗？”
好好放松一下这句话被温九及时咽了回去，他接住向他扑过来的鹤，抚了抚鹤丸国永突起的撑起薄薄的衣料的蝴蝶骨，感受到怀里的人的僵硬，声音不自主地放轻了。
——尽管十分摸不着头脑。
“主人，要离开我们了吗？”
温九：?
一片静寂中，率先发声的是加州清光，打刀脸上还带着与审神者打闹后愉悦的红晕，眼里却铺满了黑沉沉的绝望，温九带着满脑袋惊讶，挨个看过这群表情好像要再次把自己从舒适的阳光下缩回无尽深渊的付丧神，不出意料地看见了满眼的相同的绝望。
那是失去了一次、害怕再次失去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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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