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任务

余知定了中午十二点的闹钟。铃声一响,她便起身下床——今晚有重要的事要办,得提前做好准备。

换了身衣服,她背起那个小巧的包出了门。这包是余晴的,她自己向来没有带包的习惯。如今大多时候用手机支付,一部手机能解决大半问题,确实用不上包。

但今天不同。她要带上离婚证,还得买些防身的东西,便找了这个黑色双肩包来用。

虽说白天极少有意外发生,余知还是把该带的都带上了。

毕竟现在的她,和三天前相比,已经判若两人。她的世界观,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乘坐公交车,余知来到了临江市最大的五金市场。她也说不清自己想买的东西具体在哪里有卖,索性来这里碰碰运气。

在市场里转了整整一下午,余知拎着一大包东西出来了。

里面有两把折叠军刀,一把是需要手动甩动才能展开的长款,另一把则是按钮式开关的长刀。

除此之外,她还买了防狼喷雾、绳索等一堆物件。卖东西的大哥见了,打趣说她这是要去户外探险,余知只笑着应了声,说是做户外探险的主播。

买完这些,她又去药店添置了些药品和纱布,还特意买了个双肩包来装这些东西。

当然,她没忘了买红色蜡烛。为了以防万一,她多买了好几根,还配了个镂空灯罩,样式像极了传统花灯。

买完东西回到临河小区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余知简单吃了点东西,便打算先休息片刻。

睡前,她打开手机搜索那个十字路口的信息,结果翻来翻去,大多是些交通事故的记录,毕竟是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剐蹭碰撞本就常见,实在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没收获有用的信息,余知索性关了手机,沉沉睡去。

夜里十点,闹钟准时响起。她翻身起床,换上特意准备的长款风衣,宽大的口袋刚好能放下那柄折叠军刀。

把离婚证塞进背包后,她犹豫了一下,又将那副面具也装了进去。

目前她只摸清这面具能在黑夜里视物,其他功能尚且不明,但单是这一项,就足够应付今晚的情况了。

仔细检查完背包里的物件,余知转身下楼。

建设路的石子路口离小区不算太远,她扫了辆共享单车便出发了。

夜里十点,城市的夜生活刚拉开序幕,可路上的行人已稀疏了不少。

沿街的酒店和烧烤摊还亮着暖黄的灯,零星有几桌吃宵夜的人正举杯畅谈,烟火气混着晚风飘散开。

骑了二十多分钟,余知抵达了目的地。

站在路口旁,她才发现这里比别处要冷清得多,连过往的车辆都寥寥无几。

将共享单车停在路边草丛里,她刚走到路口一侧,就看见立着块施工警示牌。

原来前方路段因维修施工,暂时无法通行。

难怪连车都见不到几辆。

难道这任务是怪谈论坛故意选的地方?

时间还早,余知走到路边等候。已入深秋,晚风卷着寒意掠过,让她下意识裹紧了风衣。

抬眼望向墨黑的夜空,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她喃喃自语:“该不会要下雨吧。”

心里顿时泛起几分郁闷,背包里塞满了各式物件,独独缺了雨具,她压根忘了这茬。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飘来一个黏腻猥琐的声音:“嘿嘿,美女,怎么了?要不要哥哥帮你啊?”

余知循声望去,只见两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正对着一名白衣女子挤眉弄眼。

那女人像是喝多了,正扶着路灯杆弯腰干呕,裙摆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

她忽然想起这条路前头拐弯处有家酒吧,想来这几人是刚从那里出来的。

其中一个醉汉伸手搭上女人后背,语气轻佻:“美女,没事吧?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想挣开却浑身发软,酒精早已麻痹了她的四肢,挥出去的手臂软绵绵的,反倒被另一个男人攥住了手腕。

“走开……”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别急着拒绝啊,哥哥们又不是坏人。”留着长发的醉汉伸手去拽她的胳膊,指尖几乎要碰到女人的领口。

“放开她。”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花衬衫男人扭头,看见个穿黑色风衣的身影,连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下颌。

