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别墅区静悄悄的。
师萌把脸埋进枕头里，床单被他滚得皱成一团。
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缝隙，他盯着那道光线看了很久，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这人绝对有病。
想到明天那人肯定又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师萌就止不住烦躁地抓头发。
王叔端着热牛奶推门时，正看见自家少爷单脚跳着穿鞋，卫衣帽子歪在一边，裤脚还卷着一只，明显是要出门的样子。
“这么晚还出去？”
“去治病。”师萌咬牙切齿地系鞋带，“治某个黑莲花的间歇性傲娇，伴随突发性逃跑综合征。”
王叔看着被摔上的房门，摇摇头把牛奶放在床头。
老陈轻车熟路地把车停在巷口。他看了眼手表，比上次还早了六分钟。
师萌站在单元楼底下，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皱起的鼻子。三楼窗口明明亮着灯，窗帘上还晃着个人影，可电话响了八遍就是没人接。
他跑了上去，301室的门缝底下漏出一线光。他立即把耳朵贴上去，诺基亚经典的铃声正响得欢快，间夹着人走路发出的拖鞋声。
“装聋是吧...”师萌把手机塞回兜里，改用拳头敲门，“凃与知！你装不在也不知道把铃声关了，这下开得整栋楼都听见了！”
屋里的走路声突然停了，铃声也戛然而止，接着是拖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蹭过地板的动静。门锁咔哒响了一声，又没了下文。
师萌盯着猫眼看了三秒，气得跺脚。
“我数到三。”他对着门板说，“一！”
门开了一条缝。凃与知的脸隐在阴影里，只有攥着门把的手被走廊灯照得发亮。
“二！”师萌伸手抵住门。
那只手突然缩了一下。有本书“啪”地掉在地上，惊得两人同时低头去看——《如何与同性正常交往》的封面大剌剌摊开。
师萌蹲在地上，手里死死捏着那本书。
他盯着书脊上的价格标签，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要是他自己，直接手机搜一搜就完事了，谁都不会知道。可凃与知那个老古董，非得来买实体书，这下好了，被他抓个正着。
师萌能感觉到凃与知就站在旁边，连呼吸声都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根本不敢抬头，光是想象现在凃与知的表情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算什么？两个大男生，一个蹲在地上盯着本相处指南，一个站在旁边跟罚站似的。
师萌在心里疯狂吐槽：又不是在拍什么青春偶像剧，而且他们俩都是男的啊！这画面也太惊悚了吧？！简直诡异到极点！
书在他手里越来越烫，师萌觉得自己的脸肯定比书皮还红。
空气凝固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可偏偏两人又谁都不说话！
师萌蹲在地上，膝盖已经发麻，手里的书像块烙铁般滚烫，楼道里的感应灯突然熄灭，黑暗瞬间吞没了两人。
三分钟。
整整三分钟。
师萌在心里数着秒，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成一个世纪。
这算什么？两个大男人半夜在楼道里演默剧？就算这样，凃与知也不愿意说句话吗？！
师萌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来。蹲得太久的双腿一阵发麻，眼前顿时黑了一片。他下意识往前踉跄了一步，手掌拍在墙上才稳住身形。
等眼前的黑雾散去，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凃与知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的螃蟹，从发际线一直红到锁骨。那双总是含着讥诮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连鼻尖都泛着粉色。最最最夸张的是他的耳朵，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红得……
算了！给那人留点面子！
感应灯突然亮起，刺眼的黄光下，师萌清楚地看见凃与知鼻尖上沁出的汗珠，还有喉结不自然的滚动。
师萌自己的脸也烧得厉害，但跟眼前这只“煮熟的螃蟹”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你......”师萌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后悔了。
凃与知像是被这个单字烫到似的，突然转身就往屋里冲，结果突然撞上门框。那声闷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震得感应灯又亮了几分。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凝固成了实质。
师萌甚至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对方略显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就在这要命的沉默中，一滴汗顺着凃与知的太阳穴滑下来，划过泛红的脸颊，最后悬在下巴尖上要掉不掉。
师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此刻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话：“你头没事吧？”
师萌敢打赌，要是现在地上有个缝，凃与知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至于吗？！
不就是按他那个该死的大冒险要求喝了同一盒牛奶？怎么就跟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似的，搞得现在两个人站在这里活像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师萌突然想起上周校园论坛那个离谱的帖子……幸好他当时就用关系删了，不然要是被人看到现在这个场景，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喂…你说句……”师萌刚开口，凃与知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后退一步，后背直接撞上了门框。
师萌无语望天。
怎么能做到这么蠢？他的智商去哪了？
他们俩现在这样，要是再加个粉色滤镜，简直可以直接去拍**剧了，原地出片。
“我说...”师萌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你能不能别像我小媳妇似的？不就是...”
