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该死的甜美的爱情

这顿饭最终是元铃请的。

毕竟闹了个乌龙,还赔进去自己二十年,元铃只感觉面红耳赤。

倒是方樱十分理解:“难得糊涂嘛,你也别往心里去,借此机会断了对他的念想,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且不说你们二人性格完全不合适。就说当年那弱柳扶风的裴遂安,你那个眼神我都觉得你是个禽兽。”

“我即便是禽兽也是坦坦荡荡,”元铃冷笑,“哪像人家,活脱脱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方樱认可:“倒也是,你当着好几十人的面,拎着酒壶挑人家下巴,还问他住同顺酒楼哪间房……不可谓不坦荡。”

元铃回忆起来只觉得更气了,一饮再喝半碗酒。

酒入愁肠尚未落地,元铃的食指忽然一阵钻心之痛,她低头,看见指尖渗出一粒血珠。

是连心诀,南剑派那几个小崽子出事了。

元铃站起身来,提起剑,脚步有些虚浮,此刻喝的也有些迷糊的方樱问她:“怎么,要去打架?斗笠不戴了吗?我同你一起去。”

那斗笠是为了避仇而准备,既然裴遂安没死,无冤无仇,她还戴个屁。

元铃一脚踹开窗户,忽而一阵夜风掀动她高束在头顶的马尾,背后一轮圆月亮得晃眼。

元铃说:“无需你动手,等我回来继续喝,我的储物戒放在你旁边了,里面有钱,你别逃单。”

方樱打了个哈欠,朝她挥挥手。

元铃一跃而出,雍州城宵禁早已开始,街上空无一人,连狗叫声都没有,她和方樱从午正喝到了明月高悬。

风越吹,元铃的酒越醒,连心诀指示的方向是城西,过去不过瞬息之间。她只当自己去收拾一下残局,路上还颇为悠哉地看了一眼雍州城的内河,河中有许多灯飘荡着,算算日子正是中元节。

嗯,这种日子麻烦事多,不怪那些小崽子。

元铃这样想着,很快到了目的地,她落在河畔一座亭台的飞檐翘角之上,正对面的空地上有处戏台子,此处正是雍州城百姓平日听戏常来的水榭。

此刻内河中停泊着几艘客船,船内空无一人,元铃隐隐察觉出不对劲,即使是宵禁,戏台子这种地方是决计不会如此空空落落。

元铃目光落在戏台子上面,那处有五六个傀鬼,其余几只鬼均是一身黑衣,唯独中间簇拥着一只穿着红色秀禾服嫁衣、头戴喜帕的傀鬼,看样子隐隐要突破元婴期。

那秀禾还珠光宝气的,光是马面一圈都绣满了珍珠。

这倒是有些稀奇,傀鬼之所以为傀鬼,正是因为其并无自己思想——而鬼魔一类,服饰外形是最能体现其是否存在自我意识的。

傀鬼穿嫁衣本就诡异,这嫁衣还并非敷衍的一身红衣,乃是正正经经秀禾服,连秀禾上的珍珠都大小统一,真是奇哉。

“穿嫁衣的傀鬼,有点意思。”

她再看戏台子下面,正是本次问剑大会的魁首和他的小师妹。

魁首不愧是魁首,周遭已经倒了三个金丹后期的傀鬼,他还在和那个即将元婴期的傀鬼僵持,嘴角一丝黑色血渍,眼看要顶不住了,但依旧神色坚毅,死死护着身后之人。

他那小师妹已经负伤,即便如此也站在魁首的身后不给他增加负担,信任的目光落在少年剑修的背上。

嘶,好绝美的爱情。

再想想自己稀碎的桃花烂账……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元铃不免郁结。

元铃朗声喊道:“朝游、夕遇,退下。”

再怎么英雄救美,你一个金丹期的剑修逞什么能,这傀鬼可是临门一脚元婴期。都打成这样了,还不叫人来帮忙,到底懂不懂事儿。

其实剑修能越级打架这事儿,都是那帮嘴硬的剑痴吹的牛。毕竟危难当头又不能跑只能上了,当然得给自己加油鼓劲。

再者说,修道之人,不论修哪个的都有天才,且人人都是勤学苦练,怎么偏偏就你剑修能越级?骗骗对手的话,自己还真信了可还行。

万一好好的魁首折在她手里了,掌门师兄还不得再让她“闭关”几年。

两个弟子一见她出现,面上立时松了口气。南剑派这些年书呆子频出,元铃眼见那两人都要站不稳了,还不忘风度,强撑着给她作揖行礼:“多谢铃长老,这傀鬼甚难对付,我等实在不敌。”

“不碍事。”元铃啧了一声,手中凝出本命剑,金色剑光大盛,整个河畔霎时亮如白昼,中间那红嫁衣傀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元铃对于剑术一门的修炼思路乃是“以战养战”四个字,故而经验相当丰富。傀鬼一动她便察觉到这是要跑,下意识凝出几个炙火诀罩在这戏台子周围。