他嗤笑一声,松开女人的手腕朝余知走去:“小妹妹,多管闲事可不是什么……”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猛地顿住。

余知插在口袋里的手缓缓抽出,带出一道金属冷光。

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她手腕微扬,一柄泛着寒芒的长刀已在掌心展开,刀刃在夜色里闪着慑人的光。

花衬衫的笑僵在脸上,随即又挤出个轻蔑的表情:“哟,还带了家伙?小孩子家家的,玩刀很危险的。”

他笃定这女孩不敢真动手。法治社会,动刀可是重罪。

可下一秒,他脸上的轻蔑就变成了惊恐。

余知忽然朝他勾了勾唇角,那笑容在昏暗里显得格外诡异。

不等他反应过来,女孩已扛着刀冲了过来,风衣下摆被夜风掀起,像只俯冲的夜鹰。

“操!”花衬衫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但已经晚了。

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窜过后背,像是被火烧着般火辣辣的。

他惨叫一声,身体一歪,重重摔在地上,冰凉的柏油马路瞬间浸透了后背的布料。

这让另一个还在扶着醉酒女人的同伴直接愣住了。

看着花衣服男人倒在地上哀嚎,又看了一眼提着刀朝自己跑来的余知,立刻将女人扔下,撒腿就往前跑,也不管地上躺着的同伴了。

余知并没有追,只是跑到醉酒女人身边就停下来了,此时倒地的男人也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

余知当然没敢真砍上去,只是用刀背。

她也很害怕,怕对方狗急跳墙,但是幸好,对方也是一个吃软怕硬的怂货。

男人踉跄几步指着余知骂骂咧咧的叫喊着,“你,给我等着。”

一边说一边向后退,飞快的消失在这片街道。

余知这才收起长刀,他丝毫不将男人威胁的话语放在心上,有些人只是嘴上逞能,真正的勇气还不如他们的脚指头大。

余知弯腰,看着地上躺着的女人,还没靠近就闻到对方身上浓浓的酒气。

余知实在不懂,酒明明难喝得紧,怎么总有人对它如此痴迷——她尝过一次,只觉得辛辣呛喉,再无半分好感。

“喂,醒醒。”她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对方却毫无反应。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独自躺在这儿太危险,况且满地碎石硌得人难受。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脸上忽然传来凉意,有湿哒哒的东西落在了脸颊上。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下雨了。

余知赶紧将女人扶起来,往路边一家店铺的长门廊下挪去避雨。

安顿好女人后,她打开手机想叫辆网约车送对方回家,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实在没时间一直守着。

可这地方本就偏僻,又赶上雨天,余知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司机接了单。

没过多久,网约车就到了,只是车停在了马路对面。

或许是图顺路,司机朝着余知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余知本想让司机过来接人,可对方似乎没看懂她的手势,她只好先起身穿过马路,跟师傅说明情况。

司机听完,把车掉了个头,缓缓朝商店门廊这边开过来,幸好这段路没在施工,路上也空荡荡的没别的车。

可等余知回到门廊下,准备扶女孩上车时,心却猛地一沉:原本坐在这儿的女孩,不见了。

她赶紧朝四周张望,昏暗的路灯下,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司机的催促:“快点啊,还走不走了?”

余知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转身看向司机:“师傅,刚才我跟您说话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身边蹲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就坐在这个位置。”

这街上空旷得很,连个遮挡物都没有,按理说司机不可能看不见。

可师傅的回答,让余知的心脏狠狠一缩。

“你说什么呢?刚才就你一个人朝我招手啊。我还以为你同伴在别的地方等呢。”

竟然没看见?余知心沉了下去。

她忽然想起刚才扶女孩过来时的异样:那女孩的身体冰得刺骨,明明穿得单薄,却不是被寒风冻出来的冷;而且轻得反常,比看上去的体重至少轻了一半。

“喂,到底走不走?我这跑车是要卡时间的!”司机又在催了。

雨下得越来越密,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上噼啪作响,司机的耐心显然快耗尽了。

余知回过神,转身朝车里说:“不好意思啊师傅,我朋友今晚不走了,车钱我会照常结给您。”

