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顾月晚在琴房待了一整个下午，晚饭也没有下楼吃。
琴房是隔音的，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声音，里边也听不见外边的响声。
顾月晚一开始按照曲谱弹演出要演奏的曲目，后来变成肆意的弹，手指在钢琴键上乱按着，说是弹琴，倒不如说是在发泄些什么。
杂乱的琴音在琴房回响，顾月晚像是根本听不见一样，不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弹越起劲。
直至她将心底压抑多日的情绪以纷乱琴音的方式发泄出，才慢慢停下手上的动作。
而后她才感觉到自己手指有些僵硬，指节处有点疼。
顾月晚坐在钢琴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掌心空空如也，只有手指里弹琴太久生出的些微痛感格外真实。
没多久，有一声很轻的叹息在安静下来的琴房中响起。
叶蓉上楼来，想叫在琴房待了一下午的顾月晚去吃点东西，可琴房的门却是从里面锁着的，即使附耳贴在门上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原本顾月晚练琴这件事没什么特别的，可她今天在琴房待的时间实在是太长，有点奇怪。
以防万一，叶蓉伸手敲了敲门，没听到里面的回应后，转而去拿自己的手机，给顾月晚打了电话。
电话被接起。
顾月晚的声音先响起：“妈妈。”
叶蓉松了口气：“晚晚，你在琴房太久了，晚饭都没吃呢，出来吃些东西吧。我让刘姨买了你爱吃的芒果，切好了的，你吃点吧。”
大概几秒钟后，琴房的门被打开，顾月晚出现在叶蓉面前。
叶蓉露出笑容：“练琴累了吗？”
顾月晚挂断电话，笑着摇了摇头：“不累，早就是做惯了的事。”
叶蓉和顾月晚一起下楼：“要不要再吃点别的？给你煮个面怎么样？”
“不用了，”顾月晚说：“我没什么胃口，吃芒果就可以了。”
下楼后，顾月晚和叶蓉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陪着她看电视的同时，也慢悠悠的将手中玻璃碗内切成小块的芒果吃完。
饥饿感不复存在，反而挺饱的。
叶蓉问：“还想再吃点吗？”
顾月晚摇头：“不用，我饱了。明天再吃吧。”
叶蓉视线从电视上移开，转头看向神色淡淡的顾月晚，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晚晚，这次结婚的事，你应该也听你爸爸说过了，邀请的大多是双方部分亲戚和朋友，以及公司的合作伙伴。”
“规格不会特别大，只是要告诉双方有来往的人你们已经结婚的消息。”
“你不要因为这个生气。”
顾月晚点头：“嗯。”
“之前听他说过了，我没意见的。”
一场商业联姻，而她又对生意管理方面的事一窍不通，所以她只需要以新娘的身份出席，婚礼结束后跟那些人打个招呼认识一下，其余的事，自然有明与微和爸妈他们处理。
她觉得，自己的朋友们不出席这场婚礼反而挺好的。
反正就算是她觉得那样不好，爸爸也不会听她的去把她那些与生意场不沾边的朋友们邀请来参加婚礼。
叶蓉有些意外的看着顾月晚：“晚晚，你真的不生气？”
“这是你的婚礼，好歹是你的终生大事，可和你相关的人，只有几个会出席。你的朋友们，也只有之颖一个在其中。”
“这样的安排，你也能接受？”
顾月晚摇头：“不生气，能接受。”
她靠在沙发上，神情淡然的看着电视上播放的八点档剧集：“无所谓。”
结婚这事她都没得选，礼宾名单而已，还有什么所谓呢？
叶蓉：“……”
结婚前两天，明与微让人送来正式版的婚前协议，顾月晚从头到尾看过两遍，确认和之前那份一样后，才在最后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下自己的手印。
然后她接到了明与微的电话：“顾小姐，打扰了。”
顾月晚说：“婚前协议我已经签好了，是寄到你家去，还是寄到你公司呢？”
明与微道：“见面给我吧，正好交换我手里的这份。”
“我们需要先熟悉一下婚礼流程。”
“我还有十分钟到你家。”
顾月晚意外了下，然后点头：“好。”
婚礼流程，确实需要熟悉一下，但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简单收拾了下，顾月晚下楼，在门口等。
