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杀音从内殿出来已有一会儿，正想去“云游”查阅书籍，碰巧在废墟之外听到段枫仪的声音，因好奇就过来看看。
原来是有人正准备对自己徒弟“意图不轨”，且这“意图不轨”之人，正是名义上兼事实上的师兄。
不过，她向来与闻凌交情匪浅，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对方想打扰自己徒弟修行，这当然不行！
于是，当即出言谢绝。
“多谢好意，他不需要。”随后又看向二人，浅声问：“找我有事？”
段枫仪笑呵呵的一时没应，而是以催促的视线偷瞄闻凌，闻凌接收到目光然后奇怪地眨眨眼，好似在问她“你看我作甚？”
段枫仪整人都傻了，这人可真会装模作样！“呵呵”，迫于无奈，她只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其实也不算吧，就是……”欲言又止一番，陆杀音实在没那个耐心了，直接叹道：“想说便说，不必心存顾虑。”
催促之下段枫仪终于如同深渊赴死一般，脖子一梗，左手横过小腹指着身旁的商昼峰仙尊闻凌，慷慨就义一般：“是闻师兄听闻你凝霜殿塌了，特地拉我前来观摩，说，看完回去后可以给商昼峰弟子说说，以此为例警戒一下，修炼不好的弟子连自己峰的殿都保护不了，真真是太垃圾了！”
闻凌：“！”
陆杀音：“……”
星澜登时眸光微闪，徐徐之间觉得闻师伯所言极是。
雷电下来之际他们本可迅速察觉，快速赶来。若是来得快些，凭借几十位化神期修士和几十位元婴期修士连手，这凝霜殿怎么可能塌！
似是被说到心坎里去了，星澜不自觉垂下眼帘，没敢抬头，这副模样显得十分窘迫，连脸颊也开始发烫。
这凝霜殿坍塌与雷电有关，且与峰内弟子毫无干系，怎可混为一谈？
陆杀音不知道自己徒弟所思所想，她刚想解释一番，就被远处传来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四人同时望过去，远处一群弟子围在一片废墟中，手舞足蹈的有好几个，连嘴上也不住唏嘘。
“我去！好丑啊～”
“娘嘞，我被这模样丑哭了！”
“丑绝人寰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鸟？鸟毛没长齐？浑身还湿哒哒的好恶心……”
“你们不要这样说啊！这明显是才刚出生，还小着呢……啊啊啊啊啊！娘啊，救命！我眼瞎了！”
“……”
“如果丑可以被判刑，这鸟就已经被五马分尸了！”四人走过来时，陆杀音恰巧听见这一句话。
什么鸟，判什么刑，又分什么尸？
闻凌莫名其妙地询问：“说什么呢？乱糟糟的，在老远就听到你们叫唤了。”
“啊！闻师伯！”围成一圈的弟子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见过师伯，师叔。”“弟子拜见师尊。”
陆杀音和段枫仪颔首算是应了。陆杀音没有什么事要问就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倒是闻凌忙不迭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拘谨，又负手而立，严肃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什么鸟不鸟丑不丑的？”
其中有弟子抬眼看向陆杀音。
接收到对方视线后，陆杀音微抬下颚让他说，这人才直起腰，回身从后面一名弟子手中将湿哒哒且小的丑东西接过。
双手捧着，奉到三位仙尊面前。
“啊呀！好丑！”段枫仪登时捂着嘴，小声惊呼。
陆杀音一眼瞧过去，心道的确……
这是只幼鸟崽儿，刚破壳全身上下湿哒哒的，褶皱的皮肤上零星长着乳毛，头和身体都呈现出一种粉嫩透明状能看清里面的骨骼，眼睛紧闭着抽搐身体，两只小翅膀搭拉放在身侧，可怜兮兮躺在这弟子掌心。
相比于手心掌的宽厚，这模样显得十分渺小，稍有不慎就能被风吹掉。
至于为什么被判定为丑，大概是因为它的毛，这鸟的毛色长得花里胡哨，什么颜色都有，灰色白色黄色红色黑色，还有一些不确定颜色，零星分散开来，就像一只装扮过头的愣头青。
简而言之就是脑子有病，急需药医。
且，这还是乳毛！
刚出生便是如此，长大以后的模样，众人光是一想就觉自己上辈子作恶多端不得好死了，不然眼睛怎么要遭受这种待遇。
“这是小师弟在废墟中发现的。”
这弟子说：“我们还在废墟中找到了几片蛋壳，不过凝霜殿向来不养鸟，我们中也没有哪位弟子的灵兽是只鸟，不知这……”
“这会不会是陆师姐你从无缝崖底拿上来的蛋？”段枫仪回过神来，蓦地打断道。
