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究竟为什么不听我把话好好说完啊！”
稳重可靠的、很难见到较大情绪波动的加州清光正小心翼翼地攥着温九的领子，控制着力道把他搡到墙上，仰着头眼眶通红地向他发怒。
“哦呀，惹祸了吗？”
加州清光把温九搡在墙上的时间点，灵力暴雨刚刚开始下，温九其实挺喜欢这样向他嚷嚷的加州清光，所以虽然他不太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但从付丧神的表现来看，觉得好像是自己无意间引发了什么大麻烦的温九还是保持着拿着刀账输送灵力的姿势，顺着付丧神保护他的力道乖乖地被按在了墙上。
“不是说把那个人的灵力挤出去就好了吗！那样的话，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但是现在.……你想走都走不了了——这是怎么回事！！”
温九眼前一黑，猛地偏头避开近在咫尺的付丧神，朝地板上连续呕出好几口淤血，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加州清光一下就慌乱起来，全力扶住突然开始呕血的苍白男人急得额头冒汗，却见男人一把紧攥住右手手臂，伏在他肩头虚弱地轻笑了一声。
“……好了，现在我知道这件事于你们有多严重了。”
第二层封印的解除猝不及防，翻倍的痛苦作用在他现在这个弱不禁风的身体上，磅礴的灵力在体内毫无章法的乱窜，瞬间逼出体内郁结的淤血，他安抚了一下被他这一出吓坏了的付丧神，终于达成了“摸摸头”执念的温九心情很好，他轻笑一声，刀账依然安安稳稳的躺在手心，灵力甚至没有出现哪怕一丝紊乱。
“于我们?！说着‘等双方利益都达成时就离开’这样的话的究竟是谁啊！”
加州清光靠近窗边，他甚至能感觉到窗外湿漉漉的空气中饱和的灵力，他满屋子寻找治内伤的药未果，目光终于落在书架下紧锁的柜子上。加州清光看着那个柜子，指尖一颤，憋了一口气拿起刀就要上去把它砸开。
“一般，没有审神者会和本丸签订长时契约的，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厌倦这份工作呢，那时，在时之政府的帮助下，他们可以单方面解除与本丸的联系，然后就可以辞职——诶？”
温九握住加州清光的手腕把气势汹汹要去砸柜子的付丧神拉了回来，那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到打刀一点也不想靠近那个柜子。
“那里我确保有治疗的药，放开我啦。”
语气一点也不坚决，温九猜想那里除了治疗内伤的药以外，一定还装着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等过一会儿它自然就好了……何况你也根本不可能破坏的了它。”
温九混不在意地笑笑，装出脆弱的样子微微弯腰轻轻把下巴垫在加州清光的肩上，沉吟一下，问道：
“那么，长时契约呢？”
加州清光想到因为“灵”的缘故，他的确没办法破开那个柜子，但舒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担心轻阖着眼看起来状态十分不好的男人，听到他发问，加州清光撇了撇嘴，还是不太开心。
“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啦.……只是单向要变成双向才可以。”
就是说，临时契约对审神者几乎没有约束，想辞职随时都可以，但长时契约不同，审神者要想离开，必须要经过所有付丧神的同意才行，政府也没办法介入。
放在普通的本丸或许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在这全员几近暗堕的本丸中，依别人来看，可能只好在这里一辈子工作下去了。
“我们、我们巴不得将你永远困在这里呢！”
加州清光看温九还是一副懒懒散散老神在在的模样，又忍不住气结，揪住温九背后的衣服向他喊，然后又有些难过似的，低哑着清亮的嗓音，攥紧了手中的衣料。
“本来，没想这样做的……”
温九几乎瞬间就明白了细腻又温柔的打刀的意思，他在打刀低落下去之前及时接住话尾，拍了拍加州清光的背，嗓音含笑平和：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作为一个什么也不清楚的审神者，我应该听你把话好好说完的。”
“我知道你没想这么做的——你们全部……都是很善良的人呢。”
“我为我先前的话感到抱歉，如果那使你们难过的话——不过，能从你们这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可不是假话呢。”
“不过，我会好好干下去的哦，暂时现在不必考虑我离开的问题。”
