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天空，冬日的枯树林，被粗大的树枝遮掩着天空就连天色都看不大清，即便此刻还是中午。
秋濑朔少见的面无表情，他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梦到这个时候的事情。
“信君，你是什么时候加入阴阳寮的？”贺茂保宪的身边跟了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一个…他帮助过的少年。
“是十三岁，保宪大人，是您带我进去的。”他恭敬地说着，眼神闪烁，“我非常感激您。”
“……这样啊。”贺茂保宪没有看到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看少年，他只是有些怅然的看着树枝缝隙之间那隐隐可见的天空，“我也以为是那样，没想到是你啊。”
“……保、保宪大人？”少年似乎有些慌但还是强装淡定的道：“您在说什么？”
“我说，我以为这次的任务会是别人来。”贺茂保宪没有笑，神色冷淡的双手拢在袖中。
事情很快就急转直下，他们遇到了山匪救下了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孩子，脏兮兮的甚至看不出男女，紧接着之前还在犹豫的少年趁着贺茂保宪低头关心那个孩子骤然取出一把短刃刺向了他，但眼神中却带着挣扎。
他很轻易的躲开了，秋濑朔看着那个时候的自己握住少年的手腕神情彻底冷了下来，以前很多人都有说过，他不笑冷着脸的时候眼神锐利、充满了压迫感。
少年的动手似乎是一个信号，周围再度出现了不少人，黑发男人将小孩子拉在身后，神情冷漠，“麻仓家，还有咒术师。”
秋濑朔觉得有些无趣，但又无法脱离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境，他看着自己手持一柄骨质的长枪，“虽然早就知道，但没想到居然咒术师也会参与进来，”贺茂保宪轻笑着，“看起来你们是不想好好活着了。”
贺茂保宪很强、非常强，阴阳师也就罢了，即便咒术师的术法千奇百怪却依然很少有伤到他的存在。
但是他依旧死了，因为他在众人的围攻下依旧努力保护的那个孩子刺了他一刀，那刀上涂着剧毒。
“哈哈哈……”贺茂保宪唇角滑落乌黑的血迹，“我贺茂保宪今日会死，但你们也一定会来陪我，包括指使你们的人。”说着他吐出了一口黑血。
许久后在越发昏暗的林中贺茂保宪右手持枪倚坐在一棵枯树前，双腿一盘起一放平，他微微侧着头刘海随着引力偏移略微遮住的侧脸看着就像睡着了一般。
但这只是错觉罢了，贺茂保宪，已经死了，而他的周围还的躺着很多尸体。
“我一向言出必行，不过让这些家伙陪着我一同共赴黄泉，总觉得也挺讨厌的。”
秋濑朔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死后是这个模样啊，不过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死后的情况？这里不是他的梦吗？黑发男人微微拧眉。
正想着，时间飞速变换，金发的晴明跌跌撞撞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双孔雀蓝的眼瞳盈满了泪水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师兄、师…师兄！”他养大的、已经可以称为青年的孩子抱着他的尸体痛哭出声，下唇都被他咬出了血，看着可怜极了。
秋濑朔下意识想要安慰他，却因为是梦境他什么都做不到，他看着自己穿过了晴明的手无声的叹了口气。
“等晴明恢复了记忆，就去看他吧。”他本来还想再等一等，却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比他想的还要更加悲痛。
他看着即使光荣来了都扯不开他，最后还是光荣莫可奈何选择打昏他才让他松了手。
……
“复活？你在说什么啊。”脸色苍白看起来不再天真开朗的金发阴阳师用嘲讽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一个阴阳师。
“如果我想要复活师兄还需要别人帮助吗？”他淡淡地说道，字里行间的自信不加掩饰。
安倍晴明想要再次见到贺茂保宪吗？当然想，他甚至不止一次去往地狱，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归，因为他的师兄根本不在那里，就连阎魔也不知道他的行踪，但却笃定的告诉他，那并非是人力所及。
并非人力所及，他细细的将这句话咀嚼了一遍，所以说，他的师兄是被什么东西偷走了吗？所以是什么呢？不过无论是什么，他一定会将他抢回来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看着额头上绑着绷带的阴阳师仍旧在试图劝说他，安倍晴明并未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思量着。
