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村被密林包围,树木和野草肆无忌惮地生长,微风拂过,浓郁的绿色流动着,宛若流水。
远处的雪山,山腰有成片的白色。景冉第一眼望去,以为这片白色是山上云雾,再定睛一看,原来萦绕在半山腰的白色是皑皑白雪。
村里安静极了,简直不似有人居住。此刻听不到远处溪流的潺潺水声,也听不到风吹动树叶簌簌声,只有医生们走路时衣料摩擦的声音,好似这村里只有他们几个活人一样。
景冉暗自琢磨:这真是个闭塞极了的村子,恐怕发生过什么诡异的事情,才会安静如此。
队里的文弱青年推了下眼镜腿,不急不躁地说:“我估算大概有18间木屋,咱们一共五组,先分配一下吧,省得搜重了。”
景冉和同事并不熟悉,只知道这个瘦弱的同事叫汪天海,和爆炸头是同学。
哪怕小木屋错落有致,也有隐藏在角落或被其他木屋遮掩的情况,谁能算这么清楚?
景冉多看了汪天海一眼,目光有些冷。
“我想去检查下那边的溪水和土坡。”景冉要求道。
东院区的一个人不屑地扫了眼景冉:“采血的东西不在屋子里,难道还在野地里?切,想偷懒就直接说。”
“孟勋,不会说话就别说了。”许如琼笑意盈盈的脸冷下来,盯着孟勋的眼神里像淬了冰。
孟勋唯唯诺诺地点头,脖子一缩不敢回话,一副畏惧极,了不敢忤逆的样子。
这倒有些怪了,景冉心里嗤笑:东院的人居然会如此害怕这个不到一米六的小姑娘。
汪天海见东区的人不再反对,快速地分配好任务,他抬头望了眼天色:“我估计现在大概是九点多钟,咱们中午回来交换下信息吧。”
众人一一颌首,按着自己分配到的方向去了。
*
景冉看了眼面色冷淡的韩默川,耐着性子假笑:“领导,咱们先去哪个方向看看?”
韩默川并不在乎,只说:“你的考核任务,你做主。”
景冉:“一个上午的功夫,往返北面的雪山实在有点困难,不如去西面的巨石看一看。”
“可以。”
两人一路向西,村里老旧的石板路上有种滑腻腻的感觉,像是盖着一层看不到的青苔,走上去颇不舒服。
就要走出村落时,景冉突然如芒在背,从心里涌上一种恶心感,他一边走一边打探着四周。
附近只有一个木屋,离村子里密集的屋子已经有些距离,像是屋主被其他村民排挤一样,孤零零地独立出来。
木屋四面都用黑黢黢的木段垒起来,方方正正密不透风。
离木屋越近,景冉觉得这种无法言喻的恶心感更甚。韩默川也察觉到了,两个人走路的速度放慢,脚步放轻。
更近一些,连木头上粗糙的纹理都勉强可见,景冉仔细地观察着这木屋,一丝一毫都不略过。
突然,景冉发现在两个木缝之间,有两双古怪的眼睛正贼溜溜地盯着他们。
这两双眼睛瞳仁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睛。剩下的眼白明显不是正常人的颜色,灰白之中泛着死气。两双眼珠子咕噜咕噜地动个不停,带着一股子邪气看着景冉两人。
景冉心里一惊,然后悄悄松了口气。
知道了这屋子确有古怪,景冉反而轻松了很多。他用手轻轻碰了下韩默川,两人面无惧色,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慢悠悠地走得距屋子更近了。
这两双眼睛也不安分地移动位置,似乎料定不会被察觉,肆无忌惮地窥视着。
眼看着离木屋的门口只有一步之遥,电光火石之间,韩默川身似飞箭,一跃而上“咣”地一声把门踹开,闪身进入屋内。
景冉紧随其后,一进入屋内,阴潮湿冷的空气立马缠了上来,包裹着每一寸皮肤,冰凉阴沉的湿气渗入血肉里。
景冉打了个寒战,屋外太阳高悬,哪想到屋内竟如此阴冷。
屋子里两侧各摆了一张单人床,两个纹丝不动的人僵坐在各自的床上。屋子中央有一个木桌,桌子上放了一截矮矮的蜡烛,摆了一只木碗。四面都没有窗户,只在其中一面墙上挂了幅画。
“除了这两个人,没有其他人了。”韩默川先进入屋内,已大致搜寻了一番,“我一进来的时候,他们就这么坐着。”
“就是这两个人,刚刚在看我们?”景冉有些不可置信,“这两个人是村民?”
