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佛子现世

铛!

山间小路,一顶大红花轿摇摇晃晃,风掀起轿帘,新娘子同样翘起唇角。

突然

又是一阵秋风,她瞥一眼回眸,望一座孤山,独一座新坟……

她看见,还有一个穿着血红色嫁衣的人。

又是那风,吹乱了那女子漆黑的长发,有一根、两根……细细缠绕上发带,借此纠缠不休。

她看着她紧紧盯着那无字墓碑。

迎亲的队伍继续向前……惋惜,无奈,却无人在意。

迎亲队伍走了许久~

坟前女子举起墓碑前的酒坛,对口狂灌了半坛,随后反手倾尽。

啪!

酒坛追随酒水落地——碎片盛酒敬天,泥土作盅以敬亡魂。

“姐姐,仇寇戮尽,黄泉路上慢些走,阿念,就来。”

她单膝跪地,双手持剑,剑身深深刺入地面,整个人以臣服姿态,自绝心脉而死。

终年!二十九岁!

——

“哇!哇!哇!”

“喜!”

“双!”

“稳婆断脐!”

“二者洗三!”

棕色雕花木门内飘出断续的温润女声,声线虽竭力平稳,尾音却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意。

屋外踱步的温继周把那慌乱听得分明,焦急之下,蒲扇般的巴掌将石桌拍得嗡嗡作响——这位震慑定安城百年的金丹修士,此刻倒像只困在雷暴里的妖兽。

"老纪,你说这都三炷香了!"他扯着军师纪鹰的鹤氅嘶吼。

话音未落,木门"吱呀"裂开缝隙。

稳婆捧着团云纹襁褓挪出,白胖婴孩眉心新点的朱砂痣莹莹生光。

“恭喜官人,是双喜千金……”,不待稳婆贺词出口,温继周浑身金光暴涨,竟将缩地成寸用在丈许距离,带起的罡风掀得稳婆一个踉跄。

"让开!"

纪鹰连忙上前扶住险些栽倒的稳婆,却见她怀中女婴不哭不闹,琉璃般的眸子倒映着檐角铜铃——那串镇邪的紫铜铃铛正无风自动。

产房内丹药香与血腥气纠缠,温继周铁塔般的身躯竟在发颤。床榻间女子青丝散乱如瀑,指尖凝着未散的接引诀灵光:“莽夫……咳咳……我以功法护住心脉,哪有……”

“胡说!”温继周死死盯住姬雅唇角和领口的血渍:“是那小孽种干的?”

“三郎,护好她。”

“阿雅?我不……”

“滚!”

温府庭院

石桌玉盏上飘着伶仃几片茶叶,退出门外的温继周愣愣站在门前,眼中早已没了期盼孩子出世的神采,脑中无数次闪过爱妻抚摸孕肚那温柔的神情。

他们相识在探秘坐化前辈的洞府里,这一路的相知相伴,终于在五十年后,无数期盼中,有了独属于他们爱情的见证!

温继周眸光闪烁犀利之芒,转身后,眼神缓缓锁定在抱着女婴的稳婆身上。

眼白爬上浅浅血丝,对视的瞬间,稳婆立马正了身姿,讪笑道:“官人,小姐可真是像极了夫人,小手也软乎乎的。”说完,顶着无形威压,趔趄上前,将云纹襁褓中的女婴递了过去。

稳婆:唉!这钱可真不好拿。

‘像极了夫人?’

闻听此言,温继周气势矮了大半,满是老茧的大手,笨拙的接过。

‘她对我笑了,小脸可红可红。’

‘那眼睛,可真像阿雅!’

——‘佛子降世,金霖净尘,三日潮洗,引众生,渡无量劫!’