好家伙,用炙火诀封地形这一招也是跟裴遂安学的。

元铃暗骂晦气,持剑便下了场,还不忘从自己储物戒里掏出一瓶宁息丸给两人。

这边魁首朝游给自己的好师妹喂了一颗宁息丸,一边不忘目不转睛地盯着元铃。

元铃长老虽避世二十年,但并非所有年轻小辈都没听过她的名声。

南剑派如今三十六套绝学,其中唯金丹可学的四套,全是出自元铃的手札。

事实上,南剑派并不禁止任何人学习任何剑招,哪怕是刚筑基的弟子,但唯有元铃四式是教习长老认真建议金丹期以下弟子勿学,甚至勿看。

朝游刚突破金丹境第一件事,就是去藏书阁看看这元铃四式的庐山真面目,但藏书阁的长老挥挥手让他走,说至少等他金丹初期稳定了再来。

现如今他已经勉强习得其中一招半式,方明白教习长老和藏书阁长老为何加以阻拦,若无磅礴之灵力,若无扎实之功底,更甚而言,若无自毁之决心,断不能学这元铃四式。

他在问剑大会上夺魁的那一场,其中胜负关键,便是他所化用元铃四式的其中一小招。

元铃自然不知道后辈在有意观摩,因此打的甚是随性,剑分三式轻松砍了五个傀鬼的头,朝游看得更是心惊,元铃四式本是招招极简,眼下竟然还能省去起合之势,简中之简,故只剩杀招,那方才要了他半条命的傀鬼,竟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斩头。

这等随心所欲的剑招,却形散神不散……并非修为的差距,而是实战经验的差距。

红嫁衣傀鬼见自己瞬间落入下风,且后无退路,忽然仰天尖啸。

元铃好整以暇地等着,便见傀鬼脸上喜帕骤然碎开,周身修为暴涨,已然是元婴境。

红嫁衣傀鬼露出一张狰狞的脸,这脸上五官独缺鼻子,且一只巨大的眼横亘在额间至人中,极其骇人,偏偏这傀鬼还涂粉抹脂,更是显得诡异,夕遇吓得躲在了朝游身后不敢看。

朝游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原本感觉自己还能与这傀鬼碰一碰,眼下竟然完全看不清红嫁衣傀鬼的修为。

元铃淡淡道:“穿嫁衣也就算了,还以喜帕封印修为,你这傀鬼还挺讲究。”

她写意地挽了个剑花,动作随性又利落,脚尖一点,高马尾被风撩起,根本无法看清何时到了红嫁衣傀鬼的面前,透过简洁到极致的起势,朝游辨认出这是元铃四式之二,称作“问西山”。

相较于其他剑招在起承转合中藏杀于无形,元铃四式几乎招招都有杀意,其中以“问西山”最为鲜明。

朝游还记得,教习长老当时见他在学习问西山,神色颇为凝重:“元铃长老的剑招你可学,但用时一定要思路极其明朗,尤其这‘问西山’,其中精髓我略参出几分:越是无从下手的敌人,找到要害便一击毙命,俗称专克花里胡哨。”

朝游记忆中的声音远去,只剩下元铃利落的剑招,教习长老说,使这招一定要思路明朗,但凡剑尖所向并非敌人要害,自己便死路一条。

那厢元铃抬手刺去,傀鬼的独眼猛地变红,身侧嫁衣裙飞起遮住面门,元铃丝毫不怵,剑尖与嫁衣相触时发出铁器碰撞的铮铮声,宛若打铁。

“哪个新娘子用嫁裙遮脸的,你真没羞没燥。”

元铃还不忘嘴上揶揄,那傀鬼听完此话怒气更甚。

只是元铃无所顾忌,一柄长剑不回首,慢慢刺透了嫁衣,直刺进傀鬼的单眼之中,一瞬便血花四溅。

红嫁衣傀鬼在尖啸声中炸开,溅得元铃满身都是,她满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忽而叮咚响,凭空落下一个蛇形玉佩,红得妖冶欲滴血。

元铃捏个清洁诀除去身上血污,至于地上那一滩血里的玉佩,凭经验来看,这种东西最忌讳直接用手拿。

她撕下衣角,食指引血临时写了个封印法决,再将玉佩包裹其中,那玉佩不甘心地在布料里晃动,但终究不敌,沉寂下来。

元铃已经坦然,算了,狗东西教的法决确实好用。

另一边,三位卦师面前龟壳同时皲裂,三卦皆毁。

三人面面相觑,为首的老人站起来说道:“裴少君,喜帕之印裂开,才能施以卜算,但动手之人十分利落,不过瞬息之间,嫁衣鬼已死,我等只能算出嫁衣鬼在雍州方向,具体的……来不及,实在未可知。”

轮椅上的人微微颔首,唇色苍白。

裴遂安抬手掩住轻咳,声音有些哑,缓缓道:“无论如何,多谢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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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道侣死遁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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