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斜到襄国境内,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几人过关之后,马车继续往前行驶着。这时坐在贺汀旁边的东方错突然开口对他们说:“因为你们是秘密前来的,所以还请二位配合我。”
贺汀点了点头,说放心吧。
贺汀掀开车帘,向来路望了望。由于战事吃紧,可以看到入目皆是萧条景象。百姓闭户不出,街边流浪乞讨者数不胜数。
这时候东方错吩咐车夫快些走,不然乞讨者能把他们的车掀翻了。
“很抱歉我还不能带你们去见君上,毕竟巫月一事万分紧急,因此我们直接出发去寻巫月族。”东方错面色不改地对他们说。
崔伯午事先坐不住了,他质问巫月一族神秘莫测,哪能那么轻易就找到。
东方错看着二人,他像是看穿了崔伯午的顾虑,对他展露一笑:“崔先生不必心急,我既然敢请二位直接来,那必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
贺汀没说什么,一路上都低头沉默着。
其实贺汀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一路上越走心里的那种不适感就越强烈,没来由的。
车越行越远,也越行越偏了。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停止了,他们在一处偏僻的小山村中落脚。
“这是何地?”从马车上下来后,贺汀问他。
“此地便是我派人寻到的最接近巫月族的地方。”东方错转头对他们说,“不过,你们的身份在这里,得重新换一下。”
贺汀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心想这倒跟来时路上的景象不一般了。这里仿佛还没被战争的气息浸染,潺潺的溪水自脚下流淌,谧静的山野中有丝丝野果甜气,不远处的小木屋在薄薄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听见声音,回过神来看到东方错嘴唇张合的在说着什么。
不由地问:“换成什么?”
东方错面色如常道:“从现在开始,襄国桑无侍君便是你。”
贺汀稍微迟疑了片刻,说:“那你们呢?”
东方错笑说,我们自然是你的左右侍从。
虽然不知道东方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但眼下,贺汀与崔伯午也别无他法了。
他们随着东方错来到先前就安置妥当的一处木屋,稍作休整。
只是这个小山村人烟实在稀少,于是一有风吹草动也就格外清晰。
“我们要在这里待几日?”贺汀忍不住问道,“前方战事吃紧,恐怕等不了太久吧?”
“不会很久的,一切都来得及。”东方错告诉他。
两日后,他们还在小山村逗留,日子过得倒是闲适。只不过,自打东方错带他们进来之后,贺汀这两日便没见过他了。
可时间并不会因为他们呆在这“世外桃源”便静止,该发生的总也逃不过。
“先生,襄国和大煜的战事,你怎么看?”贺汀伸手挑拣着竹匾里的坏果,问崔伯午。
“不好说,眼下虽然明面上是大煜更具优势,但细究起来两方没一个是有十成十把握的。这场仗可不好打,且看吧。”
风雨总是来得毫无预兆,一切都在第三日发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转变。
一觉醒来,原本清澈明朗的小山村,却被团团黑色煞气包围。湛蓝的天空开始发灰,半空中全是乱飞的乌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推开门,入目的便是此番景象。
“不好,是煞气,快关门。”崔伯午率先反应过来,催促贺汀退到屋里。
贺汀完全游离在状况之外,这样的景象他今生今世第一次见到。
“怎么一夜之间煞气肆虐的如此厉害?”贺汀掩住口鼻,“实在诡异,这一切都说不通。”
崔伯午此刻脸色也并不好看,二人都在思考。
倏地,屋外一片喧嚣,阴风席卷而至,那股浓烈的煞气似要冲破户牖。
紧接着贺汀二人便听到一阵巨大的,嘶鸣般的怪叫。一团黑影在靠近,越来越近了,能看到它扑扇的一对翅膀,发出了裂锦一样的摩擦声。
贺汀额角已经渗出了冷汗,他悄声说:“这是什么怪物?”
