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打开一条缝,屋内昏暗,强光突然照进来,赵钰清被刺得眯起眼睛。
走进来一个瘦得像猴子一样的人,等眼睛适应强光后赵钰清开口道:“是你啊,猴子,又来送饭吗?”
这个被她称作“猴子”的是之前假装报官的路人,听到他的同伙都喊他猴子,所以她也跟着喊。从苏醒到现在,她的伙食都由这个叫猴子的人负责。
但这个瘦得像猴子一样的人似乎对“猴子”这个外号厌恶至极,没好气道:“我有名字,侯睿。还有,这顿没饭。”
侯睿说着走过来解开将她绑在柱子上的粗绳,像押犯人似的将她推进一辆用来拉货的马车车厢。
“你们要把我弄到哪里去?也跟她们一样去漠北吗?”赵钰清问。
“乌金。”侯睿说。
乌金?赵钰清仔细算了下从乌金边界到漠北王庭的距离,激动大喊,“不行,绝对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侯睿不耐烦道,“你有提要求的资格吗?”
“那你们在漠北就没有我能做的生意吗?非得千里迢迢把我卖到乌金去?”
“一看你就没拐人卖过,这里面门道多着呢。”侯睿十分骄傲地向她传授技巧,“拐来的人当然是卖得越远越好,这样才不容易跑。那批已经交货送去漠北的人是从乌金拐的,从昭国拐去漠北的都是儿童。你要是实在想去漠北,别着急,等你到乌金后再让人拐走就有机会了。”
赵钰清还想找话术再争取一下,但侯睿似乎懒得跟她废话,从金鹏手里接过来一个人塞进车厢,“有什么话都跟你的新姐妹说吧,别再烦我了。”
车厢关闭,赵钰清听到清脆的上锁声。
说服失败,这下只能在去乌金的路上再找机会逃跑了。她将注意力转到刚被侯睿塞进车厢的女孩身上。
车厢不大,如果只装她一个人的话空间还算充足,现在又塞进来一个人,就只能勉强挤下了。而且新塞进来的这个粉袍少女似乎是个高个子,让本就狭小的空间显得更逼仄。
这昏迷不醒的粉袍少女被侯睿塞进来的时候刚好栽进她怀里,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速度快到连少女的脸都来不及看清。粉袍少女就这样缩在她怀里——不,准确地来说是压在她身上。粉袍少女体型比她大许多,脑袋则靠着她的肩膀,呼吸喷在脖颈处,湿的,热的,痒的。
赵钰清觉得不自在,尝试把少女从怀里推开,可她真沉啊,根本推不动,无奈只能尝试把她摇醒。
“你还好吗?”她拍拍少女的脸问。
岂料粉袍少女竟突然如诈尸般醒来,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与此同时另一只胳膊从她腰后环住不断收紧。
她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便觉耳垂一片温热湿润,紧接着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感。
下意识想挣脱,可粉袍少女却像蟒蛇一样将她越缠越紧,吮吸嘶咬她耳垂的力道也加重,痛得她忍不住吸气。
为什么咬她,分明素不相识,怎么跟有仇一样?
挣扎中赵钰清看到粉袍少女腰上出现一条尾巴,一条毛绒绒的豹子尾巴。
不会认错,她死都不会认错。
“是你!”赵钰清抓住豹子尾巴恼道。
咬她果然是为了报复!
“认出来啦,好久不见。”苏勒坦松口,笑眯眯地盯着她的侧脸看。
赵钰清想扭过头狠狠剜他一眼,可下巴却被掐住,土匪头子又贴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讥讽道:“我好得很,昭国公主。”
待说完少年才颇为嫌弃地松开她的下巴,将她推到一边去。
赵钰清还想离他再远一点,可车厢就只有巴掌大,再远能远到哪里去?两人只能紧挨着坐,大眼瞪小眼。
她从上到下仔细观察着少年的装束,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夸他国色天香。
打扮成这样如果没有特殊癖好肯定是想混进来所以才有意为之。
“你穿成这样混进来就为了咬我一口,报复我吗?”赵钰清忍不住问。
“可以是两口。”少年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这时,原本平稳停在地上的马车忽的一抖,车轮咕噜咕噜往前转,越转越快。
赵钰清扶住车厢壁,防止自己因为车厢颠簸而栽进土匪头子怀里。她可不想从那张狗嘴里听到些更难听的话。
久久无言。
车厢窗户比她脸还小,又在中间竖着安插了几根木棍,像监狱里的铁窗,手伸不出去,看不清外面情况,基本只有透气的作用,防止里面的人被闷死。门也被锁死了,整个车厢外被蒙上一层布,让本就昏暗的光线又暗淡几度,显得里面更像一口正正方方的棺材。
眼看着车厢光线越来越暗,估计是太阳快落山了,赵钰清从拳头敲车厢壁,用身体撞,希望路过车队的人听到车厢发出的声音能因此产生怀疑,从而获救。
“救命啊!”她竭力呼喊,“救命啊!有没有人!”
