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封

为期五天的小长假结束,人们回到原先的生活。

云晤也闲了下来,一觉睡到了大中午。云妈嫌他碍眼,吃完午饭就把云晤赶出了家门。

云妈是这么说的:“你有那写情书的功夫,不如多出去走走看看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

云晤脸爆红,看向云妈的目光满是慌乱和尴尬,嘴巴张张合合却只能发出“欸,嗯,呃……”等语气词。

云妈看着儿子坐立不安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倒真随了他爸,是个内敛的闷葫芦。“你的本子就摊在桌上,我刚刚拖地的时候不小心瞥了一眼。妈保证没多看。”

云妈举起三指发誓,云晤按下母亲的手,嗫嚅道:“没事,看就看了。”

“生气了?”

“没有。就是,就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难不成那是你新小说的灵感?”云妈打趣儿子。

“……”

“行了,多出去走走又没坏处。整天握着个玻璃瓶坐在窗口,人都要闷坏了。”

“……好。”

“晚饭前回来就行。”

“……知道了。”

云晤回房间拿走了本子,确认了三四遍没拿错后才在母亲期待的目光中走出大门,那眼神让云晤想起了他第一次独自去上学的时候,不过此刻的心情是视死如归。昨晚他就不该省懒没把本子放回书架上,现在好了,说不清了。

云晤刚出院子,云妈就给云爸打了电话。

“你儿媳妇有望了!”

——儿媳妇?什么儿媳妇?

“你儿子的对象,还有什么儿媳妇。”

——真的!?

——哐!

云妈听见电话对面响起水杯被碰倒的声音,想到自己方才的心情也不亚于此,便也不揶揄云爸了。“你别激动,还没着落呢。”

——哪家的姑娘啊,性子怎么样……诶,就来!

——学生喊我了,等我晚上回去说。

“嗯,你好好上班。”

——好。晚上见。

……

被赶出来的云晤挪动着朝地铁站走去。他是不是还陷在之前的那篇故事里,所以才把不存在的“情书”当了真?若只是他一人当真还好,现下……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该去哪啊?

云晤觉得辞职那天的心情又回来了。他是需要别人推一把的人,若只是他自己,便会像现在一样漫无目的。

…………………………

七月很热,哪哪都热。

当地人总会戏说熔城之所以叫熔城,是因为这儿一到夏天就像个火炉,能把人烤化了。

萧家三口人各自占了个懒人沙发躺在客厅里吹着空调、看着电视、拼着娃屋,对此表示同意得不能再同意。然而萧妈是个养生人士,坚决认为天气再热空调也不能低于25℃,这可苦了萧家父女俩,但迫于萧妈的“淫威”,两人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趁着电视剧放片尾曲的间隙,父女俩一个对视,萧爸给了闺女一个鼓励肯定的眼神。

萧弭鄙视了自家父亲,放下手里的小桌子深吸一口气,壮士断腕般提起懒人沙发朝萧妈挪了挪,顺带拿过一块西瓜递给妈妈,哀求道:“亲爱的母上大人,外面已经38℃了,空调温度真的不能再降降吗?”

“是啊,亲爱的老婆大人,你忍心看咱闺女热化了吗?”萧爸见缝插针,帮着女儿说话。

萧妈咬了口西瓜,摇着扇子,专心在她的剧上:“那是你们心里燥,你看我怎么就不热。”

“……”父女俩对萧妈耐热这点确实没话说,只能认命打开了手持小电扇,继续干着“建造大业”。

可恶。这天热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不过除了这点,其他时候萧弭不得不承认爸妈在家真好。

每天早上有萧妈催促起床的呼喊,萧弭再也不会睡到头痛;中午厨房会响起刀切菜板的声音,伴有很香很香的饭菜味道;下午会有电视声以及萧爸对剧情的吐槽,或者萧爸萧妈去咖啡店里坐坐;晚上一家三口会出门散步,萧爸偷偷给闺女买夜宵,走在前面的萧妈回头看到爷俩嘴角的各种酱,埋怨没给她留一点,于是三人折返回去又吃了一顿。

这是稀松平常的生活,就像每天的日出日落,重复却不单调,美好而真实。其实,不小心错过了也不用太惋惜,因为明天,明天的明天,长久的以后,总有一天,在恰当的日子,在想看时就能看到。

现在萧弭看到了。

“终于完成了一个。”拼好娃屋二楼的一个房间后,萧弭锤着胳膊伸着懒腰往后一仰摊在懒人沙发上。

“不错不错。照这个进度再有一个月就能拼好了。”萧爸鼓掌道。

“爸爸,这不是值得开心的事吧。哦!一点半了,我该去上班了。”萧弭刚起身,萧爸就叫住了她。

“闺女,最近天热,街上都没人,要不你给那些孩子放个假吧?”

“说的也是。”萧弭看着窗外的大太阳,顺势躺了回去,掏出手机啪啪打字。

——今明两天放假,不扣工资!

——老板万岁!

