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浓,伴着周身各种诡异的风声,灵栀实在受不了了。
“欸!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我脚疼!”要不是看过原书,知道这人本性就是四海皆空,灵栀真的会以为浮光在故意折腾她。
她自己没有灵力她确实只能自己走,可是男主不是修为很高,难道不能带着她嗖地一下飞回去吗,这么慢腾腾地走要走到什么时候。
她腿真的很酸!
见他转身,灵栀撩起自己的裙摆,露出不着袜履白嫩嫩的脚丫子。
“我走不动了!你就不能快点带我回去吗?”怒瞪。
背光而站的男人,灵栀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逆着月色朝她缓缓而来。
也缓住了她的呼吸。
下一瞬,灵栀就被浮光带上了他的灵剑。
“你从前不是百般不愿我御剑带你吗?”
说罢,浮光将带着一丝丝温度的大手,挡在了灵栀的眼前,“抓紧我,害怕就闭上眼睛。”
一瞬间失重的感觉让灵栀身体往前倾了一下,接着被迅速拎了回来。灵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双手扒上了浮光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掌,结果就看见自己此时在云中穿梭,快速地掠过一座座山峰,让她腿猛地一软。
浮光一把捞过她的腰,凉声道:“你不是怕高?还看?”
灵栀一把扯过他的手掌,重新遮在自己眼前,嘴硬:“谁怕高了?我只是更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虽然这么说,但她死死地抓着手下的大掌,并且还压了压,随着张开眼睛试了试,确保一点缝隙都没露,看不见一丁点空中的“美景”。
下一刻,她感到自己的被贴上一具宽阔的胸膛,灵栀抿了抿嘴,决定暂时靠一下好了。
这只是权宜之计。
纤长的睫毛在掌心手上上下下地扫动,仿佛是扫在浮光的心上。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没有征兆地从闭关中醒来,一颗没有着落的心终于落了地。
“那个......”
“嗯?”
灵栀觉得自己若是不开口,他们可以一路沉默到底。
不过她还有一事。
“刚才那盒膏药,你能给我吗?”
......
鸦雀无声。
给还是不给,干嘛不说话啊,灵栀郁闷。
“为什么?”良久,浮光问道。
“紫金貂为了救我,被他们弄得一身伤,我看那膏药挺好用的。”灵栀呼出的热气让浮光觉得掌心有些痒。
看了眼在灵栀脖子上装死的紫金貂,见它突然唰地把尾巴也蜷缩起来,浮光拇指微动,“本来便是你所赠,你要拿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灵栀发现自己实在说多错多,这一路上再也不开口了,乖乖当个闭嘴鹌鹑。
到了天池峰顶的上头,浮光终于是停了下来。只是她睁眼瞧了一下,就被底下亮如白昼的场景给晃得差点一个趔趄直接从剑上摔下去。
和刚才那座碎石裂缝遍地的废峰完全不同,眼前的山峰简直像在真正的仙境里。
它整座山峰都被一层薄雾环绕,就像是温泉山脉的袅袅热气,怪不得要叫做天池峰了。虽只是一眼,灵栀也瞥见了满山遍地的花草树木,立刻就喜欢上了。
只是她不明白,浮光为何要停在半空,是不知她住哪里吗?
那完了!她也不知道!
“峰上的人呢?怎么一个都不见?”
灵栀听他这么问,便是一楞:“啊......”
就见浮光眉间皱起,望向她:“他们敢这么怠慢你?”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抱着她落在一座精致的竹楼跟前,叮嘱她“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就又匆匆御剑离开了。
此时的灵栀可没功夫管浮光干嘛去,她简直要被眼前这座竹楼惊得当场石化了。
天呢!
这不是她的竹楼吗?
这就是她和她那个无故失踪,不知道还活没活着的师傅,一起住了十几年的小竹楼啊!
一模一样,连门扉上挂着的花环都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栀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眼睛像被突然点亮的星星,边朝屋内狂奔,边喊道:“师傅!师傅?师傅你在吗?师傅,我是灵栀,你快出来!”
