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回想着安东尼之前对冯楠的介绍:“冯楠这人真是奇怪,眼见着他在时尚圈的事业就要风生水起,他居然放弃一切,回到了母校国立美术学院做起了客座教授。据他自己对媒体说,之前那些成立品牌、混迹时尚圈都纯属玩票,而他本人还是对艺术研究更有兴趣。哎呀,这话听着简直凡尔赛到家了,别人但凡有他的十分之一就该烧香拜佛了,他还不屑一顾。这两年,国内时尚圈没了他这只领头羊,也没什么人能撑起大局,渐渐没落。而他自己转头就在艺术界混的风生水起,不仅各大博物馆、艺术展馆都邀请他讲课,而且在收藏界也颇为知名,去年还参加过鉴宝类的直播节目呢,讲的头头是道,堪比专家!”
叶澜记得,安东尼说到最后,指着冯楠的照片,贱兮兮的凑近了他:“小澜澜,你看看,冯楠这人长得也忒好了,这鼻梁,这额头,怪不得早几年他混时尚界的时候,那些个女明星简直是苍蝇闻到了臭鸡蛋,恨不得倒贴也要跟他扯上点关系!你还记得吗,那个金隼奖影后佯装醉酒强吻想要对他霸王硬上弓,那短视频都被传烂了,嘿嘿嘿,也太香艳刺激了吧!据说那次之后,冯楠出门都带着保镖,而且在外绝不逗留到十点以后。报道都说他他本人洁身自好,十分自律,不仅不抽烟不喝酒,而且也不喜欢应酬。小澜澜,你说,凭他的身份地位,不爱美酒豪车很正常,不爱美女是不是有点过了?这男人,哪有不爱美女的?哎,你说,他会不会是个基佬?那也不对,基佬也会有对象啊,这些年也没见他传出什么绯闻,难道是他不行?小澜澜,你要是见了他,可得发动你那双火眼精睛,仔细瞧瞧,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嘿嘿嘿……”
安东尼说这话的时候,满脸贱笑,而此时,他左耳黑曜石耳钉的传声器中也传来了同样的贱笑声:“靠,小澜澜,你快看墙上那幅画,那是不是去年豪威斯拍卖会上拍出八位数的那副《灰烬》啊?好家伙,竟然是被冯楠买走的!小澜澜,我的亲哥喂,咱们这次可是搞到真爸爸了啊,我说,你这回可得尽心尽力,给我伺候好了啊!”
刚才,就在叶澜跟着冯楠落座的片刻,趁着冯楠给他引路、低头倒茶的空档,叶澜迅速打量了下这间工作室,现场的情景也被安东尼透过改装过的眼镜同步到了他们的基地中,叶澜想,安东尼此刻肯定死死巴拉在屏幕前,因为他的耳钉里传来了他一个劲儿的怪叫,说的无非是那些贫富不均、同人不同命的夸张感叹。
叶澜在心理已经把安东尼这个没见识的蠢货骂了一万遍,面上却完全不显,只把头稍微侧了侧,扫了眼大班椅后的那副油画,心道,虽然画的确实不错,但在他看来弄个照片不是更好么,再说这幅画晦暗阴郁,看着就令人心里十分不舒服,但冯楠却将它放在自己私人工作室的书桌旁,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
叶澜心中颇为奇怪,又借着冯楠招呼喝茶的动作,自然地收回了目光,轻轻朝冯楠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只沾了沾唇,却没有入口,然后,放下了手里杯子。
冯楠微笑着问:“叶老师,这支大吉岭怎么样?虽然现在机器制茶非常普遍,但每年还是会有茶庄愿意遵循传统,严格按照旧例出产一批人工红茶,这是今年喜马拉雅山脉夏摘的月光,您试试看,要是喜欢,回头给您装两盒回去。”
叶澜只是客气的笑笑点头致谢,却仍旧没有开口,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闷的尴尬。叶澜心理知道,装逼就是比谁更沉得住气,这时候谁先开口,谁就败了,不然凭他二十几岁的年纪,如何能在这个圈子从名不经传混到现在小有名气的地步。
果不其然,这位风度翩翩的艺术大师挣扎不了多久便主动放弃了,冯楠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杯子,长叹一口气,迟疑的开口:“叶老师,我的确有事相求,但说出来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怕别人认为我疑神疑鬼。我想您从事这行经验丰富,一定经历过类似的情况,说不定能给我一些建议。”
冯楠的话说到这里顿了顿,见叶澜还是没有应声,他咬了咬呀,终于轻声说道:“我最近,感到自己好像惹到了不该惹的东西。”
“嗯?”叶澜闻言将头转过去,眼睛直直地看向冯楠,只见冯楠此时已经没了刚才开门时的从容,他的双手交叉在一起轻微的晃动,整个人显现出一丝慌乱和惊恐。
冯楠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顿了一会儿,又端起了骨瓷茶壶,为叶澜象征性的添了些茶水,然而那倒茶的手却颤动不止,冯楠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索性放下了茶壶,眉头紧锁,又不发一言。
这情形,叶澜司空见惯了,冯楠此时就如同进忏悔室前的基督徒,内心正在激烈的挣扎之中,因此他不紧不慢的收回了目光也不催促,反而老神在在靠进了沙发中,闭目养神了起来。
“嘿嘿,让我来猜猜,冯楠一会儿会跟你说什么。既然他托人找到了你,肯定是因为你在圈里的名头,如此看来,应该跟他上个月跳楼自杀的那个未婚妻逃不了干系!”耳边又传来了安东尼的说话声,他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说不定,这次会听到什么劲爆的隐情,嘿嘿,我可得把这段真情告白好好录下来,以后老子金盆洗手了,还能靠卖点名人轶事啊什么的赚点儿养老钱。”
“得了吧,这些有钱人即使搞出些下作阴私的勾当,也有的是人给他们擦屁股,还轮得到你爆料。”叶澜不屑的回复安东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冯楠开始焦躁难安,突然,他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叶澜身后不停的来回踱步,工作室里的大理石地面发出一阵急促沉闷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