苏勒坦则盘腿坐在原处,饶有兴致地看她猫着腰在站都站不直的车厢里撞来撞去。
对此,赵钰清选择无视这尊碍眼的瘟神。
在她的坚持不懈下,车厢外终于传来回应。
只听有人用拳头重重的捶了三下车厢壁,声音震得她耳膜都快破了。紧接着那人不耐烦道:“老实点,这里方圆十里都没人,你喊破嗓子敲断手都没用。再发出噪音,老子就不给你喂饭!”
很遗憾,刚才捶车厢的不是别人,而是犯罪团伙之一的侯睿。
赵钰清有些泄气,加之敲车厢敲累了,也吼累了,蔫巴巴地在车厢一角缩成一团。
老实说,如果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话此时此刻多半会害怕,甚至有些无助。可现在,一抬头就能看见土匪头子气定神闲,像一尊大佛似的坐在那里,她非但不害怕了,心里反倒燃起一股无名火。
赵钰清扑过去,双手撑在少年身体两侧的厢壁上,神色凝重地盯着那双浅色眸子,“王国强,我认真的,你认真回答我好吗?你混进来究竟要干什么?总不能真就是为了来咬我一口吧?”
似乎是因为她动作太突然,少年来不及反抗,只怔愣地凝望着她。
少女两点黑瞳亮若点漆,如繁星,如宝石,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搞得人莫名紧张。
她没注意到少年上下滚动的喉珠,只看见少年扫下眼睫,回避她的目光。
避而不答算什么?肯定有事情瞒着她!赵钰清弓身追过去,从下面仰面将刚才断开的视线重新连接。
彼时四目对视,少女皱眉严肃发问:“你躲什么呢?回答我!”
只见少年唇角勾了勾,颇为恶劣地警告道:“你要是再靠我这么近,我就咬你嘴了。”
赵钰清死犟着,没动。
少年低头朝她靠近,看样子竟真要来咬她的唇。
赵钰清赶紧撤退躲避,幸亏速度够快,才让土匪头子扑了个空。
“卑鄙!”她瞪着少年骂道。
咬伤她的嘴就没办法吃饭了,吃不了饭就没力气,没力气就不能反抗。此招当真歹毒!
苏勒坦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说卑鄙就卑鄙吧,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赵钰清没死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又回到最初的问题,“现在我没靠你太近了,能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苏勒坦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半认真半敷衍地回答道:“我之前不是说了要一直跟着你嘛,我说到做到。”
“你骗我!”赵钰清指着他的脸。
“骗你是小狗。”苏勒坦握住她伸出来的那根手指移到一边去。
赵钰清:“你已经在用小狗的名字了,王国强。”
“用小狗的名字就是小狗?改天我管一头猪喊赵翠花,那头猪能变成你吗?”
“我又不叫赵翠花。”赵钰清撇撇嘴小声嘟囔。
“那你叫什么?”苏勒坦饶有兴致地凑过来。
赵钰清把他凑过来的脸推开,“问别人名字前,总得先拿出自己的真名以示诚意。”
苏勒坦没说话了。
赵钰清知道他不会说自己的真名才这么说,因为她也不想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名。
天完全黑了,月亮藏在乌云后还没出来,车厢内一点光线都没有。车轮还在咕噜噜不停颠簸前行,赵钰清抱膝坐在少年身旁,抬肘推了推他,“你混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苏勒坦一时语塞,“你已经翻来覆去把同一个问题以三种方式问了我三次了,只有审问罪犯的时候才会这么问。”
“能有什么目的?”少年无奈地嘟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咯。”
“嫁?你嫁给……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话不是像你那样用的。”如果车厢内还有光,一定能看见赵钰清脸上那因为觉得过于荒谬而气得有些想笑的表情。
苏勒坦并不太熟悉这句话具体的应用场景,只是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就用了。
他也懒得深究,只说,“反正意思差不多,你能理解,并且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就行。”
“好。”赵钰清一口答应。
虽然知道此人九成九在撒谎,但他若是咬死不说,那一直问也毫无意义。不管土匪头子混进来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都跟她一起被关在囚笼中。计划逃跑时,两个人的力量总大于一个人的力量,更何况从之前抢亲的架势来看,此人功夫并不低。
“那换个问题,”她接着问:“你有办法混进来,总有办法逃出去吧?”
“没有。”苏勒坦斩钉截铁道,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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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乌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