崔伯午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嘴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不等他们反应,那怪物便撞开了木窗,伸着脖子探了进来。它已经嗅到了活人的气息,疯狂朝着贺汀他们的方向哈气。
“快捂住口鼻。”贺汀急忙说道。
煞气已经如洪水般一股气涌了进来。
贺汀眯起眼睛,勉强看清了那怪物的模样。它的脖长略似一仞之半,最顶端的一颗硕大头颅坠的脖子微微下弯。宽而尖的喙似一把倒挂的金钩。从这个角度看它羽毛呈现玄色,这模样俨然一只鸟兽形状。
他们二人默契地后退到桌子旁,蹲下来。
“它迟早会冲进来的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得想办法出去。”贺汀说。
“外面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四处都是煞气,还有那群乱飞的鸟,随时可能攻击我们。”崔伯午紧紧捂住口鼻,声音闷闷地发出来。
贺汀伸手自桌上摸到匕首,刺啦一声,划下来袖子的一角。接着便作势去划崔伯午的一角。
崔伯午忙双脚往后退了一步,侧过身去说:“不行,不行,我这衣袍可是特地向东方错那小子要的上等料子。”
贺汀语塞,心里嘀咕到这都什么时候了。只得又划下了自己的一角衣袍。
他塞给崔伯午,自己也把那一角衣袍给紧紧捂住口鼻系在脑后。
那怪鸟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急不可耐地挥起翅膀拍打着窗户和墙壁,当它奋力乱撞之时,贺汀二人一鼓作气似的冲去了屋。
听到门口的响声,怪鸟脖子一用力便把小木屋的墙壁撞得四零八碎,它转过身来,双爪一蹬,巨大的翅膀张开,飞离了地面。
这时二人借机看清了它的整个身体。它翅膀张开的瞬间,整个腹部居然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光芒亮的一瞬间,贺汀看到那只鸟并非玄色,通身竟是五彩长羽。
他们被那光芒刺的眼睛一阵剧痛,但他们不得不继续向前跑去。
还没跑出几步,那怪鸟就一个俯冲,用尖利的鸟喙把二人顶倒在地上。
贺汀遮面的料子甩了出去,他被啄伤的腰侧传来一阵剧痛,他迫不得已地深呼吸了几口。那煞气顺势就呛满了喉间。崔伯午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精心呵护的华丽衣袍最终还是撕裂的惨不忍睹,他一倒地,自袖口滚落出数枚玉珠,上面仿佛刻着一些字。
“爬,快爬!”崔伯午喊道,他根本来不及收拾掉落的物品,只能催促贺汀继续向前。
可不等二人爬远,那怪鸟便又勾起爪子,向他们袭来。
“啊!”一道巨大的惊呼声响起。
崔伯午抬起袖子挡住脑袋,贺汀这时忍痛站了起来。
他朝反方向跑去,企图吸引怪鸟的全部注意力。
那怪鸟果然被他吸引而去,贺汀已生平最快的速度向前跑着,快到了,前方就是一片竹林。贺汀心想着,竹林的空间狭窄,那怪鸟必定进出困难。
崔伯午焦急地喊他,可那道白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竹林中。
那早就静候在一旁的鸦群,看到怪鸟已经离去,纷纷出动,朝着崔伯午袭来。
这时,他听到了一阵马蹄声,那声音冲破了煞气,奔驰而来。
为首的在马背上的男子,手持一把金羽弯弓,拉开弓弦,响箭准确地刺中离崔伯午最近的那只乌鸦。紧接着他身后的人纷纷向正在袭击的鸦群射箭。
响箭射出发出尖锐的声音,驱散了鸦群。
那位身着蓝色圆领袍,瘦而高挑的男子翻身下马。崔伯午快要没有力气爬起来了,他那时心想要是他死在这里,也算他认栽了。
在崔伯午意识弥留之际,一双手扶起了他,他用残存的一丝力气眯缝着眼一瞧。
是东方错那小子!是消失了两天的东方错!
他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晃了晃,他晕过去前伸出手指指了个方向,最后留下几个字:“贺.…..竹……”
接着,便彻底失去知觉。
贺汀在竹林里一路向前跑着。
这片竹林太过密集,怪鸟只得在竹林上空盘旋,气急败坏的它不住的往竹林里喷洒唾液。
它的唾液是血红色的,凡被沾染的竹叶和枝干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干枯着。
贺汀为了避免被唾液沾染,不得已数次调转方向,转到后来他自己都搞不清方向了。
他的伤口又疼的厉害,就在他以为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看到了竹林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