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猩猩

褚卿月站在漫天飞舞的彩屑与震耳欲聋的魔音贯耳中,额角巨大的金色心形亮片随着她忍耐的深呼吸微微颤动。

就在安可似乎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启第二轮深情朗诵,而Echo Point吹唢呐那位鼓起的腮帮子显示终极长音即将发射之际——

“哎呀呀呀……”

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通往内部办公区的防火门被轻轻推开。气质温婉雍容的陈静宜站在门口,米白色羊绒套装,淡雅丝巾,哭笑不得,眼神温暖包容,手里拎着沉甸甸的保温桶。

“小可!” 陈静宜声音亲昵无奈,“快停下!你这孩子,我让准备个欢迎仪式热闹一下,你这……是要把我们褚总直接送走啊?”

安可窘迫吐舌:“陈总……我这不是想……表达激动嘛……”

陈静宜笑着摇头,扫过讪讪的tEcho Point男孩们和保安们:“心意感受到了,非常热情!不过动静忒大了点。”

她快步走向褚卿月,轻柔拂去她刘海彩带,小心摘亮片,心疼道:

“哎哟我的小月,受惊了吧?都怪陈姐,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这群皮猴子理解成了惊吓!”

褚卿月紧绷的神经在陈姐靠近时松弛下来,气息驱散不适。看着对方眼中的心疼,她无奈牵动嘴角:

“陈姐……这惊喜,确实够‘惊’的。”

“是陈姐没交代清楚。” 陈静宜弄下亮片,自然挽住褚卿月胳膊。

“走走走,快上去,远离‘噪音污染源’!让他们收拾‘战场’!”

转身吩咐安可:“小可,辛苦带大家恢复原样吧?动静小点。心意褚总收到了,很感动!” 对褚卿月眨眼。

“收到!保证完成!” 安可响亮应道。众人开始收拾。

陈静宜满意点头,挽着放松的褚卿月,从容穿过电梯门。

电梯合拢。褚卿月吁了口气靠壁。

“这群活宝……”她揉额角。

陈静宜拍她手背:“年轻嘛。回头我说说小可。现在,干正事。”

她按亮中层按钮,“去看看‘星曜’。老王念叨她们底子好,差点火候。正好你回来掌掌眼?”

提到“老王”,陈静宜语气复杂。

“星曜”成团夜在即。褚卿月精神一振:“好。”

王振邦,天工映画的灵魂拼图之一。

老王的故事是传奇,更是血泪。年轻时,他唱跳创作实力爆炸,是天生舞台胚子,奈何长相……过于崎岖,现在粉丝直接贴脸开大“大猩猩”。

无数娱乐公司沉默摇头,或一句“啧……啧……”。老王热血冲头,拍桌怒吼:“老子自己开公司出道!”

后来,他遇到了同样挣扎的陈静宜,和在清北刚念大一、却已显出惊人音乐才华的褚卿月。

三人,加上褚卿月那位情同亲姐的挚友沐熙,四个年轻人,怀揣着各自炽热又微小的梦想,在老王那“自己出道”的执念下,挤进了五十平米租来的旧平房,挂上了“天工映画”的牌子。

那日子,刻骨铭心。

老王是训练场上的暴君,一遍遍死抠动作细节,汗水浸透廉价地胶,自己编舞编到凌晨,双眼通红像真猩猩。

陈静宜放下身段,跑遍大小企业,赔笑脸拉赞助、接广告,常常碰壁归来,还要强打精神给疲惫的同伴鼓劲。

而褚卿月,白天是清北课堂里最安静的学生,晚上却化身赶场王,穿梭于婚庆、周岁宴、十岁生日宴,弹琴唱歌赚取微薄资金,深夜回到小平房,在老王编舞的跺地声和陈姐敲计算器的声音里,就着昏黄台灯熬夜写歌、编曲。

沐熙,这位同样优秀的清北高材生、褚卿月的一生挚友,二话不说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奖学金和辛苦做家教、一对一补习攒下的钱,倾囊投入,成了公司最坚实的第四根支柱。

她甚至在公司初创、练习生文化课跟不上的时候,亲自上阵辅导,温柔又严格。

公司靠老王编的魔性洗脑广告和褚卿月赶场赚的钱,像蜗牛一样慢慢爬行。

老王自己出道的梦想,是支撑所有人的灯塔,哪怕最初的光微弱得可怜。

后来,公司终于做大。沐熙功成身退,远赴海外深造,将股份保留,成了不管事但分量极重的第四大股东。

而老王,终于彻底放飞!总裁形象?不要了!老子就是要出道!