陆杀音很想说不是。
无缝崖底的蛋，可堪比天赐神物，就算孵出的是一只鸟，也不至于是只丑成这样的鸟。
下一刻，一名弟子默默从人群中伸出手，那掌心托着几块白脂凝玉似的蛋壳碎片。
见之，闻凌打趣道：“什么蛋，壳这么大？”
段枫仪认出这碎片：“这不就是师姐你的蛋嘛？这蛋孵出来一只丑鸟？”
陆杀音凝住眉头，对这鸟无比嫌弃，坚定不移地否认：“是破壳，但未必孵出的是这一只……鸟。”
闻凌面颊泛着酒气，双眼有些熏熏然：“咋，这地方也没发现别的动物啊。”
“再找找。”陆杀音蹙眉，吩咐手下弟子再去仔细找找。
她就不信了，一颗经受过天劫的蛋，孵出的能一只丑鸟不成？
除了手捧丑鸟的弟子留下，其余弟子前去收拾废墟时正好仔细翻找一遍。
陆杀音连“云游”都不去了，只在另一旁未曾坍塌的凝霜殿旁驻足。
闻凌原本是想继续留在徵宁峰看戏，不过商昼峰事务冗杂，怜芳殿的弟子下午还有课要听，他也只好抱憾离去，走时还不忘提醒段枫仪。
“得了结果通知我啊！我觉得我能乐好几日呢。”
闻言，段枫仪恨不能立马叫他滚，不过碍于二人身份悬殊，只能忍气吞声地回：“好，师兄慢走，师妹不送！”
那厢闻凌御剑而去不久，收拾废墟的弟子便乐呵呵跑过来禀报。
结果不出意外，废墟里别说灵兽了，连个活物都没找到。
这时，被扔在掌心的鸟崽子忽地唧唧叫了两声。
不知为何，陆杀音从那两声中听出一丝高兴和得意。
段枫仪过去用长指戳着丑鸟粉嫩剔透的呆头，开口置评：“它是不是饿了？”
此话一出，鸟崽子张大了小粉喙，小口朝着段枫仪葱白的指尖伸。
搭在身侧的小翅膀无助扑棱着，模样奇奇怪怪，丑绝人寰，动作倒是憨态可掬，让人想笑。
“噗呲～”段枫仪当即被这丑东西逗乐了，回头冲陆杀音笑：“师姐，我突然发现这鸟傻乎乎的。居然想吃我手指头？”
“你喜欢，就拿走。”陆杀音祭出霞霜剑，准备去“云游”。
她已经认命了，她不想养鸟，更不想养丑鸟。
修真界中不少修士都在身边豢养灵宠，灵宠种类五花八门，层次不齐，灵宠可以有助修炼增进修为，必要时可以是修士强大无比的战斗力。
上阳仙府有一届掌门的灵宠曾是修真界问鼎苍穹的空中猛禽——灵隼，一种性格十分凶猛的鸟，速度之快迅疾若风，视力极佳，善于袭击其他鸟类。
陆杀音依稀听闻那灵隼当年还差三个月便能修炼化形，不过时运不济。
当时那位掌门天劫提前，导致上阳仙府准备不足，掌门无力抗击最后一道天劫时，灵隼飞扑上去替其挡下那一击，至所有修炼功败垂成，当场殒命。
有如此灵宠，当真可歌可泣，令人羡慕。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缘。
陆杀音在“云游”待至傍晚，回去时路过凝霜殿废墟，那里已经被收拾的一干二净，再过两日就会二次被修葺一新。
陆杀音不多做停留，脚下生风往内殿过去，路过另外半座凝霜殿时，眼底倏地擦过一些微亮光。
那光明亮，不似皎月般清冷，而是灼人眼球的夏日滚烫。
那亮光来的快速，稍纵即逝，让寻常人捕捉不到。
修士对视觉有相较普通人的不同，修士的目力更为敏锐和清晰。
陆杀音落了地，举走朝另半座凝霜殿走去。
月上中天，银光皎碧。
月光温柔如水落在敞开的殿堂内，泼下一片阴凉。
半座高殿犹如庞然巨物在黑暗中竖立起獠牙，陆杀音摊开掌心，一团火蹭地冒出来，驱散了蓄谋已久的鬼魅。
黑暗退却，露出的半座凝霜殿巍峨华丽，庄严肃穆。
仔细查看一圈，这里与以前并无任何不同。正准备走时，两声“唧唧”从某个角落传出。
不知为何，这声音让人轻而易举就联想到今日被捧在手心里的鸟崽子。
她突然很想逃离这个地方，因为这叫声给她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她可以非常笃定，这叫声不是什么好征兆。
陆杀音也没想到自己体质何时变作衰神，心有所思，时运不济。
天色昏暗，急步出殿，刚行至离殿门口莫约五步远处。
夜幕之上，浓云退避，露出的月光穿透薄雾直直投射在大殿门口。
高出殿门的门槛上，立着一团漆黑小小的东西，月光给它做出了无限拉长的剪影。
窄瘦扁圆的脑袋，细长的脖子，两天令人发指的手臂和一坨肉墩墩圆滚滚的身体。
怎么看，怎么像镶嵌在门槛中的木铆钉。
待看到地上的影子后，说时迟那时快，她掌下蓄起灵力，蓦地击过去。
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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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傻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