“你闭嘴！”凃与知突然低吼了一声，声音哑得不像话。他一把抢过师萌手里的书，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师萌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深深叹了口气。楼道里的感应灯又暗了下来，他摸了摸鼻子，心想还是先回家算了，反正明天在学校总能逮到人，到时候再想办法哄哄这个别扭的家伙。
毕竟是自己惯出来的黑莲花，跪着也得继续养。
他转身下楼，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凃与知刚才那副模样。
最近这些事越想越不对劲，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重生的时候穿错书了？明明没这么……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他使劲摇了摇头，把手机塞回口袋，搓了搓手臂，继续往下走。
现在这个情况实在太诡异了，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凃与知怕不是要往什么奇怪的方向发展。
但凃与知怎么可能？！那什么…前段时间不还和班花在一起吃面来着？
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师萌走出单元门，抬头看了眼三楼还亮着灯的窗户。他突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热，赶紧移开视线。
“小同桌怕不是过敏了，”师萌踢了踢路边的石子，自言自语道，“或者洁癖发作…对，一定是这样。”
老陈的车还停在巷子口，师萌慢吞吞地走过去，心里盘算着明天要带什么去哄人。
两盒原味牛奶？还是豆浆？或者是他的超级限量版？还是谁以毒攻毒，再给喝半瓶那人喝过的？
“少爷，回家吗？”老陈摇下车窗问道。
师萌拉开车门，最后看了眼三楼的窗户，“回吧。”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道，“明天早点来。”
师萌坐在车后座，车窗外的路灯一盏接一盏掠过，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他终于还是解锁了手机。
浏览器搜索栏里，他犹豫地输入：“朋友突然脸红是怎么回事”，删掉；又输入：“男生之间喝同一盒牛奶”，又删掉。
最终他心一横，快速打下一行字：“有个同性朋友让我喝他喝过的牛奶后脸红了是什么原因？”
网页加载的几秒钟里，师萌的指尖不自觉地敲打着膝盖。他盯着进度条，脑子里已经预设好了答案。
肯定是尴尬，或者天气太热，再不然就是什么东西过敏。对，一定是这样。
可当页面真正展开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最顶端的问答平台上，一个被点赞数万的回答赫然写着：“这还不明显吗？他喜欢你啊！”
师萌的手指僵在半空，屏幕的光映着他突然涨红的脸。他慌乱地往下滑动，却发现相关讨论里清一色都是“双向暗恋”、“间接接吻”、“磕到了”这样的字眼。某个论坛里甚至有人详细分析了“共饮行为背后的亲密关系心理学”。
“靠好恶心啊！”师萌叫道。
他受不了了，这都是什么啊！有病吗？！同性同性同性！！都说了是同性！！世上哪有那么多同性恋！！小说里网友的脑子都有泡吧！！！
他猛地锁屏，把手机塞进书包最底层，仿佛那是什么新型违禁物品，碰不得，坚决碰不得。
老陈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习以为常地关心：“少爷，空调要调低点吗？”
“不用！”师萌回答得太快，声音又劈叉了。
他降下车窗，让夜风直接拍在脸上，心里默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试图把刚才看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子里赶出去。
同性恋一定早就灭绝了。
路灯的光一道道掠过他的脸，师萌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突然想起上周有位同学红着脸给凃与知递情书的场景。当时凃与知是怎么做的来着？哦对，他拒绝无果，就把情书扔进垃圾桶了。
但师萌记得很清楚，那家伙把自己随手画的草稿纸都收进了笔记本里。
巧合吧？？？
呕！！！！！
这个联想可真恶心！！！！！
绝对是不小心放进去了吧！！！！！！
师萌猛地坐直了身子，又立刻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肯定是想多了，凃与知那家伙怎么可能……他们明明就是……
手机在书包里震动了一下，师萌纠结了三秒，还是掏出来看了眼。是条垃圾短信，但他注意到浏览器历史记录里那个可怕的标题还明晃晃地挂着。
他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犹豫了半天，最终只是把手机又塞了回去。
师萌：凃与知，我们得谈谈。
凃与知：……谈什么？
师萌（深吸一口气）：关于昨天，你脸红的事。
凃与知：……你看错了。
师萌（掏出手机）：那这个呢？（屏幕显示搜索记录：【男生共饮一杯牛奶代表什么】）
凃与知：……你查这个干什么？
师萌：科研！
凃与知：……结果？
师萌（眼神飘忽）：呃……可能是洁癖？
凃与知：那就是洁癖。
师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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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如何与同性正常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