低头给谢之颖发几条消息的功夫，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出现在她身前。
她抬起头，副驾驶座的车窗被放下，明与微坐在驾驶座朝这边看来：“顾小姐，请上车。”
顾月晚将手机收回包里，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坐进去。
她将自己手里那份签好字的婚前协议递给明与微，明与微接过后，将另一份自己签过字的婚前协议拿给顾月晚。
两人交换后，各自保留。
将来要是她们的婚姻出现问题，则按协议上写的处理。
明与微开车带顾月晚去结婚的地方。
那是一处位于郊区的西式教堂，除去举办婚礼外，还会被部分影视剧当做取景点。
正是春天，外面高墙上爬满绿藤，放眼望去满目绿意，一片生机盎然的模样。
蔷薇花枝沿着墙角生长，花苞挂在枝头，即将绽放。
顾月晚下车，呼吸此处新鲜空气，心情松快了些。
她嘴角不自觉扬起，微微仰头感受此刻带着暖意的风，还有清新自由的气息。
明与微走到她身边，注意到她脸上的笑容，看得出来她喜欢这里。
两人在外面欣赏了会儿此处自然风景，然后一同往教堂走去。
教堂里已经布置好，白色玫瑰作为点缀中心。
婚礼策划师穿着西装走来，面带微笑打招呼：“明总，顾小姐，你们来了。”
明与微说：“直接开始吧。”
“好的。”
婚礼策划师让开位置，一边讲解一边指示结婚流程，以及到时候她们需要走到的地方。
明与微和顾月晚按照婚礼策划师说的走着，配合她讲解的内容从进入教堂开始一直到站在牧师前，回答问题，宣誓，以及交换戒指，一一演示着婚礼当天的流程。
直到最后一幕。
新人亲吻的画面。
两个人没有演示，只是面对面站着。
明与微淡定，倒是顾月晚在听到到时候需要当着一众人的面跟明与微接吻时，表露出些紧张和不好意思的情绪。
虽然很快掩饰，却还是被明与微看见。
明与微看向婚礼策划师：“跳过新人亲吻这个步骤，到交换戒指那里结束。”
婚礼策划师诧异：“啊？”
“可是明总，这是所有婚礼都会有的流程，要是跳过的话，会显得有些奇怪，来的宾客们也会议论，长辈那边……”
明与微打断她的话：“结婚的又不是他们。”
婚礼策划师愣住，听出了明与微话里的不悦，不敢再接着往下劝，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这个工作就要保不住了。
顾月晚定了定神，暗暗呼出一口气。
基础流程清楚后，婚礼策划师先行离开，明与微和顾月晚在教堂座位的最前排坐着休息。
顾月晚双手放在身前，不自觉抓起衣角捏在指间，小心着询问：“明小姐，真的取消交换戒指后亲吻的步骤吗？”
明与微说：“你看起来不像是能接受在一群人面前接吻的样子。”
顾月晚一愣。
所以，她是因为自己刚才露出的紧张之色才跟婚礼策划师取消接吻这个步骤的？
顾月晚转头，眼神诧异的看向明与微。
明与微同样扭头对上顾月晚的眼眸：“你能接受吗？”
顾月晚抿唇：“我……”
“我只是希望这场婚礼能够顺利且没有任何意外的结束，这样才不会影响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以及我们结婚之后约定好的那种和平的生活。”
她不喜欢意外，不喜欢麻烦。
有时候普普通通、甚至是日复一日相近的生活她也觉得很不错。因为意外和麻烦就代表着她的生活会变乱，她可能会因此不知所措，到时候事情或许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而她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
事情就该按计划好的、安排好的那样去进行。
明与微看着顾月晚，即使她说不希望有意外，可明与微还是看得出来她心里并不能接受当着一众她不认识的宾客接吻。即使是在所谓的婚礼上。
“还是取消吧。”
明与微敛回视线，看向婚礼时两人宣誓站的位置：“如果你是担心有人说什么，到时候借个位就行。”
“这个位置和前面我们站的地方有些距离，结婚的那个时间点，后方的玻璃窗会有阳光照进来，从坐在这里的那些人角度来看，只会觉得光线晃眼，看不出来我们是借位亲吻。”
顾月晚诧异，随后顺着明与微的视线往前看去。
有光从明与微说的那扇大玻璃窗斜照进来，带着春日的暖意轻盈的落在地面，映照出斑驳的光影。
她眨了下眼，紧张的神色渐渐褪去，继而有笑意自眼底浮现。
她原本攥着衣角的手松开，话语也放松了些：“谢谢。”
明与微眨眼应声：“嗯。”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