温继周耳边响起仿若来自远古呢喃的低语,借风声细密渗来,鼻尖还缭绕着斑驳锈迹的味道,而那字字句句,却震得温继周喉头腥甜。

待要凝神细听,那声线又化作老树根须钻入骨髓,教他左胸旧疤突突跳动。

就在这时,檐角青铜铃铛"咔"地裂开半寸,温继周这才惊觉自己指节已攥得发白。

似乎应他心中猜想。

天穹虚空处,毫无预兆地出现一束金灿灿佛光,佛光缓缓降下,其速极慢。

下一刻,却在温继周抱着婴孩将要避开之际,彻底笼罩了襁褓中的温念。

他本能缩手,却发现那佛光之力绵柔,仅仅只是将温继周弹开,并未对其造成伤害。

温继周惊疑,却只是压下疑惑,唤出重宝捏在手中,静待佛光下一步动作……

佛光笼罩襁褓中的温念,将其托举半空,那仿佛是保护,亦或者是标记。

后,再没了动作。

只待片刻,定安城上空飘起金砂似的细雨。

定安巡防使正捧着酒碗,忽见酒水泛起灵气金芒,他贪婪地猛灌两口,干涸的经脉突然抽搐——筑基初期的修为竟暴涨。

可他看不见,脸上皱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

一声嘶吼,突然打破宁静。

"这不是恩赐!"旁边药铺掌柜嘶吼着撞翻丹炉,枯槁的手指正渗出鲜血,他趔趄着奔跑在大街上,脸上还挂着扭曲的狂笑。

下一刻,更多的人发现不对。

然而更恐怖的,是众人发现,这金雨竟能无视建筑……无视防御阵法。

温继周怔怔听着墙外一切,体内金丹极速运转的同时,他的身体也开始逐渐衰老。

对此,谁也无能为力!

"金霖净尘"

你真的是佛子?

温继周此刻双目血红,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剑锋却迟迟落不下去。

“城主,杀了她,所有人才不会死。”

“杀了她啊,夫人才能活!”

“杀了她,杀了她啊!”

纪鹰几近嘶吼着,他的面目已经从俊朗青年,变得沧桑,鬓边几丝白发格外显眼,修为也相应攀登至筑基后期大圆满,只差一步,便是金丹大能。

可这燃烧寿元换来的修为,又有谁愿意呢!

温继周脑袋嗡嗡,耳边只剩那句“夫人……才能活”

私情终被淹没,温继周眼中厉色狂闪,怒吼中一剑斩出,剑光呼啸,携金丹全力一击之威能,势要斩破佛光,将襁褓中冷冷瞧着这一切的温念彻底撕碎。

“三……郎……”

门廊口突然传来微弱声响,原是姬雅拖着病体,喉头粘着血沫颤动着……

剑光,终在持剑人的操控下,向下偏离了三寸。

轰!

尘埃散去,温念身后的庭院石板,被生生劈出一道三米深的剑痕。

难以想象,若是落在人身上,那人怕是撑不过一息,倒落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环顾一圈,温继周方才察觉,此前为夫人生产忙碌的仆人们,还有军师纪鹰,早已不知所踪。

人作鸟兽散,终归梦一场。

巨大的落差让春风正得意的男人,身躯佝偻了些,望着妻子,温继周想说些什么,只是字语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

“金光?血气?这世界还挺有意思的!”目睹一切的温念异常平静,似乎刚刚面临生死危机的不是她。

清风拂动,杨柳依风,庭院青石板上,倒影成一坨的温念影子陡然模糊,却无一人察觉。

姬雅身为金丹修士,可感知天地异动。

于是早早狂灌了三瓶复灵丹,药力运转这般久,金丹后期的修为算是恢复大半,强行压下精血流失带来的虚弱,这才敢出了房门。

“温继周,给老娘清醒些!”

“今群敌环伺,我已密报族中,老祖半日便可至,怕什么!”几近怒吼。

就算姬雅知晓,自己女儿被当了枪使,现在也不得不站队,不站就是死。

她走下台阶,指尖突兀地裂开,渗出一滴血珠。

任由寒风卷起素白裙裾,袖中那串骨铃贴着腕骨发烫。随着姬雅一手指天,手腕骨铃叮铃开始震动,血珠闻铃而动,化作丝丝细线遁出。

下一刻,血线蓦然闪现在一间不大的地下密室中。

血线似有灵性,一股脑扑全都扑向中央圆形阵法。

血线刚一没入,阵法红光大方,上有四件法器凭空悬浮,筑成最外层的环形结界。

而就在血线融入阵法之时,城主府上空忽有灵光流转,凭空浮现无数血色符文,那符文繁复异常,温念看不懂。

噗!噗!噗!

七道裂帛声刺破长空,正欲破空而入的修士们瞳孔骤缩——冲在最前的玄霄道长竟被无形罡风削成三段,漫天血珠撞在佛光上,凝成十八朵猩红莲纹,倒映着后方众人骤然煞白的脸。

“该死的温继周,居然启动阵法。”

“他真要护着那妖僧吗?”

“这温继周枉为城主,竟丝毫不顾我等死活。”

距离较近的修士,欲趁众人未有反应时,先取佛子首级,待日后使者亲临,也有一丝尚存之机。

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大汉胸腔顿时无名火起,声音也拔高三度,道:“温继周,速速交出佛子,区区阵法,怎堪抵挡城中数万修士。”

很快,他的声音,在天地间有了呼应。

“交出佛子,饶尔不死!”

“交出佛子,饶尔不死!”

“交出佛子,饶尔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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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悲不换
连载中我不是歌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