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自诩六界四海之正义，却做得出这等断人后路的缺德事。
温念不由想笑。
“小兄弟，你可知如今妖界最强的是谁啊？”她面上显出几分拘谨：“实不相瞒，从前我一直在各处山林修行，实在算得上是与世隔绝，对如今妖界的好多事都一无所知。”
小妖怪听“他”这样解释，对于“他”的无知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他好心讲了起来：“当今妖界能称得上最强的，当属盛王爷了。”
“盛......王爷？”
据她所知，妖界可没有喜欢称自己王爷的传统。
“是的。盛王爷本是能入主妖王宫的，可他说他自幼仰慕秋大王，只愿秋大王永远是大王，自己愿俯首称臣。于是效仿人间，自封了一个王爷的名号。”
温念却觉得此举有违妖族天性。
妖族慕强，从来没有什么愿意屈居人下的说法。当年她随秋无念入妖界，可没有一只妖看得上她。
入妖界前三年，几乎每天都有妖主动上门挑战。她一一迎战逐个击败，这才终于在妖界有了一席之地。
现在想想，当时就不该抱着收服的心态应付他们。换作如今，只消挑那么一两个刺头杀鸡儆猴足矣，免得白白浪费时间。
她觉得这个盛王爷有些奇怪，有心想要探查一番，想到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便也只能往后推推。
又听了会儿小妖怪说的妖界诸事，她心里大概有了数，便谢过小妖，付过茶钱出门去了。
在妖市上绕了一圈，悄悄走到一个不起眼的昏暗角落。温念毫无征兆一掌拍向面前一个醉得像一滩烂泥的妖怪。
她跟他很久了。
落单的、好对付的妖——完美符合她的要求。
那妖怪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是谁下的黑手便咽了气。
温念收回手，手里握着一颗泛着黑气的妖丹，而后她面不改色将妖丹吞了下去。
她要去妖王冢取一件东西，妖王冢设有结界，除了妖之外的任何灵物靠近都会被吞噬，成为结界的一部分。
但结界终归是没有灵性的东西，想要骗过也不难。
只需要——一颗妖丹。
温念吞了妖丹，匆匆朝着妖王冢赶去。
妖王冢不似人间王侯将相墓，并非是个什么不得入内的禁地。反而像个祠堂，不拘什么大精小怪，只要有心参拜皆可入内。
进得结界，景象瞬间变幻。
喧闹被阻隔在外，一瞬间静得好似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宽阔的石板路两边静静矗立着历代妖王的巨大石像，石像手里拿着自己的本命武器，或怒目而视，或神情平和，或笑或怒仿佛他们从不曾死去。
路的尽头便是祭拜之处，称“群英殿”。
群英殿内灯火通明，长明烛永不熄灭。
殿前一左一右各立着两尊石像。
左边石像墨发披散，眼含微笑，衣袂飘飘似要乘风而去。他的本命鞭呈保护状凌空绕在他身侧，透露出些许与石像不同的凌厉来。
最后一代妖王——秋无念。
右边石像是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子，眉眼冷冽，不苟言笑。女子着文武袍，本命剑立在身旁，随时等待主人的召唤。
当年叱咤风云的剑神——温念。
温念在秋无念的石像前站立片刻，仔细端详后哑然失笑：“要是你知道自己被雕的这么难看，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但她很快收敛了笑容，神情严肃，手掌虚虚拍了拍石像的肩膀。
“总有相逢。”她低声到。
随即大步进入殿中。
殿内只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仔细擦拭着历任妖王的牌位。
“要上香先去左边取香。”那身影头也不回，自顾自说着话：“要许愿先捐两块灵石——右边的功德箱。”
“我不上香也不许愿。”温念眼也不眨地盯着那道背影：“应诺而来，取一旧物。”
正在动作的手突然停了，佝偻的身影颤颤巍巍转过来。
温念抹去男子化形，以千年前的面目示人。
“大人！”那人又惊又喜，瞬间老泪纵横，踉踉跄跄疾步冲到她面前，抱着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您终于回来了。”
“大人风采不减当年，可是伽梵却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温念抬起手为他擦泪：“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闻言，伽梵哭得更大声了。
呜咽的哭声回荡在殿内，温念看着看着就笑起来。
还是个孩子呢。
她在心里默默叹息。
等哭够了，伽梵抽噎着擦干净眼泪，领着温念去了殿后。
殿后立着无数石碑，碑上刻的正是那些故去妖王的名字。
