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晞晗下班时天色有点晚了，路上的行人开始往热闹的步行街上汇聚起来，花童已经捧着那装束精致的花在人行中穿梭叫卖，小吃摊也纷纷出来摆摊并很快传来阵阵油烟味，城市的街道亮起了灯，照亮了这本该是一片黑暗的雾城。
季晞晗对这一切视若无睹，锁好店门后离开了这片喧嚣之地。
学校周围的路灯忽明忽暗，学生们已经上完晚自习回家了，只剩下一些因为值日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晚走了一点。
十月份的天气，白天虽然闷热，但一到晚上温度就开始有些下降，冰凉的风肆意刮过她那因为本就偏瘦的身体，季晞晗下意识地拉紧已经拉到尽头的外套拉链，然后把手踹进了口袋里。
路人的行人越来越少，周围变得安静起来，这片老房区因为人少所以路灯也所剩无几，唯一亮一点的就是高级中学校门口那盏太阳能灯。
安静的小路上，隐约中，她听见了一些动静，季晞晗脚步没停，眼睛不自觉地寻找着声音的源头，昏暗路灯下的年轻情侣，刚从小区出来的中年夫妇带着一名孩童，还有身后早餐店吵架的一对老夫妇，似乎都不是那声音的来源。
季晞晗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移开了视线，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然而刚走出几步，她再次听到了那动静，这次她确定了那声音来源于学校旁边那无人的小巷。
那小巷里会有什么呢？
她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向巷子口那昏暗的路灯，短短几秒仿佛过去了几个小时，季晞晗心中似乎是做了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最终，她叹了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决定过后，她毅然朝着小区门口走去，但巷子口的路灯似乎越发的明亮，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照穿，季晞晗硬撑着想要把头转过去的冲动，看着前方即将到达的小区门口，步伐又加快了一点。
“锵——”
一道细微的金属撞击声从对面巷子口传来，迫使她停住了脚步，最终，季晞晗叹了口气，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小巷方向走去。
那盏方才还如此明亮的路灯，此刻她越往前一步便越发的昏暗，越走一步里面的动静就越发清晰。
“你妹的，在学校装个蛋呢？还真把自己当作万人迷了?”一个满嘴脏话的青年喊道。
接着是肢体撞击的声音，以及青年轻微的闷哼。
“说话啊，起来打我啊！之前不是挺硬气的吗？怎么不说话了?”另一个不同音色的青年声音回荡在小巷里。
季晞晗步伐虽然坚定，但内心却紧绷着一根弦，十分纠结。
真的要管这件事吗？
万一自己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他们有几个人?
……
无数个问题在心里交织，路灯早已被她抛在脑后，里面是更黑暗的角落，短短的几步仿佛走了一辈子那么长。
终于，她在月光中隐隐约约地看见了几个人的身影，加上被打的那个男生，总共有四个人。
无形中，季晞晗呼了口气，十几岁的小毛孩，应该没那么会打。
可能是季晞晗走路太轻，又或者是他们打得太投入，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已经有第五个人出现在了这个无人居住的巷口中。
季晞晗面色平静地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的灯，直直地照向了黑暗中的几个身影。
其中三个人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光亮的方向，但由于他们是逆光看的，在强光下并没有看清光后面季晞晗的样子。
“谁?”一个试探性的开口问，听音色应该是满嘴脏话的青年。
季晞晗并没有回答他们，而是看向了躺在地上的一位青年，他身穿着一件短袖校服，双手微微颤抖，抱着自己的小腿，脸深深地埋在双膝里，但他始终没有抬头看，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小巷里的人没有抱任何希望。
半响，她语气平淡地说：“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听到是女生的声音，这才松懈下来，语气也硬气了起来：“哪来的小丫头片子?这里没有你的事，赶紧给我滚出去！”
青年的威胁并没有让季晞晗感到畏惧，语气依旧：“出去可以，”她顿了顿，指向地面的那个青年，“他，我带走。”
说完，地上的青年似乎顿住了，发抖的身子也停了下来。
几位青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道：“带他走?喂，你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吧，识相的赶紧给我滚！”
季晞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件事越快解决越好，她面露不爽：“不就是几只下水道的老鼠在啃食一片白菜叶吗？你在骄傲些什么?”
说完，她关掉了手机灯光，直直地看着他，“你说对不对，米老鼠?”
几人瞬间恼火，气的火冒三丈，指着季晞晗骂了句脏话：“老子从来不打女人……”
季晞晗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是不打，还是不敢?”
几人彻底被激怒，怒骂道：“妈的，老子打死你！”
第一个人冲上前想抓住季晞晗的衣领，后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机放好，左手抓住对方伸来的手，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季晞晗直接一个拽紧，转过身来了个后空翻。
速度之快，力道之重，第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久久没有缓过来。
第二个人见势冲上前想着背后偷袭，可没想对方早有预料，季晞晗火速转过身，左脚站定，右脚猛地横踢来者的腹部，那人直接被踢到了一旁的墙上。
那个人满嘴脏话的男生见状想拽住季晞晗的脚把她弄倒，但后者似乎料到他会怎么做，很快收回了脚，让那人扑了空，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季晞晗见势用胳膊肘狠狠地肘击了对方的肩膀，让他产生了几秒的眩晕感。
余光中，季晞晗撇到了角落处遗弃的废铁，她迅速走上前挑出一根比较顺手的，转过身看向正要起身的几人，她背对着月光，隐匿在黑暗之中，右手握着铁棍，猛地砸向一旁废弃的电线杆。
金属的撞击声响彻整个小巷，那三个人明显顿住了，就连躺在地上的青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
季晞晗就站在江景知旁边，他终于动了动他的头，露出右眼，看着季晞晗微微颤抖着的手。
明明她也是害怕的……
但她依旧选择站了出来，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还想来吗?”
月光下的她，说话语气十分平淡，没有丝毫压迫感，甚至语调都听不出她是不屑还是害怕。
几人看不清季晞晗的脸，但她的声音却夹着寒风微微袭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满嘴脏话的那名男生微微喘着气，咽了咽口水，对其他两人咳了两声，几人马上领会，狼狈地离开了小巷。
一阵寒风再次吹过，季晞晗不知道是冷还是后怕，她猛地放下了手中的铁棍，手抖的更厉害了些，她呼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月光被乌云笼罩住了，本就漆黑的小巷没了月光的照射，变得更加黑暗了，盖住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一切的血与泪，不堪与疼痛。
凭借着远处微弱的路灯，季晞晗缓缓走向那蜷缩着的身影，询问道：“你怎么样?”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起身，季晞晗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伴随着一股熟悉的茉莉花香，猛烈地冲击着他的鼻腔。
江景知愣了一下，随后挣脱了她的手，把自己靠在了墙上。
季晞晗对这一举措毫不在意，只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黑暗中他看不清季晞晗的脸，但一股熟悉的气息正若有若无地环绕着他，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季晞晗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突如其来的强光让身处黑暗许久的江景知一时间没适应过来，猛地闭上了眼睛，偏了偏头。
“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意识到自己闪到了对方，季晞晗将手机往下移了一下。
江景知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看向她，凭借着手机的灯光，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再次浮现在他面前，江景知不可置信的移开了目光，手不自觉的掐了掐受伤的地方。
“嘶——”
痛，真真实实的痛。
不是梦?
他日复一日犹如庄周梦蝶般沉浸在那真实而又虚假的梦境里，幻想过无数次两人再次相见的场景，没想到在三年后的今天，他竟再次遇见了那只夺目耀眼的蝴蝶。
与那年不同的是，她出现在了黑夜里。
相同的是，她依旧照耀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