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咒、术、师。那双漂亮的孔雀蓝眼瞳一瞬间仿佛有粘稠的恶意翻涌而出，最后却又被他压了下去。
“……晴明。”秋濑朔跪坐在他身侧看着他的表现神色心里有一瞬间的抽痛，“不要这样，我们还会再见的。”手掌想要如同以前一般摸了摸他的头发，却完全做不到。
他的少年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模样？秋濑朔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愧疚，他知道他死去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打击，却不知道会让晴明成为这样。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他还会不留下只言片语的选择死亡吗？不会的，因为他舍不得让这孩子如此痛苦啊。
“……晴明，不要哭。”他跪在青年身侧只能发出这样毫无意义的声音。
***
秋濑朔倏地从梦中惊醒，他一个不稳差点就从学校的樱花树上掉下去了，醒过来的秋濑朔神色有些恍然，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事情？他印象里似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吧？那分明是他死后的事情啊。
想起梦中的情景秋濑朔将本就有些凌乱的黑发抓的更乱了，“如果云外境还在……”秋濑朔嘴唇微启轻声低喃着，几乎是他话音刚落远在京都的贺茂家某个房间中，一面沉寂千年的镜灵骤然苏醒，镜面也随之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贺茂家的骚乱秋濑朔完全不知道，因为他并不清楚他死前拜托给冥界阎魔的云外境因为某些原因又回到了人间，后来还因它造成了不小的混乱，若不是最后被安倍晴明几人得知它的主人是秋濑朔，这个宝物估计早就被毁掉了。
即便如此，在将云外境送回贺茂家后安倍晴明仍旧对它下了一个封印，除非秋濑朔呼唤它的名字，否则镜灵将会一直沉睡不能醒来。
也因此，秋濑朔还在思索要不要联系贺茂家殊不知贺茂家已经在找他的路上了。
“那就麻烦你了君一。”坐在校园小树林内的长椅上，秋濑朔耳朵上带着一个耳机，手上随意的翻着一本书。
要说秋濑朔收下最擅长探查消息的除却青行灯绝对是书翁了，然而青行灯当年被他留下照顾晴明，身边余下的只剩下书翁。
“没关系，这很有趣。”书翁君一明明比青行灯更加稳重，但就是因为他性格中的恶趣味和腹黑每每都会逗的晴明犹如炸毛的狐狸，所以秋濑朔才会将青行灯留给晴明而不是书翁。
一般人无法看到的书翁将秋濑朔告知他的所有的情况和猜测都记在了书页上，结合千年前在秋濑朔死后所有的事情他明白了很多事情，他们的主人秋濑朔，估计在死前很久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大概是什么时候了。
要不然为什么会在死前一年时间将所有的事情干脆利落的布置下来，大江山那边也联络好安排了一切？自知死期却如此从容的应对吗？书翁心中微叹，该说不愧是贺茂保宪吗？
秋濑朔并不知道因为他的三言两语书翁就知晓了连安倍晴明都不知道的隐秘，然而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的，书翁除了是他契约的式神也是他十分信赖的友人。
不过看着除了书翁自己旁人根本看不懂的‘天书’秋濑朔心中希望这回这人不会和千年前一样闲着没事做把他和其他妖怪的友谊当作素材，挥笔写了一系列狗血的爱恨情仇，不比现在那些狗血的小说差，甚至还能更好，要不是他溜得快，早都被大卸八块了。
“保宪大人，似乎心情不太好？”书翁意味深长的看着主人兼好友的脸色。
秋濑朔皱了皱眉，“的确，”仔细思量了一下秋濑朔肯定的点了点头，“就是做了个让我很在意的梦。”
“什么梦？”书翁好奇了。
“……没什么，”秋濑朔刚想说，但想到书翁的八卦天赋他觉得还是不要说了，“是有关于晴明的。”他沉默了一下说。
书翁似乎更感兴趣了，“感情方面的吗？”
“感情？”秋濑朔一脸迷惑，“什么感情？”失去他的痛苦之情吗？
书翁差点忘了，这个人情商很高待人处事人际交往无往不利，但是感情方面迟钝的让人欲哭无泪，当年平安京中喜欢他的贵族姬君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不少同性向他表达心意，只可惜被这人完全忽略了个彻底。
而能让这个迟钝的家伙感到苦恼的原因书翁非常感兴趣，抱着看戏的心里，书翁眼眸微弯，“什么都没有哦。”
秋濑朔：我觉得你在忽悠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看，这就是那个脑花，他试图诱骗晴明，晴明黑了，但他针对咒术师，所以他不相信脑花，虽然后来又被坑了一把，导致朋友也死了（仇大了，真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云外镜（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