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烈烈，黄沙翻飞，清明的天空飘洒着阵阵白雪，越下越大，黄沙和着白雪，逐渐淹没了混杂在沙地上的斑驳的血迹。
偏偏那一抹红色在茫茫天地间愈加刺眼。
“老师，这就是您想要的吗？”跪趴在地的红衣少年用剑撑着地慢慢把自己挪了起来，指尖、衣角都在滴血，苍白的唇色都快赶上这漫天的皑皑白雪了。
少年就着沾满鲜血和沙砾的手掌蹭了蹭同样斑驳的脸庞，许是觉得太粘腻随手抖了抖，然后没有焦距的眼睛转向隔着结界的永远端庄永远笔直的覆眼男子。
男子手里还握着惯常用的长剑，剑尖上的血色与少年指尖如出一辙。
少年伤的实在太重，连站都站不住。
覆眼男子手腕动了动，似乎是想上前去扶他，终究还是没动：“殿下，是您错了。”
少年也不知听没听清，只是很不在意地笑了一声：“谁对谁错都没有意义了，横竖在老师眼里您才是永远正确的。”
男子动了动嘴仿佛要说些什么，少年却没给他找个机会。
“老师啊，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的，且看下去吧。”
少年留下最后一声叹息，就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迷迷糊糊间耳边好似有着嘈杂的人声，甚至还夹杂着长长的悲鸣。
好痛啊。
可是，没办法了。
“嘿！你还能不能醒了？”
“真是奇了怪了，这种时候还睡得着，什么人啊！”
“干脆找桶水来给他泼醒得了。”
好吵。
红衣长发的少年抬手挡了挡刺眼的日光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碧色的天空、青翠的山川和鼎沸的人声，与那刺骨的风雪无半点相干。
“哟，醒了，你就是阿十吧？什么名字，快点，叫到你了。”
嘶——似乎也没比漫天风雪好多少，睁眼就是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在耳边叫唤。
“大螃蟹”本身没意识到自己的聒噪，还在人耳边嘀嘀咕咕。
名唤阿十的少年忍了又忍没忍住，真心实意地问道：“这位公子，你修为应该很高吧？”
提起这个“大螃蟹”就来劲了，十分得意洋洋：“一般一般，上一次白玉比试中只不过拿了小组第四罢了。”
阿十面无表情：“哦，你还挺谦虚。”
难怪话多成这样也没被人打死。
“那当然！”“大螃蟹”没有半分谦虚气概。
真是很多年没见过这般单纯可爱的二愣子了。
虽说阿十现在大脑空空，但他很确定，这样的人以前要是认识，势必是会把他气的七窍生烟。
说实话，阿十倒霉透顶了。
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脑子就跟灌了浆糊一样，比白纸还白，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竟然把伤残人士扔在山里，扔就扔了，还恶人做到底，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可怜阿十跌跌撞撞地从山上滚下来，一路上肚子直叫唤，好不容易听说有个地方能免费吃饭，结果吃完就被拐到这鸟地方来参加这见了鬼的试炼。
登记信息的时候他翻遍了脑子也才想起一个“十”字，姑且先做个名字吧。
此番试炼据说是青云司十年一度的选拔，说一句人山人海都不为过，就这一路，阿十少说也被三个人撞到肩膀，五个人踩到脚，真真是倒霉的不能再倒霉了。
青云司，朝云王朝的皇家组织，据说是由那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跟王八比命长的国师所建，目的是为了对抗魔族。
其他的阿十没听明白，只记得这“大螃蟹”说只要进了青云司，哪怕是最低等的白玉弟子都能不愁吃不吃穿，只要争气，大房子也不成问题，甚至连媳妇儿都能讨的比别人好。
神乎的不得了。
难怪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你也就是幸运，”“大螃蟹”喋喋不休，“往年青云司的考核可严苛了，连参加试炼的人都要经过层层选拔。但今年国师大人亲自下了令，只要是吃了青云司在望江楼备的饭的人都能参加。”
这语气，提起国师时有多景仰，看向阿十的时候就有多酸。
阿十不管他，只说自己的：“为什么？”偌大一个青云司选拔这么草率的吗？还是说那劳什子的国师脑子坏了？
“大螃蟹”答不上来了，噎了一下，又顾着面子，只得梗着脖子恶狠狠道：“关你什么事？都走大运了还得了便宜还卖乖。”
正巧走到了入口处，已经有人在朝这边招呼，阿十微微一笑：“是啊，我可太走运了，可惜师兄你没这个福分。”
说完，干脆利落地撩袍子走人。
“大螃蟹”气急败坏，只看着一道红色的风从眼前吹过，原本碧蓝如洗的天空也浮起朵朵乌云，像是要变天了似的。
