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李森家的院子里安安静静,别说小驴了,老驴都卖了。他家现在唯一喘气的只剩下李森。小门又是那样挂着锁,要不是他约我,乍一看那锁,我肯定以为他家没人呢。
来到门口时,看到房子另一头停着一辆黑色大众桑塔纳,我一眼看到车牌尾号8051,顿觉心里一软,他还真是念旧。座机早就退出了时代舞台,我家的8015已经变成回忆,并逐年忘却,李森却用车牌号为他家的座机续命了。
村里也谈不上敲门一说,我伸手就开。屋里是水泥地面,不用换鞋。进门就是个客厅,对面有个厨房门,厨房旁边和右侧墙上各有一个门,估计是卧室。他家房子翻修过,布局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看着有些陌生。
左侧墙上是一整面投影屏幕,正在播放电影。
右侧墙边摆一个大沙发,此时的李森就横在这沙发上。他穿了条松松的居家裤,腰也不好好提,胯骨都露在外面。上身也是居家款,是件衬衫,没系扣子。
李森见我站在门口张望,单侧虎牙一露。
“过来坐。”
我看李森这造型着实有点放浪形骸,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因情伤所困,处在失意中。
我走到他身边,没着急坐,而是一弯身,替他把裤子往上提了一把,遮住那露出来的胯骨。裤子松紧带在他腰上“啪”地一响,同时响起的还有李森的一声笑。
“我还以为你要扒我裤子。”他躺姿不变,慢腾腾地说。
“那你还一动不动躺那,盼着我扒呢吧?可惜让你失望了。”我将他膝盖往后一推,腾出空位置自己坐上去,直接倚在他大腿上。
他抽出一条腿搁在我怀里,像把剪刀一样把我夹住,往他的方向勾。
“过来,我看看你老了没有。”他说。
我被他带得身体失衡,立刻伸出手撑在他身侧与沙发背的夹缝中,另一手则去解他缠在我身后的双脚。
他不肯松,还更用力地将我向他的方向拉过去,好像捕猎的蜘蛛。
他此时作为使我想起小时候。
有次我在他家玩,他爸妈不在家。我们两人窝在炕上看电视,他忽然用脚踩了我膝盖一下。我将腿挪了个位置,离他远点,继续看电视。他的脚追过来,这次不是踩,而是踢了我小腿一脚。我觉得他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是想说什么。我重新将视线转到电视上。然后他就又踢了我一脚。这第三次彻底惹毛了我,我立刻不躺了,坐起来照他小腿猛踢,将他脚踢开了一段距离。他也没吭声,也不笑,而是踢了回来。我俩莫名其妙地互踢,越踢力道越重,最后踢出火来,我光脚蹦到地上,扯住他的脚腕就将他往下拉。他努力抵抗,但炕革光滑,他没有受力地方,于是连踢带蹬地被我拽下炕,“咕咚”一声摔在地上。
如今回想,我倒捏把汗,这万一赶上寸劲儿,他尾椎骨着地,还不摔出个好歹来。
那时的他像只鸡仔一样扑在地上,翻身就扯我裤腿,意图扒我裤子。我用脚将他的手踹开,反过来一把将他裤子扯下去。
他穿着内裤坐在地上,总算老实了。抢到裤子意味着我胜了,我将裤子丢他头上,电视也不看了,转身就走。
至今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不能好好地看电视,不能好好地跟人相处。我和张显武一起玩时就从来没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发生。张显武性格随和,不会格外顺着我,也不会没事就撅我,我跟他做什么都一拍即合,我常常忘记我比他要大两岁这件事。
我妈说张显武没什么心眼,做朋友来讲更适合我。李森、李尧兄弟都奸,跟他俩比,我就是个憨瓜。
我虽不清楚李森的奸体现在哪,但我确实因此对他充满了戒备,生怕他坑我。至于为什么警戒他而不警戒李尧,当然是因为我跟李尧关系一般。李尧家就住张显武家后院,我去找张显武时,我俩经常默契地谁也不找,就我们两人玩,有点统一战线的意思。
有时候李尧跑来找张显武,见到我,就会提议打牌。三个人打牌没意思,于是一起回我家,去隔壁把李森叫来,四人打五十K。我和张显武组队,坐对家,另外两兄弟组队。李森喜欢坐我上家,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地防止我垫牌。张显武出个3,李森定会出个10以上的单挡我,生怕我把小牌溜出去。有时为了不让我接小牌,他也在手里憋一堆小牌打不出去,宁愿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要说他不在乎输赢,他又使劲儿针对我。要说他在乎输赢,打法又着实奇妙。如此,我只能归结为他单纯就是找我事,热衷于让我不好过。那不怪我小时候喜欢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