矮矮的两层小竹楼,一共也没几个房间,她里里外外地翻了个底朝天,连平日敬而远之的书房所有的木箱都打开折腾了一遍,却还是半个影子都没发现。
灵栀失落地瘫坐在往日师傅最爱躺的摇椅上,仰头看着面前一排的博古架。
“连这些破烂都摆得一模一样,怎么就少了师傅呢。”
兴许是感到灵栀低落的情绪,一直乖乖当着围脖的紫金貂用自己毛茸茸的额头蹭蹭灵栀的脸,蓬松的大尾巴扫来扫去,时不时地拍一下她的背。
紫金貂十分通人性,原文中就是灵亓特意带回来陪伴女主的。不过她没有修为,也没有御兽天赋,契约不了它,所以天性喜欢四处乱窜的小貂时常出现在万兽宗各个角落,捉些养在启灵峰内未开灵智的野雀爬虫吃,偶尔还会叼些好看的花花草草回来送她。
“忘了给你上药了。”灵栀两手捧着紫金貂细细打量,发现它身上的血渍都已经被它自己舔干净,伤口都不流血了,只是皮肉外翻,有些狰狞。
伤膏带着淡淡药味,灵栀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轻轻地涂抹在伤口上,一不小心就只剩一个瓶底了。
可能是涂得太多,原本蓬松炸开的毛都扁塌了下去,整只貂现在油光锃亮的。一不小心没抓住,小貂就从掌心滑了出去,将博古架上的东西撞乱了一大片。
“哎呀。”
“咯咯。”
灵栀赶忙起身将小貂从一堆破布片和石头中捡出来,却见它嘴里叼着一个通体漆黑但闪烁细碎星芒的镯子——
不知道为什么,灵栀第一眼就认定,这一定就是星辉镯。
可是眼下,自己的竹楼出现在了书里,而书里的星辉镯出现在了竹楼,她又和女主同名同姓,灵栀脑子里一团浆糊。
就在她犹自绕着乱麻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手指一痛,低头看见紫金貂竟然无故咬了她一口,鲜血滴落在镯身后,立刻消失不见。
她皱着眉和小貂大眼瞪小眼,良久。
突然,灵栀发现自己竟然看见小貂周身氤氲着一圈淡淡的紫色,似细沙又似淡烟。接着又看到博古架上那些碎布残石也都散发着光雾,但要比紫金貂的浓厚许多。
只一会,灵栀就觉得双眼刺痛,再睁眼又恢复寻常了。
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灵栀试探着拿起一块粗帛,摩挲了一下,诧异自己竟然才发现这些东西其中的不同寻常。
触手细滑坚韧,又有明显纵横脉络,这哪里是布卷,分明是某种树叶!
灵栀细细地打量这片,不,应该是半片巨大的叶片。卷起的时候,只有三指粗细,展开,却足有一人长还有余。
上面有许多复杂的图腾和符号,她试着模仿着比划,下一刻就觉得眉间一阵剧烈刺痛,接着整个人像是要被几百道强烈的气劲冲爆身体。
痛!实在是太痛了!
灵栀感到自己的脑中似乎有一颗种子在瞬间枝繁叶茂,无数的藤曼在寻找她每一条经脉的薄弱点,每一块骨头中的缝隙,千方百计地要从她体内破土而出。
从前听师傅说起过历朝历代许多出名的严苛刑法,如何如何痛不欲生,只觉得自己也开始痛了,听了两三个便不愿再听。
此时,灵栀不禁后悔,当初自己忍着害怕,听完就好了。
这样,她就知道自己痛得这样死去活来还要多久了。
失去意识前,她颦着眉头,低声喃喃:“师傅,好痛,救救我,你在哪里?”蜷缩成一团,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
身体感觉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可是又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像是被禁锢着一动不能动,周身白茫茫的一片,让人分不清到底身处何处。
灵栀有一瞬吓得以为自己还是被顾曼吟抓走了。
不过好在钻心刻骨的疼痛已经退去,此刻浑身懒洋洋的,好像回到母亲的怀抱里一样。
虽然她根本也没见过自己的亲娘,从前问起,师傅只说她是被他在山谷里捡到的,说不定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那时候他正在看一本石猴记......
