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好奇探往锦袋,将东西拿出来,接着除去包在外面的一层布帛。
竟是…… 一只丝绵软枕!
手触摸着又软又滑的枕头,安澜心跳加剧,惊愣愣地抬眸看去。
他怎么晓得她心里所想?!
安澜很是惊讶:"这是给我的么?"
檀昭点点头。
安澜抱紧丝绵软枕拿脸蹭了蹭:"多谢。" 发觉眼前这人愈发眉清目秀起来。
檀昭依旧端着一副清冷的脸,淡然答道:"我娘喜欢软枕,今日我给她买了新的,顺道也给你带一只,至于你喜不喜欢……"
"喜欢! 多谢官人!" 安澜搂着意外的惊喜之物,不由自主地亮出珍珠小白牙,笑容若盛绽的荼蘼般炫目。
檀昭被她晃了眼,转过身,唇畔亦牵出一缕隐约笑意。
野丫头昨晚翻来覆去,拿他手臂当枕头。他手麻了,只好慢慢脱身,谁料那位又扑了过来,于是他将自己的被褥折叠给她当枕头,野丫头才肯放过他的手。
安澜心生欢喜,也想投桃报李,并为"自己"方才与誉王偷情而感到内疚 —— 她虽是假扮,但脚被别的男人给碰了,**也调了。如今她笃定,沈千金是与誉王珠胎暗结,这才有了替嫁之荒唐局面。
安澜略微同情地看向檀冰坨,上前道:"夜已深,我替官人宽衣,早些歇息。"
"我自己来。" 檀昭还是不习惯别人伺候,除了由小厮青竹照料部分起居。
安澜便由他去,自个儿先上床,迫不及待地尝试礼物。好精致的软枕,青绿色丝绸枕面绣有缠枝花纹,里面散发一股草药清香,含有清热明月的菊花、决明子、檀香等。檀昭说梅娘常年失眠,用了此枕得以改善。
看来这人并非铁石心肠。
安澜侧头打量他,解释道:"瓷枕、玉枕好是好,以前我一直用,但后来我得了一场病,时而头疼,更喜欢软绵绵的枕头。" 她又拿那个莫须有的病痛做借口,简直是万金油。
檀昭正在看[疑狱集],"嗯"了一声。
此书辑录了汉至五代的疑难案件,平反冤案,其中包括御史奏状。幸而历代皆有执法严明,敢于为民请愿的司法官吏。朝堂三法司——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其中御史台最为特殊,可监察刑部与大理寺,且独立于六部,直隶皇帝本人,可谓悬在所有官吏头上的一把"利剑"。檀昭熟稔大周律法,与刑部、大理寺官员经常打交道,也常将那些同僚辩得哑口无言。
檀昭一边阅读,一边回思江南漕运一案。发运使贾庆中风晕厥,在医馆待了一阵子,目前受刑部看管。今日他带人去户部审查,会见户部侍郎崔思贤,让他将二十年以来关于漕粮的账册统统整理出来,沈博文闻讯赶来,东拉西扯,声称事关重大,十年以上的账务会审需要官家同意。明日,檀昭打算觐见官家。
边上,安澜摇着团扇,静观默察。
御史中丞这个职位,绝非等闲之辈可以担任,需有圣人之操守,枭雄之铁腕,死士之勇气。这些檀昭皆具备。除了才华与能力,他还有令世人艳羡的美貌。
女娲娘娘可真偏心哪!
—— 瞧他那副侧颜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彼时身着白绢中单,聚精会神的模样越发清隽如仙。
同誉王相比,檀昭少了些风流倜傥,多几分端方稳重。檀昭的鼻子更挺,还有那双修长的瑞风目更为风韵别致,若他不是那么清冷,若他笑一笑,不晓得会是何等情状?
赏鉴美男,安澜颇有心得,秀色可餐,人之常情嘛。
察觉身旁的目光,檀昭合上书,眸光移来。
有个问题他藏掖一晚上。
"夫人与誉王,似乎颇为熟谙?" 檀昭忽地问道。
冷不丁的,安澜摇扇的手顿住,少顷恢复镇定:"不怎么熟,曾经见过三两回,官人为何这么问?"
"我入堂时,瞧见你们有说有笑。" 檀昭审讯似的点破可疑之处。
安澜心里七上八下,却持着淡定的神情反问道:"款待贵客,难道不该和颜悦色?"
檀昭没料到妻子顶嘴,蹙了蹙眉:"夫人的性子比我印象中的更为活泼,亲和。"
"官人不喜欢么?那我往后整日拉着个冷脸便是了,与你一般。" 安澜将话怼了回去。
檀昭沉下脸:"夫人怪我冷漠?"
安澜:……
嚯,你自个儿照镜瞧瞧,这还不冷么!
