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岸后,季清竹身子大半都变成黑色,包括手臂等,除了染色外,黑水之中有能起麻痹作用的微量毒素。
她把毒素逼出后,身上的墨汁一样的黑色,没有淡下去半分。
季清竹不在意这些,随意的拂了拂衣摆,就当看不见。
沈尽欢打理着自己的衣裳,抚平最后一丝褶皱,小脸渐渐回了颜色,她又开始了:“师姐果然还是在意我,否则怎么会护着人家。”
季清竹将解开碎月剑的包裹,并暂时碎月剑放置在地上,去寻储物袋里有没有新的布袋能用,根本没回她的话。
良久后,她找到了几块碎布,勉强的拼接起来裹住剑。瞧着沈尽欢还眼巴巴的看着她。
季清竹道:“你莫要多想,只是我不在乎衣裳染色与否罢了。”
沈尽欢嘴角微翘:“那你是不讨厌我了?”
季清竹道:“一码归一码。”
沈尽欢沉默片刻,又笑起来。
“师姐,刚刚拿的神剑叫什么名?让我看看。”
沈尽欢说完便想去拿剑,剑竟纹丝不动,她不信邪,用绫绑住,拔萝卜似的外拔,还是不动弹,她惊了:“这剑怎么这么重?”
季清竹过去,轻而易举的就拔出了剑,还在手上挥了挥:“重吗?”
两人回了洞穴里,升起篝火,又回到了之前那般相顾无言的状态。
气温逐渐升高,柴火烧得噼里啪啦。
过了一会儿,沈尽欢看到季清竹的脸色红的不正常,眼底似乎也泛着红。
她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面色如常,只有睫毛微动,看出她在努力忍受着什么。
沈尽欢伸出手想去触碰季清竹的脸,忽然她用力的抓住了她手腕,对方的浅灰眸里写满了抗拒,手却下意识的收紧。
季清竹的手心也烫得很。
她得寸进尺的试图再前进一步。
黑团子们自发组成了洞门,洞穴里很黑,只有火焰因两人的动作,微微摇晃着。
季清竹一手撑地,一手握着沈尽欢的手腕,拒绝她的靠近。两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篝火摇动着,两人的身影时而融合在一起,时而远离,另有一番暧昧滋味。
“师姐这是,到底是想要我走,还是不想我走?”
沈尽欢反握住季清竹的手,顺势用真气探了她的情况,面上一松,脸上重新恢复笑意,肆无忌惮的调侃着她。
季清竹热的嘴色红润极了,她道:“走。”
沈尽欢道:“师姐可又选错了。”
忽然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季清竹皱起眉头来,低头一看,一排牙齿印子整整齐齐的印在她上面。
狗来的吗?咬她两次了。
季清竹浑身滚烫,眉头紧皱。沈尽欢轻轻的倒在了她的身上,瀑布般的青丝倾泻于她的腰间。沈尽欢的眼在烛光晃动时显得越发的盈盈若水,里面藏着一些季清竹看不懂的情绪。
沈尽欢将自己一缕青丝,一圈又一圈的绕在季清竹的手指上:“师姐..”她的声音柔情缱绻,叫得能让人出了神。
季清竹的身体越发烫了,脸颊红如朝霞,头脑也开始发晕起来。
在宗门时她清脆的唤着师姐,季清竹只觉自己要担起当师姐的责任。如今,她的脑子里全是浆糊,让她走开的语调也莫名低沉沙哑起来。
她的手,也软得快撑不住地面了。
季清竹用真气全力抵御,方得一丝清明。
这到底是什么毒?这般厉害,不仅攻身还攻心。
季清竹突然想到先前沈尽欢说她身上藏着媚药。
媚药...
