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为科洛瓦的世界中,地面是无边无际海洋上的两个岛屿。人们在两座岛屿上建立起两个繁华的城市,岛屿之间靠桥梁与轮船连接,一如网络中情报不断传递。
在一众都市怪谈中,名为“跳兔”的传闻近年的讨论热度愈发剧烈,甚至压过了持续百年之久的怪谈“羽人”和“黑天使”。但作为怪谈原型的幸莉并不在意这些,今天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出门了。
找一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向上用力一跃,穿过云层,脚踏漆黑法阵再次跃起,为变幻无穷的云朵停滞片刻后,再次以法阵为支点,看准另一座岛的位置向下方跳跃。
据说在很久以前,曾存在过一个名为凯西达的氏族,在灭亡之后又转世为新的模样。幸莉作为凯西达的转世并不否认这种说法,只是她对前世发生的事毫无兴趣。
她现在只需要待在科洛瓦中,一边等待一边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带着些许的期待,她像往常一样在街上溜达,寻找散落在地的彩色玻璃球。
幸莉能在那些玻璃球中看见一些细碎的记忆片段,尽管有时会看见不美好的东西,她也依然满怀期待地寻找有趣的东西。至今为止,她已经攒了十二个大罐子的玻璃珠了,并且几乎每次外出都会有新的玻璃珠出现。
在拾够足够多的玻璃珠之后,幸莉会根据这些记忆的好坏分类存放,并将黑色的坏记忆吃掉。对于她来讲,这些玻璃珠的味道很像是糖果,不论是酸涩的甜腻的还是苦辣的都是很美味的——
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断了回想,本能地躲过那一击后几缕短发落地。顺着方向看过去,身穿白色斗篷的少女正望着她,身边漂浮着几把短刀。
幸莉咋舌,召出她的长刀举起,刀尖对上那个少女,问道:“你老按着我打干嘛!”
白斗篷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应,挥挥手让短刀刺向幸莉。幸莉见状挥舞手中的刀,将短刀逐一拦下。
“不要再纠缠我了,我不想跟你打!”幸莉大声说。
白斗篷依旧没有回应。
忽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般,后退半步飞速地离开了。
“又是这样……”幸莉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着。
不知从何时起,那个白斗篷的少女开始袭击幸莉。最初像是要抢夺什么东西,后来渐渐的演变成对幸莉下死手。但不管哪一次,无意义打斗的结果都是她打一半就离开,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挠她的行动。
不过,既然已经走了,就继续吧。幸莉这样想着,蹲下身继续捡玻璃珠。
红色的、蓝色的、白色的、黄色的、灰色的、无色的……
愤怒的、伤心的、平静的、兴奋的、忧郁的、空的……
“幸莉?”
她听见背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轻轻拾起最后一颗透明的玻璃珠塞进口袋,站起来转过身去看来人。
橙色微卷的长发,轮廓圆润的脸庞,海一般湛蓝的双眼,身着华丽的长裙,面上带着没有任何破绽的温和笑容。
“是你在叫我吗?”幸莉问。
“是的,我是鸥利斯。”鸥利斯微微歪了歪头,看着幸莉说:“我有些事找你,可以跟我去拉格斯街街尾的图书馆一趟吗?我们可以边喝茶边聊……
“幸莉·凯西达?”
过了几秒,反应过来的幸莉急忙点头应下,跟着鸥利斯前往那家图书馆。
她知道那家图书馆,那里的茶的确很好喝。但她也清楚,鸥利斯会与她聊的话题不会是轻松愉快的东西。不过,她没有怀疑或警惕鸥利斯的所作所为的理由,她清楚的知道,鸥利斯是可以信任的人。
因为幸莉是凯西达。
鸥利斯带着幸莉和布兰希前往那家图书馆,点完单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准确的说,是在与图书馆相连的咖啡馆里,并且几人都是在一刹那的时间里到达的。
两个外表年龄相仿的孩子都因为突然的变换愣了一会,希尔奇则是用爪子咔哒咔哒地敲打着桌面,一副完全不觉得意外的模样。
幸莉将右手伸进外套的口袋,轻轻握住放在口袋里的灵石。绿色的屏障展开,罩住了几人坐着的位置。“在开始谈之前先确认一下,二位都是拥有特殊力量的人没错吧?”