天气炎热,搞得她心火旺,话脱口而出,确实是她心里所想。
可,不慎冲撞了夫君。
事后未免后悔,安澜急忙寻法子。
话说以柔克刚,哭起来,哭给他看,省得他继续怀疑。
安澜丢了团扇,双手捂脸,嘤嘤出声,硬是挤出两滴眼泪,装作柔弱受欺的样儿。
果然,檀昭现出窘色:"我…… 并非质疑……"
美人计还算管用。
安澜得逞,拿眼觑他。
「为何他忽然疑神疑鬼?难道发现什么端倪?」
安澜心里有鬼,正思量着,瞥见那人起身穿衣。
安澜:…… ???
"你去哪?"
檀昭神情漠然,执起床头的书册:"我还有些事,去书房,你且歇息。"
"檀郎别走!" 安澜一时情急,从背后抱住他。
好不容易感情升温,他这一走,心里一疙瘩,岂非前功尽弃!
"是妾身不对,不该顶嘴的。"
她大女人大量,不与他计较!
安澜心里很不服气,嘴上却道:"往后我会乖乖的,你别走好不好。" 她抹了抹眼角一颗小泪珠,抬起那副楚楚可怜的芙蕖玉容,佯装娇羞,缓缓的,似乎迟疑着,终是凑近他的侧脸,甜甜软软地亲了他一口。
那轻轻"啵"的一声,似经年酝酿的美酒倏尔启封,香甜之味在虚空溢了开来。
檀昭诧异回眸,深幽的双眸泛着水光。
蝶羽般的长睫颤了下。
神情仿若品了一口琼浆玉液,微醺恍惚。
见他略有反应,安澜又斗胆凑往他的唇,落下一个软绵绵的香吻。"还生我的气?" 她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神情乖巧地跪坐在床上,睁着一双黝黑晶亮的眸子,仰头看着他。
撩拨后,安澜内心忐忑,等待那人反应。
如此美人胜于夏日盛极的棠棣,尤其眼尾那一抹红,于她清丽的脸庞平添几分妩媚,然神情静怡,在月白色纱裙包裹下,又令她似一株空谷幽兰,艳而不俗,遗世独立。
这不就是文人梦寐以求却虚幻不可得的姑射仙子。
如今触手可及。甚至,他可以抚摸她,占有她。
檀昭终归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胸腔里那颗心跳了跳,蓦然奏起一股延绵春雨般的节奏。他顿了片刻,目光从她的秋水清眸慢慢移至她红馥馥的唇,忽而,他微微俯身,试探似的吻上她的唇。
安澜一惊,须臾坦然迎接。
男人吻得有些笨拙,许是没甚经验,一点一点地轻啄着她。
不是这样的,书呆子。
安澜利用自己贫瘠的实战经验,好心引导,与那人双唇贴濡,并用舌尖微微启开他的唇。
好软。
男人的唇也可以这么柔软馨甜。
少顷,檀昭活学活用,吻得渐入佳境,双手搭上她的腰,先是试探似的用指尖轻轻碰触,纤软若柳,盈盈一握,正如那些香艳诗文里描绘的,他察觉到自己的气息逐渐变热,逐渐紊乱,他犹豫着,蓦然决意,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里徐徐倒向那席大红锦褥。
盛夏炎热,他体内也被一股陌生的冲动激荡着,燥火越生越旺,明明感觉不适,油然有种生怕野马脱缰的疑虑感,却,第一次没有嫌弃这般亲昵。反而感觉享受,似乎人要沉溺了,却有一股不想挣脱的渴望。他有些恍惚,低沉的热息落在她耳畔,"我没生气,是我小心眼了。"
原来,方才他是吃醋的表现……?
安澜又吃一惊。
男人身子滚烫,咚咚有力的心跳声从他胸膛传来,那双手游移在她后背带来一阵阵战栗,长夜靡靡,麝香兰雾,这般陌生的情.欲愈来愈浓,似乎停不下来了,安澜亦是心跳加急,却蓦然迟疑。
那个吻,仅是为了哄他开心。
没打算今夜引诱。
安澜稳住微乱的呼吸,软语道:"檀郎,今日我与你娘去过大相国寺,高僧嘱咐了,斋戒五日。" 这番话很是煞风景。她察觉檀昭停顿抚摸,担心他生气,又补充道,"不是我不想,我极想要的,过了斋戒,就与你……" 话罢,安澜被自己灵机一动的虎狼之词给震惊到了,极想扇自己一巴掌。这桩买卖真不容易。
闻言,檀昭按捺住体内的骚动,松开手,翻身平躺,沉重的呼吸渐而平缓。然而他润玉般的面容依旧泛着一层近乎妩媚的桃红,睫羽微微颤着。
那般亲昵带来的巨震犹如经久封印的琉璃匣子忽然开启,流光溢彩,心神陶然,令他意犹未尽,他本可以再进一步…… 但,来日方才,他自来耐力极强。
长吻引发的激潮迟迟未能退去。俩人转身之际,恰好四目相交。
蓦然,檀昭莞尔一笑。
—— 火烛光影间,笑容若雪霁初晴。
安澜终于瞧见了,那人微微露齿,确实有两颗小兔牙,万万没料到他笑起来竟是这般光景,勾得人魂儿都要飞了!