“你,给我下毒了?”季清竹看她。
沈尽欢委屈道:“我之前的媚药全被师姐收走了,真没有。若是我撒谎,便一辈子不能穿纯白色的衣裳。”
沈尽欢说罢,也没别的动作了,将她的手臂摆成一个舒服的窝,挪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她怀里似睡去了。季清竹一愣神,忘了推开她。
她的身体清清凉凉的,迅速的减少着季清竹身上的燥热。
燥热退去后,季清竹连忙查看自己身体状态,方才身体里涌现的不知名的东西已全然清理干净了。
她自己清除,起码要花上一晚上的时间。
想来是沈尽欢帮的她,那确有可能不是她做的。
这事出现的莫名其妙,为了以防未来再次发生,季清竹仔细回忆这段时间她遇到的事。
回忆得一点不错漏。这段时间,她只中过两次招。一次是刚到秘境,浑身是伤,经脉尽断,她没留神,被一株没见过的花刺了一下。第二次便是今日,黑水之事。
今日之毒,她确定是消除干净了的。
那是第一次?
她去翻找手指上的伤口,凭借着记忆找到了无名指上有一处细微到不注意看就看不清的伤口。
这伤口,过去这么多天了,都还未愈合。
季清竹真气反复在手指上扫视,最终捕捉到极少的毒素,就在伤口上。
她观察片刻,这花毒虽弱,却很会取巧。
毒素就在伤口处,不进入身体里,一般人都察觉不到,然而只要她动用真力,毒素就会随着运来的气,进入体内。
动用的真气越多,它越能繁衍,吸附在每一丝的真气上。
原来如此。
前些日子,她没有怎么动用真气。只有今天...
季清竹灭了花毒后,想着哪天有空去多采些这花来,没准日后有用。
只是,她要独自一人去。
若是被沈尽欢知道了,季清竹都能想到她会怎么说她。她定然会笑盈盈的打趣她:“师姐收了人家的药,原来是打算自己偷摸着用啊?”
季清竹心里涟漪微起,她想拿起碎月剑来端详一下,却不知为何,剑竟然沉重了许多。奇了,白日她取到剑的时候,还觉得轻巧。
睡意袭来,她抱着剑沉沉睡去。
第二日季清竹醒来,“推开”黑门,门外沈尽欢盘坐在地上,双手很用力的在搓着什么,以至于连她出来都没有发觉。
季清竹本想当没看见,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向她走过去。
沈尽欢正搓着一件纯白衣裳上的一小块黑渍,白皙的手指搓得微微泛红。
季清竹还是没忍住问她:“你在做什么?”
问完她愣住了。那张美艳至极的脸缓缓抬起来,与她对视,眼里闪着细碎的银光,眼角泛着红意,见来人后,流露着委屈和控诉。
季清竹僵在原地,她很少见这般脆弱的沈尽欢,有几分错愕和不知所措。
沈尽欢抿紧唇,凤眸微湿润道:“昨日有黑水沾在我的衣裳上了。这是我买到的过的最白的衣裳了。用了妖气也清理不掉。”
“就为了这个?”
“这还不够重要吗?”
沈尽欢的反问让季清竹摸不着头脑。她敛眸低头看那件衣裳,比雪色还要白,白得让人看久了,会有一丝目眩,上面一小坨黑色的污渍十分显眼。
她不知道为何沈尽欢会这般在意纯白色的衣裳,她微微叹气,用真气去覆盖住那一片黑色,几分钟后,那黑色淡了许多,可还是存在。
季清竹道:“后面再买一件罢,总能再找到..”
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竟像是在哄她。立刻闭了嘴修炼去了。
日子就在修炼中极快的度过去了,直到有一天季清竹睁眼时沈尽欢不见了人影。
她走出洞穴,秘境里一如昨日,天地连成一片,灰蒙蒙的,一望无际。没有人类,亦没有妖兽魔物,空空荡荡的。
季清竹在树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师姐,我走了。”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纸张在手里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亦如沈尽欢轻飘飘的说上一句她走了。
季清竹捏着纸张,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
在想,这人冒着受伤的危险同她跳下这里,却又说走就走了。
又想,下次见面一定要让她把字练好,人如其字,怎能写的连孩童都不如?