“大螃蟹”一时看的失神，等回过神来时阿十已经不见了，要是再发脾气怕不是要被人当成傻子，只得悻悻转身离开。
不过，为什么一个走了大运粗布麻衣的普通人会有方才那种气质，恍若画里走出来的上古神明。
不管刚封的“大螃蟹”怎么想，神明已经拿到令牌站在入口处。
一个试炼而已，总不能闹出人命来，青云司派了诸多弟子在秘境外守着，一旦出现异动立马出手救人，而领队的就是当朝国师唯一的亲传弟子李惊鸿。
“哎！”阿十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
是一个穿着紫色绫罗的少女，盘着个简约的朝天髻，像是哪家小姐。
阿十自动摆出个标准的笑脸：“姑娘有事吗？”
那姑娘相当自来熟地绕着他走了一圈，看起来还挺满意，于是拍了拍胸脯道：“朋友，我们组队怎么样？两个人一起也有个照应，要是能通过试炼，到了青云司我罩着你！”
阿十眨了眨眼，谁罩着谁？
阿十打量了面前这还不到自己肩膀的小个子一眼，笑出了声：“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在下只是个凑数的，想来会拖了你后腿。”
岂料那姑娘脸瞬间拉下来了：“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是不是？”
阿十解释：“在下绝无此意，只是不想拖累姑娘罢了，哎——门开了，在下先进去了，祝姑娘好运。”
试炼大门一开，阿十干脆利落地踏了进去。
虽有推脱之意，但阿十并没有撒谎，他对这所谓的圣地青云司没有半点兴趣，来参加也不过是闲来无事凑个数罢了。
但他不想却总有人想，既如此又何必害了人家。
青云司的试炼秘境名字干脆利落，就叫青云秘境，据说里面藏匿着无数的奇兽异怪，但都是经过筛选训练的，杀伤力并不强，只是乍一看到挺唬人的。
比如虎犀，顾名思义，一种既像虎又像犀牛的猛兽，长三丈，高九尺，唬人极了，但实际上只是个傻大个，贪吃贪玩，最爱把树叶泥土裹成球状玩耍。
估摸着这林子里大多都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这青云司的试炼多少是有点逗孩子玩了。
阿十随手捏了个诀就着旁边的树枝造了个木球出来，还坏心眼地把球砸虎犀头顶。
虎犀无愧它呆头呆脑的本性，看见球就什么都忘了，连生气都不知道，顶着球就跑的老远。
这时，林子深处传来一声尖叫，阿十目光一沉直直朝里面冲去。
“你、你们想干什么？”怯怯的少女自大坑中抬头，头上身上到处都是枝叶和尘土，全然不见开始时的精致样。
坑边上围着几个穿着华丽的壮汉，手里各自提着武器，怎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怀好意。
“啧，真晦气！还以为能逮个厉害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小丫头片子，白瞎老子挖这么久。”其中一个壮汉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
青云司的选拔是有人数限制的，总的只要那么些人，当然是人越少胜算越大，因此就有人悄悄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少女像是被吓狠了，连连求饶：“求求你们，放了我吧，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
领头的那壮汉色迷迷的眼神把少女从头打量到尾，眼神里的恶意都要流出来了：“要什么都可以？巧了，哥哥还缺个暖床的人你行不行啊哈哈哈！”
当即爆发了一阵笑声，甚至还有人吹口哨。
正当此时，一道剑光闪过，直直冲笑得最猖狂的那人去，径直打穿了他的手掌，惨叫声立刻响彻云霄。
几人回头，只见一白衣女子自林中走了出来，一步一动，气势凌厉。
“你、你是什么人！”壮汉目眦欲裂。
白衣女子没有开口，长剑一挥，几人便没了声息。
处理完一切才抬眼看去，求救的少女已经平安，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红衣少年，笑的倒是恣意。
白衣女子和阿十都没有想要结伴的意愿，偏偏拗不过风缈，最终，还是同行。
风缈，就是在入口处邀请阿十组队的紫衣少女。
阿十只想扶额，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要保护别人吗？到头来她是第一个中招的。
初月，也就是白衣女子不爱说话，阿十也不想主动挑头，于是全程就是风缈叽叽喳喳地从南侃到北。
三人就是这么互相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