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的高烧在喝完宁芙的血后有所缓解,就连颈侧的骨刺都彻底消退。
他躺在床上,侧过身,淡金凌乱的发贴在颊边,幽蓝的眼睛看向宁芙腕上渗血的纱布时便一暗,他垂了眸,嘴角撇成倔强的弧度。
宁芙注意到他的失落,面上便浮出个柔软的笑:“你快些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顿了下他眨眨眼,伸手为他将金发别到耳后,他道:“你是从阿勒特来的么?”
【焰】似乎愣了下,却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宁芙面上笑意更甚,淡金的眼眸里仿佛有光在流转,他道:“很久之前——就是你们结束上一个冬眠期前,那时候我还小,我在我们的流金河畔见过很多虫的形态,但从没见过虫形像你这样好看的虫族。”
虫族的虫形一般巨大而形态各异,宁芙从未见过虫形是蓝色蝴蝶的虫族——如此轻盈而美丽。
“我的姐姐也是这样的。”【焰】终于对宁芙说了自相遇起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又像人类变声期的少年音那般动人,只是含着些许失落。
宁芙点点头,他坐在床边,俯身握住少年的手,是真诚的聆听姿态。
像是被精灵手掌的温暖所安抚和打动,【焰】反握住对方的手,终于无比安心地闭上眼,他缓缓低声道:“我们的星球,来了很讨厌的人。他强制结束了我们的冬眠期,唤醒了我们。大家全都变得不对劲了,包括我和姐姐。”
很多时候,他会毛骨悚然地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他仿佛总要和什么争夺“自己”。就像他不久前杀掉的那个已经全然失去“自己”的同胞,那个同胞疯狂而腥红的眼总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他的声音里有痛苦浓重的疑惑:“我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会听他的话。”
“他是谁?”宁芙眼里带了些凝重,问道。
【焰】摇摇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我只知道,他是人类,却绝不是来自贝塞尔星。姐姐见他第一面时便这么对我说过。”
宁芙眼眸里沁出讶然:“你的姐姐,是阿勒特的女王陛下?”
【焰】点点头。
宁芙感触到对方的痛苦,他握住对方的手紧了紧,声音便更加温柔,他道:“你不必担心,我们已经接到了女王陛下的通讯,她告诉我们,阿勒特的异变已经解决了。你在这里养好身体,就可以回家。”
【焰】面上的茫然与痛苦并未消失,之前的不正常的高烧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他依旧闭着眼睛,却将宁芙的手放在自己心脏处,紧紧握着,仿佛在回应宁芙的话——他握着宁芙的手,就好像人类的小孩子握着他最宝贝的珍宝。
随即,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又重新进入梦眠。
宁芙一怔,却并未抽出自己的手,他看向少年的眼神更加温柔,甜美动人的歌谣自他的喉间飘进虫族少年的梦,安抚着他疲累不堪的灵魂。
……
自那只失控的虫族出现在萤之原野后,宁芙星再也没有闯进过别的意外,因此所有人都相信着,虫族真的控制住了异变——毕竟它们是如此强大的种族,宁芙便也安心留虫族的少年在这里养伤。
朝夕相处,相爱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或许是精灵血的关系,虫族少年倒是没有再发烧,但身体总是不见好转,甚至会突然晕倒。
醒来后,他总会淡淡地说句没关系,宁芙却还是会担心。
少年靠在床上,冷着脸把玩着宁芙月光似的银色长发,幽蓝的眼眸里却是全然放松的柔和。
宁芙坐在床边,和他另一只手十指相扣,面上含着笑细细看少年的脸。 “不要再看了。”被宁芙取名【焰】的少年撇过头,白皙的面上浮出淡淡的红——虫族据说都是蓝色的冷血,但这个少年却似乎有所不同。
宁芙眨眨眼:“你害羞了么?” 少年一窒,眼眸垂得更低,脸几乎红到了下巴,手却并未从精灵的掌中抽出,甚至扣得更紧些,他强装镇定地吐出“没有”两个字,宁芙便“噗嗤”笑出声。
“我想起了一个故事,那个我们的族人从很久很久之前口口相传至今的神话。”宁芙讲述着这个古老的故事,淡金的眼眸亮得惊人。
与人类相比,精灵与虫族都是很长寿的物种,因此宁芙口中的很久很久之前,甚至可以追溯到人类还未到这片星系定居之时。
“据说那一任的宁芙,是我们最强大的精灵王,他强大到可以把梦境铺满整个宁芙星。那时候我们遇到了很强的外敌入侵,他本打算将梦境铺满整个星球——把所有的外敌拖进来杀死的同时,也让我们的族人在梦里安全地安睡。”
“你或许知道的,我们就是这样的一族,尽管不擅长战斗,但也有保护自己的方法——遇到无法抵御的危险时,我们会在王的梦里安睡,等到敌人的血被这片土地消解,等到这片星球重新焕发生机,我们会重新醒来繁衍生息。”
“但是那样,王会死——他燃烧的灵魂会不息地支撑着整个梦境。”
【焰】乖乖地任由宁芙握着手,一直认真沉默地听着这个故事,听到这里,不知为何他心里一动,问道:“那么,那位精灵王死去了么?”
宁芙怔了下,轻轻道:“他没有死,那时候你们的王——或许是你姐姐的前几任中的一位——朝我们伸出了援手,阿勒特星与宁芙星的友情就始于此。”
“啊……”【焰】不知想起什么,他抬起缠绕着精灵发丝的那只手,轻轻碰了碰精灵的脸颊,映着灯光的蓝眸迷离又动人:“在我小的时候,姐姐为我讲过这个故事。姐姐说,那位王也是一只蓝蝶,他很骁勇善战。只要冬眠期结束,他就会去宁芙星,人们说,那里有他美丽的爱人。”
宁芙突然觉得脸颊有些烫,道:“这、这样啊……”顿了下他不知想起什么,便问道:“虽然我给你取了【焰】这个名字,但是,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少年闻言怔了下,一向冰冷的脸上第一次浮出个摄人心魄的笑,他道:“温鲸。我在阿勒特的名字是温鲸。”
“姐姐说,鲸是人族传说中一种巨大的鱼——你知道吗?我们阿勒特有一望无际的冰原与蓝得深不见底的海,人族的传说里,鲸就生活在海里,可惜我从未见过。”
这样说着,他把脸颊偎依在宁芙的手边,闭上眼睛,面上是别扭的依赖,他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却是认真和柔软的:“但是,宁芙,你叫我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