想到这,季清竹愣了一下。
她为何要想到他们下一次见面?
本来她们就并非是一路人。她走了也好。季清竹抬起手,手腕上的压印尚在,她摸了摸这牙印,不痛,还有些痒。
沈尽欢走之后,就只剩下这群黑团子与季清竹作伴了。
没了沈尽欢,黑团子们也仍旧训练有素的帮着季清竹藏住洞口,秘境里一有异动就通知季清竹。
季清竹仍旧拿出丹药当作报酬。
她与碎月剑也逐渐磨合好了,她发现只要自己心静,不有别的杂念,脑中只有练武的时候,此剑在手里就如同蝉翼,万分轻盈。如若她想着别人别事,心中只要有一丁点情绪,就会变得十分沉重,挥一下都难。
此后她便心无旁骛修炼着。
秘境之中不知时日,不知年岁,只能刻正字来记日子。
季清竹偶尔会独自去探索秘境,结果显而易见,什么都没有,她只好放弃。
或许是这半年来,季清竹心无杂念的练剑,她的境界进步神速,剑招也更加简练,每个武学技,她都能找到最本质,最关键的地方。去除掉无用的,只剩最精炼的那一招。
季清竹练累了,就坐在树下,刻正字。
她的真气凝练越纯,她手指刻的正字也越深了,一笔一画,犹如雕刻。
正字由浅到深,铺满了地。不知不觉已经快六个月了,外界想必早觉得她死透了吧?
除非,林姚再次看了她的生命牌。
不,不会。在宗门十年,以前季清竹不愿意去想林姚的人品,是因为她从小就尊师重道,认为师父做什么,都不是她能去评判的,但这不代表她真的不懂林姚为人。
林姚是一个自负又计较的人。她第二次花心力追杀她,就是恼怒于季清竹第一次瞒骗过了她。
她这次全力追杀,会认为她死定了。对自己的行动十分自信,再看生命牌就是质疑自己。
她起身练剑。
季清竹为自己赢得了喘息的机会,她必要好好成长。
迷雾弥漫的秘境之中,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真气如抽丝一般,绕着秘境飘了两圈。
季清竹人坐在洞穴里,再睁眼时,身体里的真气已然所剩无几了。
这次有进步,可以绕秘境两圈了。
这便是她这两月以来训练的目标。
即便是最低级的秘境,迷雾重重,都有抵御真气探索的力量。季清竹便每日用真气与之抗衡,一开始她的真气在迷雾中横冲直撞,不到一刻钟,真气便耗尽了。
后来她试着去控制真气少而持续的探索。
从原先的探索不到秘境五分之一,到二分之一,再到可以绕行两圈。
秘境有什么妖兽,什么洞穴,什么水潭,她一清二楚。
黑团子们算是解放了,它们回归以前的生活,组成一条长龙出门觅食。
又过了两个月,季清竹突破了,突破到了辟谷期中期。她停滞的时间不算短,因此突破的十分顺利。
这么久以来,她破损的经脉也全部都修复好了,且比先前还更加有韧性。
经脉断裂是比断手断脚还要严重的事。到了一定的境界,断手断脚可以自行接上,经脉断了,相当于一个人暂时性或永久性的废了。
这还得多谢苏慕送的锦囊,不然她根本没有治疗经脉的灵丹妙药,便要早早的出去了。
季清竹比起人家宗门精养着的少宗主来说,还是太穷了。
她闭目养神算着日子。
她是时候该出去了。
季清竹眼睛缓缓睁开,储物袋里缓缓飘起一根毛发。
她伸手,那根毛轻飘飘的掉到她的手里。
毛发中长,柔软且富有光泽--这是季清竹在沈尽欢抖尾巴时捡到的,偷偷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