司机原本带着愠怒的脸,听见这话立刻缓和下来,探出头问:“那你不走?这么晚了一个小姑娘在这儿……”

“我等朋友来接,谢谢您。”余知打断道。

司机点点头,掉转车头汇入雨幕,红色的尾灯很快消失在路尽头。

雨势渐猛,余知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离婚证。

面对诡异,人力往往难以抗衡,或许只有同样诡异的东西才能应对,目前她手里,只有这个。

刚才那个白裙女孩……真的是鬼吗?如果是,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正思忖着,余知忽然低头看向手机。

屏幕上,信号满格。

又是哪里不对劲?

信号满格,说明这里尚未形成异常区域,一切似乎还算正常。

雨势愈发汹涌,余知又往门廊深处缩了缩,尽量避开斜飘进来的雨丝。

抬腕看表,已经23点半多了。距离任务开始不到半小时。

她默默祈祷雨能小些,若是一直这么下,虽然背包里的塑料袋能临时做个简易雨披护住蜡烛,自己淋点雨倒无所谓,可任务绝不能出岔子。

偏这雨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反倒越下越急,砸在地面溅起半尺高的水花。

时间一分一秒溜走,转眼就到了午夜零点。

余知深吸一口气,走进雨幕,站定在十字路口中央。

她把帽檐压得更低,风衣早已被雨水浸透,紧贴着后背冰凉刺骨。

唯有胸口处护得严实,一根红蜡烛被她按在胸前,外侧罩着镂空灯罩,又裹了层透明塑料袋挡雨。为防蜡烛缺氧熄灭,她特意在塑料袋底部留了道缝隙。

时间刚过零点,余知正准备按计划朝着马路对面走去,余光却猛地瞥见一抹红色。

她瞬间转头。

雨幕中,一个撑着红伞的白裙女孩,正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五米处。

伞沿压得很低,看不清样貌,但那身标志性的白裙,让余知立刻认出是刚才消失的女孩。她怎么回来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难道……她才是这次任务的真正阻碍?就像上次的那个家暴的丈夫,存在的意义就是干扰任务完成?

余知心头一紧,这是她第一次执行正式任务,难免有些发怵。

她的手悄悄摸进风衣口袋,指尖触到了离婚证粗糙的纸边,这是她目前唯一能依仗的“道具”。

就在她攥紧离婚证,准备转身直面女孩的瞬间,对方突然开口了。

“不要回头。”

余知的动作骤然顿住。

女孩的声音从伞下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空灵感:“继续向前走,别回头。”

听不出丝毫恶意。

难道她不是来阻碍任务的,反而是来帮忙的?

余知略一思忖,若是对方并无歹意,实在没必要浪费离婚证。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对抗诡异的东西,得留到最关键的时刻。

她重新摆正身子,一手护着胸前的蜡烛,另一只手依旧揣在口袋里,指尖死死抵着离婚证的边缘,丝毫不敢松懈。

这段马路不过三十来米,可雨势太大,她得时刻护着蜡烛不被淋灭,走得并不算快。

眼角的余光里,身后那抹红伞也动了。

雨水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始终与她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余知没空深究女孩的目的。走到马路中央时,她终于撞见了异常。

正前方赫然是一场惨烈的车祸。一辆小轿车撞上了电动车,地面上泼洒着大片暗红的血污,混杂着破碎的肢体。

两个“人”倒在血泊里,发出凄厉的哀嚎。

其中一个脑袋塌陷了半边,红白之物混着雨水流淌,却还在地上翻滚挣扎,喉咙里挤出嗬嗬的痛呼;

另一个更可怖,下半身早已不翼而飞,仅存的上半身正用带血的指节在柏油路上艰难蠕动,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他们刚好挡在正前方,余知若要继续往前走,势必要从他们身上踏过去。