他写歌、编舞、设计舞台(审美独树一帜,酷爱亮片豹纹荧光色、各种辣眼红紫粉),然后——硬凑进公司各团舞台!Echo Point演唱会到Verve Bloom打歌,甚至年会……有聚光灯处,就有老王奋力舞动的身影!

台下艺人常痛苦别开脸,又不得不鼓掌。

更绝的是,他实力强悍依旧!舞力炸裂,唱功稳如CD,创作洗脑。他是编舞时的魔鬼教练,上台就成了最没正形的“舞台钉子户”。

出道,是他熬过所有艰辛后,终于实现的、纯粹而滚烫的梦想。

电梯下行抵达。门开,强劲音乐与亢奋男声炸响:“One! Two! Three! Four! 延伸!顶胯!有力!乔羽晴!表情!蔑视众生!保持!”

褚卿月和陈静宜对视,了然。

走廊尽头玻璃后,顶级练舞房内。五个女孩黑色训练服湿透,奋力舞动。

前方领舞者,荧光绿背心、亮片黑裤、头发根根竖起的王振邦!

他背对玻璃,对着镜中女孩激情示范嘶吼,动作充满爆炸力量与原始狂野。绿背心衬得背肌贲张,亮片裤折射眩晕光。

女孩们努力跟随,眼神偶闪绝望。角落艺人表情失控。

“动作!力量!舞台是战场!女战士!” 老王利落转身咆哮。

玻璃外褚卿月扶额。陈静宜平静纵容。

音乐停。老王抹汗转身见两人,严厉变憨笑,拉开门,热浪涌出。

“哟!静宜!小月!你们来了?” 老王嗓门洪亮,荧光亮片刺眼。他看褚卿月,“回来啦?楼下热闹!安可有创意!不过没我当年出道舞台炸!” 得意扬下巴,“刚编了新killing part,贼带感!给点意见?” 眼神亮晶晶。

褚卿月看着精力旺盛、审美独特、实力强悍毫无包袱的王哥,绿瞳闪过笑意无奈:“王哥……你这身,是打算跟‘星曜’一起出道当第六人?”

老王一愣,低头,豪迈拍胸口亮片哗哗响:“怎么样?够闪够炸吧?舞台效果就得这样!艺术,要爆炸!要过目难忘!” 理直气壮。

陈静宜“噗嗤”一笑,嗔怪拍他汗胳膊:“行了老王,先把‘艺术’收收。粥要凉了。” 扬扬保温桶。

老王眼睛更亮:“瑶柱鸡丝粥?静宜你偏心!不给我带!”

是的没错,Verve Bloom出道第二年后,两位老总直接领证结婚了!以至于后来陈静宜时常感慨:“自己那时真是观音菩萨上身,怕他祸害别人,自己亲手把大猩猩收了。”

练舞房里,众人看着外面三位大佬(尤其闪闪发光讨粥喝的王总),表情复杂。天工映画的日常,浸透了汗水与梦想,依旧滚烫鲜活。

天工映画,离人很远,但离神很近了……

“咕嘟、咕嘟……”

温热的瑶柱鸡丝粥滑入喉咙,熨帖了长途奔波的疲惫。熟悉的鲜香在舌尖漫开,还是那个味道。

褚卿月放下碗,碗底干净。她抬眸,对上陈静宜笑意盈盈的眼。

“好喝吧?”陈静宜的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她粘着一点米粒的唇角,动作自然亲昵,“听说你要回来,天没亮就守着砂锅煨上了。”

褚卿月喉间发出满足的轻响。万年冰封的眉眼,此刻竟如春水破冰——唇角骤然破开冰雪,绽开一个毫无保留的、近乎灿烂的笑容。那笑意点亮了她深浅不一的绿瞳,冲散了所有清冷疏离,露出底下罕有的、纯粹的温度。

“嗯,”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粥的暖意,眼底漾开温热水光,“谢谢你,陈姐。”