——好耶!(^-^)V

——老板我爱你!亲亲亲亲~

得到满意回复的萧弭笑得开心,正当她准备退出聊天软件时,丘管的名字上亮起一个红点。

——既然放假,那我多要几天成不

——可以啊,这么久你几乎没休息过。给你无限期的假,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别担心店里

——不用那么久,十天就行

萧弭看着这几个字,先前得到员工赞同的喜悦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惴惴不安。对萧弭来说,重要的不是多长的假期,而是“回来”。莫柳离开时也跟萧弭发了差不多的信息,她说要回家一趟,之后就再没了消息。她害怕丘管会成为第二个莫柳。

萧弭深知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就像他们当初主动选择来到她身边一样,离开也是他们的自由。她从不去强求,但有些人她是有奢求的。

人与人之间会有边界线,萧弭心里也有一根自己的线。有人来了她就会用线在那人身上绕个圈,一个松松垮垮的圈。她躲在自己的狭小房子里,手中紧攥着那根线,隔着一扇“心眼”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就像湖边垂钓的人一样,到了一定时间她就收收线,然后在留下的人身上再缠一个圈。无聊的时候,她就数数人是多了还是少了,每个人身上有几个圈。

围住莫柳的线萧弭已经收回来了,丘管这段线能绕几个圈?

——那丘姐,十天后再见。

萧弭笑着朝投来问询目光的妈妈轻轻摆头,给了丘管这句肯定的回复。这是一个约定,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

…………………………

洪城多少算是个沿海城市,所以对比无聊的商场和露天的公园,云晤思来想起还是到有遮阳伞的海滩去了。

今天的人说多比不上前几天,说少目光所及之处也都有人。

沙滩上一位同龄人在堆沙堡。每处城墙,每个瞭望塔都十分精细,云晤走上前夸奖了几句,在得到许可后给沙堡拍了两张照片。

同那位小哥聊了几句后云晤也开始了自己的创作,当然不是堆沙堡这种高难度操作,他只是在湿润的沙子上随意涂画。

“你画得也很不错嘛。”小哥瞟了一眼云晤画的树叶信封,赞扬道。

“啊,没有,跟你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哈哈哈,我这算是雕塑,你那是绘画,领域不同,真要论咱们就平分秋色。”

“嗯。你说得对。”

云晤抹平了画,同小哥告别后起身去旁边的小店里买了顶遮阳帽,沿着沙滩慢悠悠地晃。

淡蓝的天和深蓝的海让云晤想起了之前的梦,他站在沙和水的交界,没有跨过去。

他也不需要跨过去。

海面上黄色的、橙色的、彩色的各式游泳圈在自由漂流;更远一点的地方有黑色摩托艇拖着长长的浪在帅气摆尾;脚边是一波又一波被沙子吞掉的雪白浪花。他看到了许多颜色,看到了很多物件,但他能看到的每一处都没有那朵似乎要他保护的红色茑萝。

这算不算是一件幸事呢?

快到沙滩尽头时云晤停了下来,他捡起脚边闪着金光的东西——是一枚贝壳。

螺形的贝壳尾端呈红色,长着小尖刺,像是一件漂亮的工艺品。云晤把它放到耳边,听着海浪的声音,很清晰又很遥远。

小时候母亲和他说贝壳中的声音是大海的祝福,后来他知道这不过是“贝壳共振”现象。若能给人以短暂或长久的欢欣雀跃,那是祝福还是放大的噪音又有什么不同?

等到头顶的蓝色混入橙色的时候,云晤握着他的贝壳踏上返程。

云爸前脚踏进家门,后脚就听到云晤开门的动静。

“出门了?”

“嗯。”

“人呢?怎么不带回来给我们见见?”云爸朝云晤身后张望。

“啊?什么人?”闲逛了一下午的云晤都要忘了这件事,云爸这么一问他感觉脸又烧起来了,“不是爸,没有人,真没有!”

“你妈妈不是说……”

“先进门,我一会儿给你解释。”

“行行行,我又没说不听,你别那么使劲儿推我,你爸我这身子骨可遭不住。”

饭桌上,一家人的惯常坐位难得被打乱。云爸云妈坐在一块,问讯般看着正对面的云晤,眼神严肃。

“我跟她是笔友。之前,我过得不太好的时候是她开导了我,我这次回来也是她帮我下定了决心。”

“嗯。”

“感觉她是个不错的人。”

“嗯。”

“有些不敢跟她说的话我就写下来了。”

“你小子是真不行,这年头小姑娘都喜欢直接的,你这么纯的,人家肯定看不上。”云爸看云晤就像看病危的病人,都想给他发一份病危通知书了。

“爸……”云晤面上无奈,其实心里暗喜。这个真假掺半的故事能糊弄一会儿是一会儿。

“行了,吃饭吧。唉,明天打电话给忼崽,看看什么时候能让我抱个孙子。”云妈挑起一根豆角,在嘴边拐了个弯又放到了碗里,筷子刻意重重放在碗上发出一声清响,大声叹气道。

“嗯,叫他带上小乔多来家里吃饭。”云爸有样学样,没看云晤却句句精准扎在他身上。

“哈哈。”云晤打着哈哈,埋头吃饭。

不管怎样,总算躲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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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梦而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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