剧痛过后是灵力充盈的感觉，温九懒洋洋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扶着加州清光的肩轻轻把人拉开一段距离，他垂眉，眼底漾着一汪温和的、揉碎的月光。
“如果信任我的话，可以把我当成你们的新审神者——”
他看着加州清光一瞬间红了眼眶，不知怎么一下就想起了金眸闪亮的雪白的鹤，他轻笑。
“虽然来到这座本丸的方式不太美妙，不过，这也不妨是一个不错的惊讶啊。”
黑暗中，加州清光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漂亮的红眸里的破碎的光拼凑起来，萤火一样星星点点。
“那么，我们也可以，叫你主人……吗？”
温九虽然不太清楚主人这两个字对这群被遗弃的付丧神来说有究竟什么意义，不过他想，这大概是值得重视的、承诺一样的存在。因此他配合着，直视加州清光的眼睛，郑重认真地：
“当然，我的荣幸。”
哦呀！温九莞尔。
果然红色的眼睛很漂亮呢。
*
从天守阁往外看，已经陆陆续续的有很多人跟酿跄跄或搀扶着别人或被搀扶着走进雨中了，温九见衣着凌乱的烛台切光忠和和泉守兼定甚至一起往屋外捧出一把几乎被拦腰截断的胁差时，微微皱眉着调小了灵力输出。
屋外的大家几乎瞬间就察觉到冷不丁砸在身上会引起极其剧烈的战栗的雨滴已经变成了温和的细雨，算是本丸里状态最好的蓝色狩衣眼含新月的太刀付丧神仰头看着天守阁窗口眼神温和形容狼狈的俊美男人，眨眨眼睛敛眉一笑，强拉着所有能站起来的付丧神一起，在男人能看见他们全部的空地上，迎着雨，深深深深地鞠了一躬。
“哈哈哈，愿意包容这么狼狈无礼的我们，大人真是一位十分温柔的人呢。”
三日月宗近墨蓝色的头发垂下来很长一绺，遮住脸上残留着鹤丸国永一样黑色诅咒的一道狰狞见骨的伤口，雨水裹携着审神者浓缩的磅礴灵力，在三日月脸上与前审神者肮脏的诅咒较着劲，天下五剑最美的刀疼得眼角都在抽动，可仰头望向温九时，那双美丽的眼里依然含着水一样的温和睿智。
“……那个人，以毁灭一切美好的事物为乐……你看三日月殿的脸。”
加州清光站在温九侧后方，把刀放在桌子上，摆弄着发尾的结，伸手去接屋檐下成串滴落的雨滴，他姿态亲昵却小心的轻靠在温九身上，语气和其他加州清光一样轻快，却分明又和他们不一样。
温九已经从解封的痛苦中缓了过来，黑发付丧神倚在他胳膊上的重量鸿毛般轻飘飘的，他释放神识探了探加州清光，满意地觉察到萦绕在付丧神身边若隐若现随时都会将他推向暗堕的黑气已经散了，付丧神除了满身血迹凌乱看起来十分狼狈外没有任何伤口，甚至连精神状态都是好的，于是温九暂时放下心来，露出半个身子笑着向屋外的付丧神们同样微微鞠躬，伸手合上了天守阁的窗户。
“我知道了——如果你们需要，我不会放过他。”
温九眼神微冷地看着眼含新月的付丧神低头间脸上一闪而过的伤，语气里含了一丝吓了加州清光一跳的凌厉肃杀。
还……还以为，主人一直都是温柔的呢……
“不过现在，请和我出来。”
温九一敛眉就收起了外露的冷肃，刚想安抚一下被他吓到的打刀，就见这敏感的打刀眼睛正亮晶晶地盯着他看。于是温九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无奈地笑了笑。
他想去完成他方才遗忘了的事。
温九拎起伞，原本拿着十分费劲的沉重的干机挥舞起来已经变得没那么吃力了，温九手腕一抖变伞为矛，一手将跟着他从天守阁中出来的加州清光轻拉到楼梯下，笑容恣意。
“这里也装着很多不美好的回忆吧。”
*
“轰！！！”
前一秒还在为天守阁里的审神者同样向他们鞠躬的审神者感到心情感激又复杂的付丧神后一秒就等来了天守阁爆炸。
愧疚地感受着风雅的细雨的歌仙兼定蹭的一下从湿润的地上站起来，袴脚染开了一大片水渍，他耳边是惊雷一样的爆炸巨响，看着被火焰一样的黑色灵力瞬间焚毁的天守阁，目瞪口呆。
“哦？不是说有他的“灵”在的缘故，那些东西都无法摧毁吗？”
在雨中逐渐恢复了一点视力的髭切摘了眼睛上的布，眼睛的金色还浅淡的没有聚焦，眼尾暗红色的血迹晕开，他揉了揉刺痛的眼尾，嗓音温软。
“……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吧兄长！那位大人怎么样了??？”
膝丸小心翼翼地扶着白发兄长的一只胳膊，眼神不住地往楼上飘；烛台切光忠站得远一些，能很清楚地看见天守阁底座上下明显的一条分界线，底座上方的黑色烈焰在雨中熊熊燃烧，底座下方却覆盖了一层水膜一样安然无恙。
明明毁掉天守阁以后屋子就理应开始漏雨了啊！
压切长谷部碎刀以后不得不担任起大管家职务的烛台切十分疑惑且忍不住担忧，怕他们晕头转向地冲进去可能会对审神者造成麻烦，他一把拦住跳起来想也不想拔刀按剑的就要往屋里冲的和泉守兼定，稍微抬高了声音试图制止由于和泉守兼定行动的鼓动纷纷要往屋子里闯的同伴们：
“可是，为什么突然之间就爆炸了呢？”
话音没落，一楼靠边的另一个屋子又爆开了火光。
“那里是——手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