两难之际,余知忽然意识到任务的时限,必须在十分钟内穿过这条马路。

而此刻她终于懂了蜡烛的作用:不仅能让她看见这些常人无法察觉的“东西”,更像一盏引路灯,将四周的诡异都吸引了过来。

不过短短几秒,身侧竟凭空多出了上百起车祸的幻象。

报废的汽车层层叠叠,残肢断臂与扭曲的躯体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要盖过雨水的湿气。

无数双浑浊的眼睛从残骸缝隙里望过来,怨毒地盯着她胸前那点摇曳的烛火。

余知的心跳如擂鼓,掌心沁出的冷汗混着雨水滑进袖口。

她咬紧牙关,目光死死盯着马路对面的终点,无论眼前是何等炼狱,她都必须走过去。

不用回头,余知也能猜到身后定然同样堆满了车祸残骸。

此刻,那些车祸中的“人”正从地上爬起,拖着残缺的肢体,慢慢朝她围拢过来。

余知没时间犹豫,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脚却突然踩在一片软绵绵的东西上。

虽未低头细看,那刺骨的寒意已顺着鞋底窜上来,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脚踝。

“别走……救救我……”

是右侧那个年轻小孩,他死死抓着余知的裤腿,脸上糊着血污,眼神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渴求。

余知用力抬腿,勉强挣脱,可刚迈出一步,脚又撞上了半截躯体。正是那个下半身不翼而飞的人,他用残存的手臂缠住了她的小腿。

“捎我一程……我要迟到了……”

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血肉模糊的手搭上了她的另一条腿。

三只“东西”同时发力,余知的脚步彻底顿住,甚至被拽得微微踉跄。

掌心的蜡烛还在摇曳,四周的车祸幻象越来越密集,无数只手从残骸里伸出来,像藤蔓般试图攀附上她。

她摸出离婚证,这东西只能对付一只,可眼下被缠住的就有三只,更别提周围虎视眈眈的其他诡异了。

难道这次任务真的完不成了?

就在余知心沉到谷底时,一把红色的雨伞突然出现在她头顶。

雨被隔绝在外的瞬间,腿上的寒意骤然消失。

那些攥着她的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纷纷缩回残骸里。

余知一愣,抬眼看见那白裙女孩已站在身侧,脸上没有丝毫酒气,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她举着伞护在余知头顶,自己半边肩膀却暴露在雨里,被打得湿透。

“拿着....这把伞,它能帮你......走过去。”女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余知瞬间明白,这把伞才是完成任务的关键.它对这些诡异有着天然的克制力。她连忙道谢,接过雨伞。

剩下的路出奇地顺利。

除了一次雨水不慎溅进灯罩,险些浇灭烛火,余知几乎没再遇到阻碍,很快就走到了马路对面。

踏上对面人行道的刹那,她吹灭蜡烛,转身回望。

身后的马路依旧被夜雨笼罩,那些触目惊心的车祸幻象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个白裙女孩,也不见了。

“哎,伞还没还呢……”余知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有些怅然。

把别人的伞留在路边总不好,她在原地等了片刻,又沿着马路来回走了两趟,甚至对着夜空喊了几声,都没得到任何回应。

无奈之下,余知收起雨伞,回到刚才避雨的商店门廊,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扬声说:“刚才谢谢你了。

伞我先放在这儿,要是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

话音刚落,白裙女孩竟凭空出现在五米外的路灯下,仿佛一直站在那里。

余知松了口气,迎上去:“你需要我做什么?”她早猜到女孩必然有事相求。

“我想让你帮我找到杀害我的凶手。”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好。”余知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记得他左肩上有个蛇样的纹身。”

“还有其他特征吗?比如时间……”

女孩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她叫彩云,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了,只记得是个下雨的深夜,她从酒吧出来后醉得厉害,遇到一个自称要送她回家的男人。

她没答应,刚走没几步,后脑勺就挨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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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以一只羊的身份在怪谈里生存
连载中落笔映风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