稳住,保持气势,像川平姐那样维持住就好。
“是这样没错哦。”鸥利斯歪歪头,眨了下眼说道。
“那么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带我离开这个世界?”幸莉抓紧手中的灵石,谨慎的问。
鸥利斯点了点头。
是川平姐说的那个人,虽然根据她的说法离开科洛瓦只是一个开始,但现在踏出这第一步就足够重要。
鹦鹉轻巧地从鸥利斯的帽子上移动到布兰希身上,此刻幸莉终于发觉布兰希的存在。
“你好,我是幸莉·凯西达。”她主动打招呼道。对方愣了一下,低下头小声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布兰希。”
“在启程前往下一个世界之前,我想先教一些东西给你们。”
我恐怕学不到什么,说不定我知道的比鸥利斯知道的还多呢。幸莉这样想着,视线定格在突然出现在桌上的透明玻璃球。这些玻璃球……似乎没有任何记忆。
鸥利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侃侃而谈起来。
“传说神明创世之时曾留下祝福,获得祝福的人会得到一个名,拥有这个名的都能使用那种祝福,久而久之,会演变成一个氏族。比如,凯西达的祝福是在沉睡时进入梦之界——”
“不论相隔多远的距离,凯西达一族都能在梦中见面。”幸莉打断了鸥利斯的话。“你知道我是凯西达的转世,这些就不用多说了。至于那个紫头发的……我来训练她战斗。”
“那关于能力的……”
“建立一定联系后可以使用他人的力量,这个我也知道。”
布兰希转头看向幸莉,不知为何,幸莉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惧怕。
“为什么要训练布兰希战斗呢?我们只需要熟练掌握自己的能力呀。”鸥利斯轻声问道。
幸莉望着鸥利斯,一下子意识到什么。没有回答鸥利斯的问题,而是从兜里拿出另一块灵石递给鸥利斯:“这是川平姐让我给你的东西。”
谈话间桌上又多了几个玻璃球,而茶屋外,一个身穿白色斗篷的人站在路口,凝视着茶屋内的幸莉。
她是路灵,在到达这个世界后被幸莉捡走了掉落的几个玻璃球。
幸莉还没有发现自己的第二种能力是什么,可路灵很清楚那是什么能力——抽取他人的记忆并以玻璃球的形式储存。或许是幸莉一直没发觉的缘故,这个能力只会偶尔自行发动,而路灵很不幸的在这个“偶尔”的时间与幸莉擦肩而过。不论是被弄走了什么记忆,那都绝不会是与这个世界相关的,因此她必须拿回来。
只是现在幸莉身边还有两个人,根据能力来判断,贸然出手抢夺的下场恐怕是自己被击败,抑或是活捉。
带着些许的不甘,路灵准备离开科洛瓦。
再等待一段时间会有更好的时机去夺取,至于取回之前,就只能期待遗落的记忆没有重要情报,或幸莉没有查看记忆了。
不过,这一趟还是有意外惊喜的。
能跨越世界边界隔阂的人,大概率会是……她听说过的那个人。
思绪忽然被打断,天旋地转之后她勉强维持住平衡站起,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个人类。
“我说,你觉得科洛瓦这个世界怎么样?”那个人类自顾自的问道。没等路灵回答,又自顾自的说:“我很喜欢这个世界哦,所以不准你毁了这个地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想听你指挥。”路灵向前迈出一步,准备离开,却被那个人类抓住了肩膀。
“看来你是很年轻的那种呢。”
——陌生人类……或者说,附身在人类身上的某个意识说着,俯身凑到路灵耳边,轻轻开口。简简单单几个词,很短的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的路灵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恐惧从心中蔓延,本能驱使她从危险人物身旁逃离。然而身后的人类扑通一声倒地,附身在人类身上的家伙先一步离开。
那是什么东西她再清楚不过,以前也不是没与这种东西交手过,但头一次,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她就明白,这不是她能应付的,这是比以往遇上的都要强的东西。
那是……那些黑斗篷的走狗。
太阳落入西海,夜色临近。艾尼亚尔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打湿了沉闷的空气,却无法揉开她心间的忧愁。
她的小女儿幸莉,今天外出的时间有些长了,一直到半夜还没回家。
大约在十年前,在她的长女光川还在的时候,艾尼亚尔就已经见过那些超自然的东西。
直至今日,她依然记得光川拿着一块发光水晶给自己演示的那个阵法,每一个图案每一根线条每一个符文的模样依旧是那么清晰的画面。然后那天的夜晚,一个背后长着一对翅膀的女人降落在阳台,告知艾尼亚尔,她要带走光川。
“很抱歉,夫人。但你的女儿是凯西达一族的转世,我必须带走她。”那个人如此说着,用一边的羽翼罩住了光川。“至于幸莉……现在她还太小,我会另找时间接她去她该去的地方。”
依照光川的说法,凯西达一族的寿命比一般人长很多很多,只是普通人的她迟早会与她道别,那时只是把时间稍微提前了些而已。
现在,艾尼亚尔有种强烈的预感,幸莉即将离她而去,到海的另一边去,到她永远都无法前往的遥远地方去。而她对此——对于即将失去另一个女儿这事,做不了任何事,也挽回不了任何东西。
横在她面前的是一道一生都无法跨越的沟壑,普通人在这边,拥有奇妙能力的凯西达一族在对面,随着时间流逝渐行渐远,消失在艾尼亚尔的视线中。
她忽然想起了光川头一次展露特殊能力的时候,原本澄亮的眼睛飞速褪去色彩,只留下一片灰蒙蒙的雾,然后光川告诉她,她看到自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家。
那时,艾尼亚尔以为那只是个恶作剧,直到后来,光川真的离开了……
似乎是在与她的情绪共鸣,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阵阵雷鸣,好似有谁在哭泣。
汇聚成一团的乌云在岛屿上空缓慢飘过,在夜空的繁星挤压下落下眼泪,汇聚成一座岛的大雨倾盆。
“啪嗒嗒嗒嗒嗒——”连绵不绝的雨点落在伞面,伞下站着布兰希和幸莉,希尔奇站在举着伞的鸥利斯的帽子上。
“幸莉,真的不用和你母亲告别吗?”鸥利斯最后确认道。
幸莉点了点头。
现在她无法不去想自己要做的事,至于和妈妈好好道别这事,她总感觉来不及去做。
我先是凯西达,然后才是幸莉。她如此告诉自己,不断重复着。
幸莉缓慢闭上眼,几次深呼吸之后睁开,鸥利斯已经带着她们到了另一个地方。
一个与赛博朋克类似的城市。
“滴”
电子音闪过,随之出现在幸莉面前的是一个身穿颇有未来风格衣服的绿发女人,那人薄荷色的眼睛正盯着鸥利斯。
“好久不见,鸥利斯。上次看见你是在几个世纪之前了?你出门那么久,应该有很多有趣的见闻吧?”那人开口,歪歪头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
“我想我们有很多东西可以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