安澜倏地害臊,适才那些卿卿我我的场景涌入脑海。
「羞甚么羞,不过是演戏。」
「莫要反被他给引诱了。」
「镇定!」
檀昭移开眸光,沉默片刻,道:"方才有所唐突,请夫人见谅。"
瞥见他恢复了端肃清冷的神情,安澜暗自思忖,接触多了才知,这人并非如传闻般冷漠无情,那仅是表面。内里,这人过于克己复礼,是个刚正不阿的大古板。
怕就怕这点。这种人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尤其她刻意撩拨之事,真是铤而走险。
安澜揣着担忧,复道:"官人不怪罪便好。"
为了平复窘迫,俩人闲聊几句。檀昭心静后,反倒生起一个疑惑。妻子偶然行迹怪异,亲吻看似也比他有经验,适才她…… 居然还用了,舌尖……
一想到那个湿润芳香的吻,檀昭再次浑身绷紧,内里燥热冲荡。这种感觉极为陌生,令他很不自在,却意犹未尽。他习惯掌控一切,哪怕连自己的心跳也须四平八稳。
还有妻子适才那句话,不是我不想,我极想要的……
檀昭瞥了眼枕边人微肿的唇瓣,踌躇问道:"夫人方才,略有娴熟,似乎懂些章法?"
安澜:……
糟糕,御史大人察觉蛛丝马迹了。
安澜呼吸微乱,慌忙找补:"檀郎此话何意,我之于君,是为伊始。" 她故作严肃,略含羞愤地看着他,"妾身斗胆,也想知道,你这般,可也是第一回?"
檀昭没料到她如此反问,面容露出一缕窘色。
安澜装出酸溜溜的神情:"你沉默,那便不是了。" 她恶女人先告状,存心胡搅,乱他方寸。
檀昭自来不喜扯谎,沉默半晌,复道:"是,却也不是。"
啊! 所以他近女色?!
安澜很是吃惊,好奇打探道:"那你告诉我,我绝不生气。夫妻之间,最该坦诚相待不是么。"
檀昭喉结滚动,思忖片刻,坦白道:"有一回夜里,我走在街上,被一陌生女子缠住,那人胆大妄为,自个儿攀了上来……"
安澜惊讶:"竟还有这等事?好个不知廉耻的泼妇! 是在京城吗?"
檀昭颌首:"在甜水巷不远处,应是一位歌姬。"
安澜:……
嘶,这场景好像挺熟悉。
"何时的事情?"
檀昭:"五年前,正值冬日。"
安澜:……
五年前,甜水巷附近,冬夜,歌姬,强行亲吻……
蓦然,她惊得毛骨悚然,汗流浃背。
……那那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不正是我吗?!
这也太巧了吧!!
那年,她曾扮作歌姬混入花楼。任务中,见一位花魁受人欺辱,她行侠仗义,打晕贵客后仓皇逃跑。转过甜水巷时,不慎崴了脚,眼看就要被侍卫赶上,她瞄准一位过路公子,蹭地窜入他怀里。
一边哀求"公子救我",一边拽了那人的大氅裹藏自己,为了更加逼真装作一对街头寻欢的情人,她搂住他的腰,吻上他的唇。这才躲过侍卫的追赶。
当时黑灯瞎火的,她没能看清那人面容,只察觉他身子绷得极紧。那人氅衣底下穿着一件白襕,应是文人,事后颤声说道: 我不知姑娘求助真假,但姑娘怎可...... 如此胆大妄为!
而她倒像个无事人般,说了句"多谢公子,后会无期!",便溜之大吉。
那也是她的初吻……
安澜恍恍惚惚,费力地翻了个身,面壁思过。
背后传来檀昭略带愠怒的声音:"可惜我不知那女子姓甚名谁,否则定会亲自将她送入开封府,少不了一顿杖打。"
安澜:……
不过是吻了一下,拖去仗刑?好狠啊。
安澜心颤颤:"那你有没有看见,她长甚么模样?"
檀昭:"天太黑,没能看清。"
安澜蜷起身子,声若蚊蚋道:"欸,往事莫再追究,我们歇吧。"
睡吧睡吧,一觉醒来又是一条好娘子。
两只感情菜鸡互啄/亲。恭喜檀大人献出初吻,评论区撒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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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安小猪: 亲嘴不是这么亲的,笨笨,难不成是你第一次?
檀小兔: 你好像很有经验?
安小猪(吹牛逼): 哼哼,本姑娘亲过的男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檀小兔(默默记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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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