“对了,”褚卿月轻轻用纸巾按压嘴角,拭去最后一丝粥的痕迹,眼神已恢复平日的锐利,“Verve Bloom 世巡还没结束吧?她们回归期还有些时间窗口。让她们在星曜成团夜助力一次,热度能再往上推一推。”

老王搓了搓下巴,点头:“在巡呢。不过她们中间得飞回来一趟,录个团综再打一次歌舞台。时间卡得挺死,得赶紧协调。”

他话音未落,玻璃墙后练习室里,原本疲惫的女孩们瞬间捕捉到关键词,几个小脑袋猛地抬起,互相交换着难以置信又狂喜的眼神——能让Verve Bloom这样的大前辈站台自己的出道夜?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巨大彩蛋! 有人激动地捂住了嘴。

褚卿月目光扫过那些雀跃的身影,补充道:“热度要,但规矩不能乱。微博预热必须提前铺开,把声势造足。不然直接空降,粉丝那边准得炸锅,少不了‘吸血’、‘蹭热度’的帽子扣过来。”

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这是天工映画用教训换来的经验。当年Verve Bloom出道夜,就因为宣发没跟上,让已经站稳脚跟的Echo Point“惊喜空降”,结果粉丝反弹剧烈,官博被屠版,骂公司“压榨亲儿子奶闺女”、“吸血毒奶”、“硬蹭”,闹得沸沸扬扬。那段日子,全靠Verve Bloom五个姑娘争气,出道专辑音源横扫榜单,百万直拍一个接一个,硬是用实打实的成绩堵住了悠悠众口。

不过现在,倒不必担心这些。业内提起天工映画,常冠以 “最有人情味的修罗场” 之名——训练严苛如炼狱,氛围却奇异地融洽。今早那场堪称行为艺术的“龙王归位”欢迎式,便是最生动的注脚。

在这里,冰冷的商业规则总被热气腾腾的人情熨帖着。艺人间没有壁垒分明的楚河汉界,更像一个吵吵嚷嚷又彼此扶持的大家庭。谁有个头疼脑热、状态不佳,自有人默默顶上。Verve Bloom的队长巡演期间突发重感冒,嗓子哑得说不出话,便是当时还未出道的“星曜”练习生乔羽晴连夜飞过去救场代唱,一句怨言也无。

这种独特的羁绊,也滋养了一群特别的拥趸—— “家族粉”。他们不仅追某个团、某个人,更痴迷于天工映画内部这种 “你摔了我扶,你病了我扛” 的家族式温情。在他们眼里,老王那辣眼睛的舞台乱入、安可的离谱策划、乃至练习生给顶流救场的“越级”操作,都成了值得细细品味、反复“嗑糖”的家族互动日常。

“是这个理儿,”陈静宜颔首,语气沉稳,“宣发部立刻出预热方案。我看,不如让Verve Bloom在成团夜唱新专辑主打?一举两得,既给星曜造势,也为她们回归加热。”

“好。”褚卿月应下,指尖无意识轻叩练舞室的玻璃墙壁,“Echo Point要回归,十周年庆也近在眼前……我想让全公司艺人合唱一首家族歌。曲子我来编。”

“那当然好!”陈静宜眼睛一亮,随即唇角弯起温温柔柔的弧度,话锋却精准无比,“不过小月啊,七年前公司官博底下那句‘十周年庆就露脸’的承诺……粉丝们可都记着账呢。现在官博评论区,全是排队催你兑现的。” 她笑意盈盈,眼神却带着促狭,“褚总,金口玉言,还作数吗?”

褚卿月:“……”

指尖顿在半空。她竟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七年前Verve Bloom势头正猛,面对粉丝对她这位神秘大老板的追问,她随口搪塞了一句“十年后露脸”。谁能想到,十年光阴真如白驹过隙,弹指即至。

她素来低调成谜,网络严防死守,任何影像踪迹——哪怕360p的偷拍糊图——都会被瞬间抹除。江湖上只流传着“天工大老板才华横溢、唱功封神”的传说,真容成谜。如今这随口挖的坑,竟到了填的时候。

褚卿月只觉额角隐隐作痛,疲惫地掐了掐眉心:“……容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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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溺月【娱乐圈】
连载中薯条蘸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