两人一路走到秋无念的碑前，伽梵将手放在碑上：“世人都觉得妖王拥有无数奇珍异宝，打从秋大人去后，这挖坟掘墓的动静就从未停过。”
他手底下流出金光，像藤蔓一样顺着墓碑伸进地底：“哪怕都知道秋大人魂飞魄散，此处不过一衣冠冢，可还是有不死心的要来看看。”
地底微微震动，金色藤蔓拖着秋无念的棺椁缓缓破土而出。
温念听着伽梵的抱怨，想起了些旧事：“当年在妖界时，我和秋无念已经将那些妖王的坟刨了个遍，里面的好东西早就让我们搜刮干净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
伽梵有一瞬怔住，突然失语。
秋无念的棺椁很厚重，上面画满了他的生平。
妖界称王、杀入仙门，做了那些妖王想做做不到，想做不敢做的事情。
秋无念一向喜欢华丽的东西，哪怕他知道死后魂飞魄散什么也留不下，却还是执意要打造这独一份的精致棺材。
温念好像回到了那时候，秋无念把从东山寻来的万年乌木做成棺材摆在自己寝宫的正中间，
手里端着鲛人骨油制成的颜料写写画画。
她归来寻他，他正画完杀进仙门的最后一笔。
那时她十分不理解：“总归是要死的，死后自己看不成，又有什么意义？”
秋无念罕见地十分认真：“来过一趟总要留下些什么！”
于是她便闭了嘴。
此情此景再见到这副棺材，只余无限唏嘘。
棺材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伽梵看向温念，温念朝他点了点头。
他便不再犹豫，右手点向自己眉心，化为一道流光凌空罩在棺材之上。
流光变幻，逐渐凝成“千变万化”符的模样。
流光制成的符咒最后一笔落成，棺材中间出现了一颗妖丹。
那是秋无念的妖丹，在他死后她花了一百年才终于集齐藏在了他的棺材里。
而伽梵，不过是她为了保护这颗妖丹用心头血制成的一道符咒而已。
温念吞下秋无念的妖丹，顿觉灵力恢复了六成。伽梵化作的符咒也渐渐失去了光彩，最后变成一滴血汇入心口，化作一颗红痣。
正打算离开妖界时，温念却感受到了熟悉的召唤。
她想了想，还是顺着感知的方向前去。
一路行来，却是到了一座恢弘气派的府邸之外。
大门口的牌匾上笔走龙蛇写着几个大字——盛王府。
此时门口几乎被挤得水泄不通，温念正觉得奇怪，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你也是来参加盛王爷的大婚的吗？”
回头一看，竟是刚刚在茶楼遇到的那个小妖。
再次不期而遇，小妖显然是觉得有缘，滔滔不绝起来：“盛王财大气粗，每每大婚那些灵石都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撒呢。听说之前有运气好的，竟然捡到了几颗上品灵石呢。”
“就算捡不到灵石，也可免费进去吃上一顿。”
等等？！
“每每大婚？”
这盛王爷是成过多少次亲啊？
小妖脸色一变，立马上前捂住温念的嘴，又左右瞧了瞧，确定无人关注这边，这才出声：“小哥，低声些！”
小妖把她拉到角落里：“小哥，你久未出山不知道这些很正常。如今来了王城，说话做事可得注意些。”
“据说盛王爷有隐疾，需要干净的女子才能化解。”
“盛王爷是个心善的，每个女子他都给足了面子，回回八抬大轿迎进府中。”
温念差点笑出了声，八抬大轿迎进府中，这算是什么心善？
见温念冷着脸，小妖自觉无趣，不愿再多说什么。
只叮嘱道：“小哥，我们只是路过来蹭个吃喝，其余的都不关我们的事。”
他实在理解不了，白吃白喝的管人家成多少次亲干什么？
有病？
此时门口一声唱喏，管家模样的妖怪站在门口，朗声道：“新娘到！”
门口众妖闻声望去，只见天际出现一顶花轿。火红的鸾凤花轿由八只黑衣白面的小鬼抬着，左右两侧各有几个面无表情的侍女在撒着花瓣。
花轿缓缓落下，温念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属于妖界的气息。
人？
队伍一路吹吹打打进了王府，温念顺着人流进了盛王府观礼。
传说中的盛王爷姗姗来迟，大步流星进了大厅。
“娘子，本王来迟了，莫怪！”
厅中贺喜声不绝于耳，盛王满脸笑意，一边说着同喜同喜，一边走到新娘身边，牵起新娘的手，很快完成了拜堂。
新娘被侍女不着痕迹地强押进了新房，直到新娘彻底消失不见，温念这才收回目光。
她看着堂中与众妖推杯换盏的盛王，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重申：女主不是好人！她就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没有武德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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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