不怪景冉诧异,原本以为偷窥的人一定来不及反应,肯定会被抓个现行。
可韩默川说屋里只有两个一直僵坐的人,难道说这两双眼睛凭空消失了?抑或是这两个村民动作的速度比韩默川还快?
景冉走近其中一个村民,这村民衣着褴褛,灰扑扑的衣服上满是褶皱。村民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放着膝盖上的手干瘪灰败。
“您好,我们是新来的医生。您还好么,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景冉尝试和村民沟通。
听到景冉的话语,村民有了反应,慢慢吞吞地抬起头。这张脸上的骨头似挂不住肉一般,耷拉着松垮干裂的皮肤,一双无神的眼睛聚不住焦,无知无觉地望向景冉。
就是这双眼睛,刚刚在屋内窥视的就是这双眼睛!
这双瞳仁散大的眼睛,没有偷窥时贼一样的东张西望,只剩下呆滞死板,一动不动地看向景冉的方向。
景冉和韩默川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刚刚是你在看我们,为什么。”韩默川没有犹疑,直截了当地问。
村民听见韩默川声音,萎靡的脸顿顿地转向韩默川地方向,眼中依旧没有聚焦,干裂的嘴唇微张着,没有回答问题。
景冉怕是村民声音太小,便凑近了些,只感觉村民身上发散着湿冷,依旧没有声音。
压下心里的不适感,景冉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上了村民的手腕。
手指下的触感不似正常人的皮肤,村民的手腕冰冷,捏上去没有皮肤的紧致感,反而像摸着一层凉凉的丝绸,丝绸下肌肉像融化的油脂一样,按下去便留下一个小坑。
景冉细致地摸索着,终于探到了微弱的脉搏:“是活的。”
村民像是一个声控木偶,仅仅对声响有反应,除此以外对任何触碰都没有反应,也无法思考。
呆滞迟钝的木偶,怎么能在瞬间作出反应,逃过了韩默川的眼睛?
“村民不正常,接着找线索。”韩默川说。
这屋实在太小,很快便被翻了个底儿掉。
桌子没有暗格,桌子上的白蜡烛也普通极了,两张光秃秃的床上除了呆坐着的村民什么也没有。
墙上挂着一副女人的油画,韩默川连画框都拆开了,依旧一无所获。
“床,床底下也啥,啥都没有。”在屋里呆久了寒气渗人,景冉停下说话有些磕巴。
韩默川:“先出去。”
推开受潮的木门,阳光洒满全身,景冉精神一振,骨子里的阴冷消散几分。
回头看木屋,那两双诡异的眼睛没有出现。孤零零的木屋沉默地矗立着,隔开了温暖干爽的室外和阴冷潮湿的室内。
景冉看了眼手表:“先去巨石吧,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韩默川探究看了景冉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两人一言不发,加快了速度向北面走去。
不多时,淙淙的流水和崚峋的巨石便出现在两人眼前。潺潺溪水从北面流过来,远远地绕着村子,流入南方的密林之中。路边零星生长着几颗杉树,枝叶繁茂,让人心情舒畅。
这里像一个普通的乡野田间,不见半点可怖场景。
两人一路无话,顺溪而下,不见半点异常。景冉指着对面的石山说:“蹚过小溪去对岸看看呗。”
水并不深,大约没过小腿。
韩默川准备先过河:“我先过河,没问题的话你再过来。”
“韩队,我可不需要您的照顾哈。”景冉轻笑。
“嗯。”韩默川点点头,“随便你怎么想。”
韩默川不作解释,径自下水身,影手轻巧灵动,到达对岸后探查一番,才打手势让景冉过来。
“爱护队友、身先士卒?切,这点手段可不够看啊,韩老板。”景冉喃喃道,漠然踏入了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