正当她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中,周边的白雾突然像是活了一般,开始缓慢地像溪水似的流动起来。接着起了一个旋流,猛地汹涌起来,朝灵栀倾覆而来。
根本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灵栀就觉得自己整个人被包裹在白雾里起起伏伏,接着一股股舒服的力量从四经八脉涌入她的体内,一瞬间,她整个人像是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气流移动的方向,水滴碰撞的声音,甚至自己体内生命力的消散与新生的轨迹,她都尽在掌握。
灵栀完全放松,接收这些力量进入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贪婪不知餍足的饕餮幼崽。
就在她异常沉醉的时候,她突然感到有人轻轻地触碰自己,下意识睁开了双眼,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
“啊!!!”因为距离太近,灵栀被吓得一激灵,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还一不小心把躺椅的扶手掰断了一只。
白衣姑娘也被吓得倒退三步,僵着的手里还攥着一条毯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娇娇弱弱的小姐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了。
“你你你......”灵栀差点脱口而出你是谁,好在脑子转的快,差点露馅了。
灵亓失踪,天池峰的杂役都跑光了,这时候还能留在这里的,也就只有对女主忠心耿耿,最后为救她而死的安琪了。
眼前的姑娘,浓眉大眼,长手长脚,高高束起的马尾却是粗硬的银发。虽是女儿身,看着倒是一身的英气,只是此时眼巴巴地缩着脖子,在为吓到自己小姐而后悔。
“对不起啊小姐,见你就这样睡在宗主的房间,怕你着凉,想帮你盖条毯子,结果把你吵醒了。”
然后又带着怜惜地说道:“小姐你既然醒了,还是回房睡吧。宗主也不会希望你这么不爱惜身体的。”
即便知道安琪想安慰地并非是她,灵栀仍然感到一阵暖意。
“我不冷的,有它呢!”手指向在已然在自己脖子上呼呼大睡的紫金貂。
又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便问道:“你刚回来?”
安琪点头:“一回来就没在房里见到你,吓了我一跳。”又接着担忧:“这小半年来,那些人行事越来越明目张胆了,我下个月还是不下山了,我担心他们趁我不在欺负你怎么办?”
“小姐,今日有没有人来寻你?我和你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千万不要离开天池峰,也不要和人出去。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宗门内除了宗主,根本没一个人好人。”灵栀头疼地听着安琪不停的唠叨,她怎么忘了这人还有这个属性了。
实在没办法,灵栀扔掉了手里的楠竹扶手,迅速捂住了安琪的嘴巴,强行让她闭上了嘴。
“安琪,你的痼疾每逢月圆都会发作,怎么能不治?你放心,万兽宗这些人什么德性,我心里清楚,不会再被他们骗了。”见她还要说什么,灵栀假装生气地瞪了她一下,果然重新得到了一个安安静静的安琪。
捏了捏另一只手里的东西,她下巴朝门口轻扬:“今日特殊,想必你很累了,去休息吧,我把书房整理好就回房了。”
安琪也知道灵亓父女从不限制天池峰杂役的活动范围,除了书房禁地绝不允许任何人踏入,所以灵栀说要收拾书房,她也没有再劝,满脸不放心地掩门离开。
捏着那半片叶子,正想重新躺回椅子,灵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伸手去掰另外一边的扶手。
“咔嚓”,毫不费力,轻轻松松地,被师傅形容成最坚硬的黑木楠竹,在灵栀手里,就像是一根枯树枝,一碰就折。
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没用力......
这下事情不简单了。
灵栀摸着下巴,朝博古架上那堆不起眼破烂缓缓走去......